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天涯梦》阿枝阿蔓

41、第四十一

　　我手无缚鸡之力，这辈子还没认真打过一个人呢。我的原则就是能商量就商量，商量不妥了可以吵，但动手可不行，因为我肯定是挨打的那一个。爸爸和我说，要是遇到了危险，不要蛮抗，要是对方只有一个人，只能在其对你完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打他的鼻子，打完赶紧跑，拿出百米赛跑的水平跑。对方鼻子被击中，估计得晕几秒，够我跑出几十米了。
　　我一顿狂跑乱叫，不一会果然叫来了一队禁卫军。宫城里的人虽然都去参加宴会了，但该有的护卫还是有的。禁卫队见是我，留下几个人陪我，其它的往我来的方向去了。我的声音估计挺吓人的，不一会四面八方都有人声，连举行宴会的会场也听到了声响，内侍们忙出来查看。
　　我面色发白地被送回，众目睽睽之下，皇帝离座而出，径直走到我面前，蹙眉道：“你干什么去了？”
　　我还有点哆嗦，垂目道：“只是，出去透透气。”
　　“胡闹！”说罢示意一旁的宫女送我到后边去。到了休息的地方，一看铜镜，自己也吓了一跳，发髻散乱不堪，头饰掉得差不多了，还没掉的也松松垮垮的挂在头发上，可见我有多狼狈。
　　宫城戒严，宴会也进行不下去了，各位大人和王族们在禁卫军的护送下依次离场。太后本要我跟她回西苑去，皇帝说：“去西苑的路上路途遥远，西苑又没有重兵把守，只怕还在路上她就遭了毒手，还是让她待在这里吧。”
　　我也没心思反驳，今晚确实很险，老妖婆要是不中计，我现在已经是死尸一条了。皇帝让人送我到流月曾住的锦绣宫去。锦绣宫还保留着从前的样子，宫娥内侍一个都不换，窗明几净，好像流月随时都会回来住。
　　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我倒在床上不愿起来。我的生活已完全失控，随意的生活已一去不复返了。政治的世界里容不下弱者，软弱的结局只有死无葬身之地！
　　我烦躁，愤怒，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这次的事闹得不小，且不说被袭击的是妃后，只说皇宫内苑，贼子如入无人之境就足够严重了。听我说来的是老妖婆，皇帝便把旧账又翻了出来，魔法院派出追捕老妖婆的一律受罚。禁卫军被申斥一顿，又令彻查那妖妇是怎么混进来的。现在进进出出都要腰牌，就算那妖妇可幻化人形，也该找得到些蛛丝马迹才是。我想不通，老妖婆的易形之术怎么不受九霄佩的影响？据我所知，除了幻术和巫术，还没有什么力量能抵抗九霄佩的。可蝶族是不会帮助老妖婆的，巫族就更不用说了。到底是谁，在这样的夜晚，用这种我绝对不能抗拒的方式来要我的命？
　　受了此事的影响，封赏妃后们家属的事也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皇帝甚至没有过问一句。这笔账估计又要算到我头上吧。我已没有面对她们的勇气了，就让我一辈子住在锦绣宫吧。
　　皇帝没发话，我也不敢去提离开的事，闲而无事去找伊琳玩，她在御医署也无聊得紧，要她当个御医也是委屈了她了。她对夏梦寒厌恶到了极点，就算天天在御医署无聊也不会回去听夏梦寒的指派的，咱俩倒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但她也不是经常无事可做的，因为无事可做的妃子和贵妇人不少，水系法师在这些女人中间是非常受欢迎的，因为只要水系法师愿意，给她们做一个水分疗养，可比她们往脸上抹任何东西有效多了。
　　我也想过去找周大人聊天，可他还是没有见我的意思，听说他愈发的深居简出，别说是我，连他寻常走动的朋友他都少见了。
　　幸好还有个不会拒绝我的小王子辰彦。他现在会爬了，白嫩嫩，胖乎乎的，总是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谁抱都乐意。去颜妃那儿逗小王子就成了我最喜欢的消遣。这里的人寿命长，相对的也长得慢，这都好几年了，小王子还没会说话。这个世界的孩子出生在富贵人家还好，长得再慢些也无所谓，要是长在贫苦人家，又逢荒年，一家人守着个得长差不多十年才会走路的娃娃，这日子也难过得很了。
　　这天我照旧去找小王子玩，路过花园的紫藤架，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我本不想偷听的，只是听到她们说起我，就停了下来。
　　紫藤长得浓密，正是花开时候，串串雅致的紫色花朵。我停在山石旁，听人在午茶消遣的时候说我的事。
　　俪妃说道：“啊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青书那模样，谁想到是个狐媚子呀。每天正事不干，一心就知道勾引皇上。”
　　董妃声音沉稳，但掩不住的幸灾乐祸，道：“她长得那般端正，不像是个狐媚子。”
　　“这可说不准，你没听说吗，男人就喜欢女人外面是端庄的模样，家里面是另外一套。搞不好她还是个中高手呢。”极暧昧地轻笑一下，“下次姐姐去和她讨教几招，说不准皇上也喜欢去你那了，一年两年，也生个小王子出来，可不是好事么？”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你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妃后都多出几个了，除了个读书出身的，另外两个都比她好，她倒是不着急，天天在这儿瞎耗。”
