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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离我公布失忆之事已过去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我从刑部水牢接出所有因此事入狱的魔法师,又和凌泽去了工部和兵部。不知他们以前就这么喜欢为难我还是知道我失忆后才喜欢为难我,逢到之处,遇到的都是推诿刁难。去兵部监成司的时候,竟然还被人拦在门外,理由极其简单:监成大人正在睡觉!
      我无名火起,微微的冷笑道:“监成大人自此后就真不求理事司,总司局了?好,很好。”说罢转身就走。那人还在后面阴阳怪气道:“恭送总事大人。”
      出了门,凌泽道:“大人,就这样走了合适吗?兵部到理事司问罪,大人也难辞其咎。现在大人禁不起打击,他们才这般的猖狂。”
      “且让他猖狂几日吧。咱们不是还有工部没去吗?”
      工部负责和理事司联络的人是谦离。有了熟人好办事,再也不错的。进了工部,别的不说,先喝几口好茶压压寒气。谦离看着我嘴都合不拢,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我一本正经地:“你笑什么?”
      “听说你失忆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
      “怎样?”
      “气势上确是输了从前一截,不知行为做事怎样。”
      我叹了一口气,“我虽不记得和你相识的一切,但你既然是我的至交好友,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朋友有难,你不会袖手不管吧。”
      他板起脸来:“我就是个卑鄙小人,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怎可能帮你的忙?”
      我笑了起来,“谦离兄,拜托了。我在此保证,日后你工部的委派理事司优先处理,其他各部全部靠后,可好?”
      他想了想,摆出一副奸诈的模样,摸着下巴,斜看着屋顶,“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年假的时候请你多喝两杯,如何?你若不答应,我就去请皇上下令,到时候可连酒都没你喝的了!”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行了吧!我的大才女,你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咱们的友谊还能维持多久啊?”
      兵部的委派其实也不是什么重大的工程,只是协建防御工事而已,又不是在边境,又不是战时。只是他们知道我如今受不起弹劾,才故意刁难。防御工事什么的,和盖城墙修水利有什么差别?委派所在的宁城附近,工部正好在兴修水利。如今天寒地冻的,年关又近,服役的民工早已停工。只要工部肯帮忙,将服役的民工借我几个月,事情就好办了。虽说兵部要求完工的日期将近,又是大冬天的,不好开工,现在理事司大批的人手派不出去,几个稳妥的火系法师还是派得出的,就是会拖延些时日。本来就不是十分重要的工程,现在不过是延期,又不是不去,就算他们为这点事告我,厚着点脸皮也挨得过去,他们故意为难我,皇上心知肚明,断不会太过苛责我。
      至于工部的委派,工匠村治安所里有几个人有在理事司工作的经验,再凑几个可靠的,工部的委派应该也不在话下。我原本设想的是,优先完成兵部的委派,工部掌工明信大人据说和我颇有些交情,工部和理事司一向融洽相处,通力合作,日后又还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讨个情面,延期几个月应该不是问题。没想到兵部监成司还未听我的提议就将我拒之门外,害我这般麻烦。
      第二日,谦离传来口讯,说我请求之事明信大人已应允了,要我叫凌泽过去,和明信大人商量细节。我松了一口气,这个麻烦总算是解决了。
      入狱的法师出了狱,可惜有几个精英法师不堪屈辱折磨,死在了狱中,其中就有火系长老紫鹿。他是夏梦寒最忠实的拥簇,伊琳费尽心机让他进了大牢,怎么还会让他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在我的主持下,他们得以风光大葬,和有战功的将士们葬在一处。白幡飘舞,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伊琳说的没错,他们的确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他们进了魔法院,就是希望有一个新的开始,希望建功立业,当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不管从前怎么样,至少在魔法院这些年,他们未犯过什么大错,其中两个还战功赫赫,在魔法院中极有威望。如今,他们的努力和改变都随这一抔黄土而去了。他们也是魔法院改革中流下的第一滴血。
      不会再有下次了,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其他各部已经开始放假了,总司局和魔法院还忙忙碌碌。后半年,总司局处在几近瘫痪的状态,积累了不少的事务,现在各部门都已放假,只能将事情分出个轻重缓急,能处理的处理,不能处理的年后处理。想起伊琳还在的时候,虽说是软禁了我,但也强迫我处理公文,大量的阅读资料,让我学习怎么去当好这个总事大人,这也是我真正接手后不至于茫无头绪,手足无措的重要原因。她并不是想关着我一辈子,她只是想杀了夏梦寒,然后把这个位置还给我。她是那么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子,若她成了事,一定会直言其非,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来。从她对我下了那个禁术开始,她就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吧。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人人都知道了我是那个不记得怎么当大人的总事大人,在兵部的遭遇绝非仅此一次,以后还会有更多,我要是应付不来,这个总事大人我也别想当下去了。
