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天涯梦》阿枝阿蔓

160、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道防线将士主动出击，攻其不备，妖族猝然受敌，阵脚大乱，一再的溃退。将士们欢欣鼓舞，乘胜追击，湘国闻讯，也趁机往前推进战线，趁机收复西方诸国领土。自我亲上前线督战，各国军心大安，再无他想，和涯之国将士同心协力，冲锋陷阵，将妖族残兵一路驱赶到寒石城附近。
　　妖族一能敌百，实力不可谓不强，奈何相对于此时的人族联军来说数量还是太少，在人族的强力反扑之下，溃不成军，被分而绞杀，便是好汉都抵不过人多。更别说人族里也有不少魔法师，尤其是涯之国的魔法师们，虽说单兵战力不强，可结成法阵，相互配合呼应，实力大为增强，让妖族吃足了苦头。恨天山上的豁口能通过的兵力实在是太少，才到寒石城，无法集结便被围歼，无法施展得开，便是有再多的兵力前来也是枉然。
　　妖族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忽然就停止进犯寒石城了并如来时般迅速地退去了。
　　各国首领大为宽慰，迫不及待地前来向我道贺，说什么成功抵御了妖族入侵，战功彪炳，是为千古一人。我并不领情，冷笑道：“诸位以为这就算完事了？”
　　首领们面面相觑，只等我分说。我一语道破他们的小心思：“诸位是看故土光复，迫不及待想要重建故国是吧。”他们未发一言，算是默认了，我续道：“诸位还怕若是回得晚了，一来怕未必保得故土完整，二来怕没机会趁机扩大疆域。”这点小心思还是不难猜的，自涯之国往西到湘国为止，其间小国林立，不下数百个，可真正能带着军队和魔法师逃到两个大国的不到一百个，很多太弱小的国家还来不及逃或者是逃到中途就被妖族灭掉了。如今留下大片大片的无主之地，也难怪他们急着要回去分田圈地了。
　　我语态悠然地：“诸位要回去涯之国绝不阻拦，各位保重，代本宫向湘国国君问好。”各国首领闻言皆是一颤，随即像牙疼般面露难言的苦痛之色。湘国和涯之国不一样，同是一方霸主，涯之国是礼仪之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湘国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尖牙利爪，不时呲着牙对周边小国虎视眈眈，毫不掩饰自己的虎狼之心。这满地的肥肉，这些小国君懂得流口水，难道湘国不懂得流口水吗？凭他们如今的能力，有什么资格和湘国叫板？
　　利益当头，谁都会有点儿利益熏心，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也是有的。如今被我点醒，他们大多都踟躇起来。
　　我漫不经心地给他们再画上个大饼：“诸位都知道我涯之国是礼仪之邦，自建国以来从未有侵犯他国之事，与西方诸国的关系一向友好，也很乐意为诸位主持公道。”
　　琈国国君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皇后的意思是事情结束后涯之国可以帮我们重建故国？”
　　“重建故国不敢当，但，调解国土纠纷，保证各国领土完整的事，涯之国向来是当仁不让。”
　　杳国君主从鼻子里哼出声来：“到时候只怕就算是涯之国也有心无力了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杳国君主请自便，涯之国绝不阻拦。”
　　杳国君子复又哼了一声，旋身大步去了。随着他的离开，紧接着又有三位君主告辞而去了，余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呼喝兵马，匆匆忙忙地扬尘而去了。
　　“十天，十天后诸位若想离开均可自便！”说罢我冷着脸离开了帐营。
　　出得门来，云天国女王不解道：“为什么任他们离去？来个杀鸡儆猴，其他人只怕再不敢有异心。”
　　我哀叹一句：“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哪！就算他们迫于威胁留下来了，也是心猿意马，一盘散沙。不如让他们尝试一下，吃了大亏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湘国真会为难他们吗？如今大战在即，湘国未必肯无事生非。”
　　我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会做没把握的事吗？”
　　湘国当然会出手，就算湘国不出手还有个人有着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只有和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才会团结一致，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转而对云天国女王道：“事情结束后，我助你重建云天国如何？”