　　“你瞧她哪里是个想当皇后的样子？成日游手好闲的，皇上这可白抬举她了，当初索性就封她个妃子，和咱们一样，哪来那么多的麻烦？反正她只要嫁进王族，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初勾引太子，现在勾引皇上，不就为了这个么？你听说了么，那天晚上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可不是因为刺客呢。”
　　“啊？怎么说，不是刺客还有什么？”
　　俪妃神秘兮兮地：“什么刺客呀，听说是个男人！”
　　“胡说！哪有人那么傻，有了皇上还不够么？”
　　“听人说，看那逃走的刺客的样子，是太子的模样。”
　　“太子怎进得了宫城？可见是瞎说！”
　　“怎么是瞎说？禁卫看得真真切切！你不信，问人好了，全宫城的人都这样说。”明显的不悦的语气。
　　“两位皇妃在这儿消遣呢？”忽然传来伊琳的声音，我吓了一跳。
　　俪妃大喜：“哎呀，是大御医啊，遇见你可不容易！快过来快过来，听说你给了颜妃姐姐一个新的养颜的方子，你可不能偏心，也给我们吧。”
　　伊琳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愉快：“想变美吗？”
　　“瞧你说的，哪个不想啊。”
　　“你们不再满嘴喷粪，就比什么都美了，还用得着抹这抹那吗！”
　　我差点笑出声来。等到伊琳找到我，我还笑意未消。她拉着我离开那个地方，板起脸来：“你心情倒好！”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三生有幸，还有什么不好的理由吗？”
　　“你要不要干脆好好努力，真的当上皇后，让这些人都跪在你脚下。”伊琳平时豁达得很，但生气起来容易钻牛角尖，我得赶紧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当皇后又不是考试，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话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又去给谁美容了么？什么时候也给我美容一下？”
　　她瞥了我一眼：“你有水珠在身，还用得着我这雕虫小技？”见我心虚，她便捉住我的手，一股暖流传来。“水珠呢？怎么不在你身上？”
　　我挠了挠头，我能说我伤心之下丢在皇帝的寝宫了吗？
　　“那东西非同小可，你还不快点去找回来？”
　　“这……”我能可怜巴巴地跑去问皇帝：请问，你见到我丢的项链了么？
　　“你以前或可不在乎，可你现在只能依赖它了！快去找回来！”
　　怎么我的朋友都凶巴巴的，个个都敢对我吼？迫于淫威，我只能一叠声的答应。伊琳眯起眼睛，“过几天我还要来检查，到时候……”
　　我冷汗直下。
　　硬着头皮站在皇帝面前，面对皇帝的询问，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来意。我原本先去问了皇帝寝宫的宫女，我觉得皇帝肯定不会在意地上掉了什么，宫女们打扫卫生的时候可能捡到了也说不准。结果宫娥告诉我皇帝要去了，也不知放在了哪里。在伊琳的怒火和丢人之间权衡了半日，最终还是选择来丢个人。
　　皇帝冷冷道：“什么项链？你不是不要了吗？”
　　好没脸……我还幻想着他会说：哦，那个啊，那谁，去哪个角落找找，还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现在，我只能讪笑着：“这，不是后悔了嘛。”
　　皇帝便示意一旁的内侍，内侍走进里面，然后端了个锦缎盒子出来。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水珠挺朴实的，我也就随随便便的系个根黑绳子，怎么看都不像值钱的东西，装在这样的盒子里是不是太夸张了啊。
　　盒子打开，我被里面的光华晃花了眼。那朴实无华的东西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那珠子周围盘着黄金宝石，挂在一条八宝璎珞项链上。我有些傻眼，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完全想象不到我的宝贝珠子遭受了什么待遇。
　　皇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拿起那项链，不由分说地给我戴上，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只听他在身后说道：“这个是下了魔法的，除了朕谁也解不开它。”这倒是不怕丢了，但是，戴着这样的一个东西，我以后还怎么穿得随随便便去大街上装平民啊？
　　“刺客还没抓到，但你不能再待在宫里了，今天就回北辰宫去吧。你以前组织的小队朕也还给你。你可仔细，再用他们刺探不该刺探的东西，朕可不饶你！”
　　我慌忙答应，一时有些惊慌，有些沮丧，很想问他我能不能继续住在锦绣宫不回去了，我不想和人虚情假意勾心斗角。
　　他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了，竟然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心疼。“妃后册封的官职朕已决定了，不妨让你早知道几日，让你去管魔法院，理事司，工匠村，一切与魔法师相关的事务都归你管，你可高兴么？”
　　我大喜过望：“当真？”
　　他面无表情：“朕还骗你不成？”