      从年二十开始,帝都每晚都有庆典,帝都人用一个又一个的喧嚣之夜来宣示这个城市的繁荣和骄傲。工匠村也有庆典,听说近年来,逐渐有普通人前来参加。今年的总司局太需要一个庆典,太需要一个尽情欢笑的理由。我和流裳商量着,今年的庆典要办得更热闹一点,魔法院,理事司也要参加。三个部门都拿出节目来,总司局当评委,评出个一二三名,弄成一台晚会的模样。
      能让人心凝聚的最有效的方式,一是灾难,一是欢乐。任务安排下去,魔法院和理事司并没有这个传统,叫苦连天,但也都积极的筹备着。
      朔风如刃,今冬第一场雪终究是来得太早了。工匠村的街道上没几个人行走,空旷的街道上只有漫天的雪花飘舞。我和流裳看完场地,正在回去的路上。手上握着安已给的法石,也不觉得寒冷,就拒绝了流裳乘车回去的提议。静静的街道上只有我们踩在薄薄的积雪上的声音。流裳给我撑伞,自己的肩头却落了细密的一层雪白。我们都极有默契地不提起伊琳,专拣一些开心的事来说。
      前面走来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我也不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往流裳那儿靠了靠,让了一边给他,没想到他还是撞了我一下,手一松,手上的法石掉到一旁。
      流裳握着我的手,“大人,你……”她应该是想说“你没事吧。”看了那人一眼,却愣在当地,瞪大双眼,就像看见了鬼一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人正好把法石捡了起来,交到我手上。我微微一笑,道了谢,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呆呆地看着我。他是个年轻人,我们那个世界二十来岁的模样,个子很高,苍白俊秀,眸子深沉,看起来很是斯文。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的眼里盛满了忧伤,声音很轻,像雪一样飘落下来。
      “你不认得我了?”点点落寞。
      我再细看他的脸,是有些印象,忽然,就像电光闪过,我想起他来了。
      “我记得你了!你是柳叶村那个孩子!”我笑了,“多年不见了,你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孩子了。”说来倒也好笑,遇见他时我还是个骄傲的魔法师,到处找怪物练手。听说柳叶村有个吃人巨魔,就和微明清竹赶去。收拾完那怪物,柳叶村的村民简直把我当成神仙来看待,虽说普通人对魔法师都会有些抵触,但柳叶村的村民被怪物折磨得太惨了,村里的青壮都被吃了,剩下些老弱妇孺,我要是去得再晚些,估计连孩子都被吃光了。
      还记得那些瘦里吧唧的孩子们围着我,十分肯定地说:“将来我也要当这么厉害的魔法师!”
      我还刮了一下他们的鼻子,我没告诉他,魔法师的灵力是天生的,只有努力是不够的。
      记得我和孩子们手拉着手到河边玩,那时是盛夏,炽烈的阳光打在水面上,水光潋滟。轮到我找人了,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我对着一个背影大叫一声:“找到你了!”
      猝然回首,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让我不由得心疼起来,他脸上稚气未消,却颇有些沧桑之感。明知道认错了人,还是带着那无忧无虑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起玩吧!”我知道快乐是可以冲淡忧愁的,就算帮不了他什么,至少让他暂时的忘却烦恼。
      他迟疑了一会,把手伸了过来。拉他起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孩子”比我还要高半个头,闹了个大红脸。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跟着上一个魔法师来到柳叶村的,那位魔法师没能消灭怪物,还被打成了重伤。那位魔法师就是后来我的死对头夏梦寒。也是在那里,她建议我去杀水怪,我一条小命差点送在了那里。当时并不觉得是她居心不良,只认为是我太逞强,太自不量力。
      面前这个“孩子”倒是从那个愉快的午后以后就没再想到过,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我和夏梦寒的恩恩怨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在我眼中他还是那个眼底深埋着忧愁的青涩少年。
      “你什么时候来的帝都?还跟着梦寒法师吗?”
      他的眼神好奇怪,忽然伸出手来轻碰我的脸,“你不记得了。”语气那么伤,眼中的悲伤如沉淀多年的酒,似乎能让人轻易的受到那种忧郁的感染。我愣在当地,任由他轻轻的触碰我的脸,那么的小心,像触碰着价值连城的宝贝。流裳紧张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我想问他我忘了什么,他却决然地收手,眼中是失望还是绝望?他就这样和我错身而过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走远,我在微雪飘零的街头,茫然地问流裳:“他是谁?我应该记得他吗?”