　　我双手一合：“太好了！太感谢皇上了！”别人对魔法师相关的事务都避之不及，只有我会对这个任命这般兴奋。其实我对魔法师也不是非常有好感，魔法师队伍里变态的比例还是比普通人要多的。虽然到了帝都，被誓约和魔法院约束，他们被迫表现出正常人的模样，但日常交往中还是能看出那残忍偏激的痕迹。我对这一类人一向是没什么办法的，一般是避其锋芒，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现在要接管他们，估计躲是不能躲了。那张温情的面纱也是时候扯下来了。
　　得了这个好消息，连回北辰宫都开心得多了，觉得和那些女子相处也不算什么了，也许是我把她们想得太可怕了。
　　小环和武莹来迎接我，延隆也不情不愿地跟来了。看见我带回诺尘和承均他们，延隆吃了一惊，虽然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但我看得出他很高兴。
　　这次跟着我回来的小组略有缩水，其中最用得上的那两个精英人物不见了，听承均说他们才回去就被调走了。看来皇帝对我真是早有防备，我的底细他一清二楚。
　　未来得及寒暄几句，妃后们便相约来拜，还未进门便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青书姐姐，妹妹们来打扰了。”
　　我笑着迎出去：“哪里，是我失礼了，原该我去拜望你们。”说话间转进一屋子莺莺燕燕，当先的三个让人眼前一亮，一个儒雅沉稳，气质纯净，一看就是那种满腹学识的才女，一个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从发梢到指尖无一不修饰得恰到好处，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千宠万爱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最后一个高贵冷艳，五官精致，年纪虽小，却通身摄人的气派，令人不敢小觑。
　　两方行礼罢，我一一的询问了姓名，蓝若我早就认得的，女孩子读书的不多，读得好的更少，特别是像我这样进了殿试的，我自然多多留意。月柔看起来毫无城府，纯洁干净，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不住的说对我有多么的钦佩，对我所做的事如数家珍，尤其是对我创立了理事司之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还说要不是能和我住在一处，她才不来当妃后呢，在她心目中我才是当皇后的最佳人选。
　　听到此处我不由得心中一沉，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身旁两人，不知是我多心里还是怎的，她们有一刻的僵住的模样。
　　最后一个身份神秘的妃后原是绿野城大贵族雷家的女儿，叫雷晚晚。之所以直到最后一刻才公布她的身份是怕新晋贵族们反对。对老派贵族的战役结束没几年，这就开始抬举老派贵族的女儿了，不遭反对才怪呢。不过这个雷家也确实神秘的很，深居简出数百年，从未听说雷家有人在外面走动。雷家封地不小，绿野城三分之一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原本雷家也可像其他老派贵族那样当一城的掌兵，但主动请辞，所以上次轰轰烈烈的老派贵族大清洗也没能牵连上他家。
　　我着意看了一眼雷晚晚，肤白胜雪，丹凤眼，英气的剑眉，精巧至极的小脸，不苟言笑，那双眼寒若秋水，一股子拒人千里之感。我禁不住痴痴地想：我要是男人，定然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能征服这样的女人，一定是莫大的成就感。又转目看了看月柔，月柔笑容甜美，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娶这样毫无心机的女子虽然日常生活中会有些麻烦，但是，和这样干净通透的人生活在一起肯定没什么压力吧。一个能够让人完全放松的女人也很是难得。再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蓝若，蓝若眸子里一股子倔强，很容易让人认为是那种坚强，不服输的女子，有这样的女子当妻子，家里的事估计也不用操心了。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三妻四妾呢，好女人太多，各有各的动人之处，难以抉择也是常情。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想到自身，我有什么样的优势呢？我自认为对自己还算是了解的，我知道自己的缺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谦虚可以，妄自菲薄大可不必。我觉得和她们站在一起，若论相貌，是在伯仲之间，论气质则各有千秋，但我觉得我略显平庸了，没有雷晚晚摄人心魄的美，没有月柔娇俏甜美令人愉悦的气质，也未必有蓝若这个才女才华横溢。我要是男人，才不会选我自己当正妻呢。
　　虽然皇帝的意图尚不明确……但皇后的选择又轮不到他来决定。我且顺着他的意不要和他多作无谓的抗争，等到结果出来，我回归平民一个，立刻带着金银细软消失！
　　想象着自己做贼般逃离帝都就乐不可支，我还真是胸无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