      流裳一直屏着气,紧张地看着我,不敢回答。
      由总司局承办的跨年庆典终于在工匠村举行了。那晚的工匠村是从所未有的热闹,跟着来凑热闹的普通人据说比往年多得多了。虽说是强压下去的任务,他们完成得也还不错。谁能想到魔法师们也这般多才多艺?魔法院的木系长老纤蔓清歌一曲艳惊四座,理事司的风平平时闷声不吭,竟然弹得一手好琴,工匠村更不消说,想出的节目五花八门,花样繁多,其中一个叫静心的女子,交替使用五系魔法表演戏法,令人叹为观止。在场能感应到元素之力流动的人不少,竟然无人感应得到她使用元素之力的痕迹。
      在天空盛开的焰火将庆典推向了高潮。我摘下脸上的面具,对流裳道:“你怎么弄得到焰火?焰火工匠不是在坐牢吗?”
      流裳也摘下了面具,“大人说的没错,他是在坐牢。这些焰火并非出自他手,是几名火系工匠为了此次的庆典,用火系法术结合焰火工匠留下的材料做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焰火升得不高,声音也不是很大。倒也难为他们了。”说罢又将面具戴上。要求戴上面具参加庆典是流裳的主意,她说魔法院内矛盾太多,理事司又是个正儿八经的部门,规矩太死,大家放不下架子,只怕也玩不开。戴上了面具,谁也不认识谁,免去了许多的麻烦。
      我和流裳说要先回去,才转身,险些撞上一个人。那人将我的手一把握住,居高临下,那滑稽的小猴面具下似乎也有一张笑脸,他的声音却让我如坠冰窟。
      “怎么,又要中途逃走?”
      流裳也愣了一下,随即便要行礼,被他止住:“算了,要当朕没来过才好。”
      我四下打量,人群中确有几个侍卫模样的守在四周。有些惊慌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和这喧闹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有一种被冷水浇头的感觉。“听说这儿有热闹看我就来了。”他的自称忽然变得这么平民,我不禁有些好笑,又不敢笑。
      “那……”我本来想说“那你慢慢看吧,我回去了”又觉得不妥,按理说我应该陪同才是,想暗示流裳陪同什么的,回头一看,哪还有流裳的踪影?这才多大点功夫,她到哪去了?
      跟着他停在一盏玻璃灯笼前,他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水晶灯?”
      我解释道:“这不是水晶灯,是工匠村的土系法师和金系法师用石英和其他金属熔炼制作的玻璃灯。”
      他细看一会,点头道:“看起来倒是比水晶灯通透。这种好东西,怎么在工匠村才可见到?”
      我挠了挠头,“这……或许是还在试验阶段,未能大量生产吧。工匠村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得叫流裳来才知道。”
      “不必了。”说罢他便走开 ,我只能跟着去。
      庆典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不少工匠趁着这时候做点小生意,赚点儿外快。场地外一条街热闹非凡,吃的玩的不一而足。我瞧见不少普通人带着孩子来逛夜市,有些胆颤,又有些兴奋的样子实在是好笑。人群中我竟然看到了修杰,他的酒从来不愁卖不出去的,今天竟然也支了个小酒摊来凑热闹。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应该是木系法师,小男孩身边一棵小树,树上不时长出一张张碗状的叶子。修杰的酒就乘在树叶碗里卖给客人,又新鲜又有趣,看得那些普通人一愣一愣的。
      我笑道:“那是涯之国第一酒,你可要尝尝?”
      “他竟然敢称第一?”
      “倒不是他自封,是我封的。”
      他轻笑一声,“好,我来瞧瞧你品味如何。”
      我们走上去的时候,修杰正挥着大手说:“没有了,各位,卖完了,下次赶早。”其他人都失望地离开,我反倒走上前去,站在他的酒摊面前。
      他和那小男孩忙着数钱呢,眼睛都没抬,只笑道:“抱歉,卖完了,下次请早。”我笑道:“真的卖完了么?”
      他闻言一愣,很是惊喜,随即抓了抓头,“啊,是你啊。”
      我摘下了面具,微微笑道:“故友前来,不请我喝一杯么?”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下腰间的小酒壶,小男孩极有眼力见儿地给他摘了两个小树叶碗。“青儿姑娘,许久不见了。这位是?”
      我淡淡道:“一个朋友。”说话间,皇帝也摘下了面具,今天他穿着一身平民衣裳,面具摘下来那一刹那,我呼吸都轻了。是气氛的缘故还是服饰的缘故?或许是这里灯光太暗,隐去了许多的细节?寻常他身上那股摄人的气派消失了,暖黄的光线中是一个儒雅俊逸的男人,眉目疏朗,气态从容。
      他竟然也微微一笑,声线低沉,“听说这儿有涯之国最好的酒。”
      修杰似也看得呆住了,愣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不敢不敢,不过是世人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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