　　她笑了，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且不说到时候涯之国是否还有余力，就算有，我云天国子民也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
　　我也笑了，“你果然是最明白的那个。”
　　她神色黯然：“战事未起，你就几乎将我云天国搬了个干净，除却老弱病残，近乎十万民众分布在各道战线上。你十分清楚天女一族的能力，能让你如此重视的战役，只怕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残酷。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涯之国都未必能保全，天女一族只怕也被屠戮殆尽了，谈何重建？”
　　她对此次战役的理解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我不得不重新打量面前这个女人，仔细想来，若抛开她那愚蠢的派人刺探涯之国操控魔法师秘密的举动，她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君主，至少比离去的那四个和还在帐营里吵吵嚷嚷的那些君主，她看事很透彻，也更有远见。只可惜在这样一个力量至上的世界，天女一族的能力实在是没有什么竞争力，云天国也就很快沦为附属小国。
　　我指着远处恨天山晶莹的雪峰道：“恨天山的那边有一块高原盆地，气候湿润寒冷，比不上云天国的四季如春鲜花常开，却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常年盛开着一种叫雪魅的鲜花。”她不知我到底想说什么只是凝神听着，我续道：“雪魅是一种神奇的花，颜色有红白紫三色，花大而艳丽，散发的气味却是恶臭无比，乍闻让人为之窒息，可闻得久了，却变成了一种令人难以言说的香味，好似从人的四肢百骸中透出来的香味般，与云天国的香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终于忍不住，“你想说什么？”
　　“那里虽没有云天国大，也没有云天国的四季如春，但胜在与世隔绝，仅有寒石城一条路可进出。”我笑道：“若不嫌弃，此事一了，你便带领你云天国子民到此定居，重建国家如何？当然，若女王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就当我没说过吧。”
　　“不！”她很快的回答，看得出很激动，只是刻意压抑。“在下代云天国子民，代云天国历代君王感谢皇后！”说罢就要行礼，被我挽住了。“从前之事，不管谁对谁错，当此一笔勾销。只要在此次大战中出了力，涯之国绝不亏待。”
　　“云天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后所望！”她终于真心地笑了出来，眼睛亮亮的，估计只要我一走，就要用云天国特有的千里传香的密码告诉其他族人这个好消息。云天国是个很简单的小国，大约是受能力限制的缘故，一直以来都是力求自保而已，从来不敢过分奢求什么。这一次，是女王被逼得狠了才出此下策。如今，给了她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还是个十分安全，完全在涯之国保护范围内的地方，可说是圆了历代云天国君主的梦想，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天女一族善于制香，就算是雪魅，应该也能做出像百花膏那样的东西。记得要每年进贡啊。”
　　“是……这个自然！”
　　她高兴得连平时那个温和中又带着隐约清高的模样都维持不住了，像个小女孩终于得到想要的玩具一样高兴，我笑了笑，径自离去。这件事并不是临时起意，但我也没有和皇帝商量过。毕竟是块等同于一个县城大小的地方，说给出去就给出去了，我这个皇后还真是任性啊。罢了，反正是块无人愿意定居的苦寒之地，连猎人和药农都因为受不了雪魅的气味而放弃了这个物产丰富的地方，送出去也无伤大雅吧，总比驻军在云天国省钱得多。
　　看着重归平静的远山和蓝天上如带的浮云，天气好得令人意外，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宁静时光。这身白色的战甲在这样的午后显得累赘而沉重了。我捋了捋鬓边飞散的发丝，想象着自己粉黛不施，略显苍白的脸，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想着帝都那烟雨繁华之地，想着栖凤宫夏天时半庭院的荷花，想着那个如今回想来，好像已经好久不见，似远似近的身影。和他的感情像一团乱麻，不管我们彼此是怎么看待对方，是怎么看待这份感情的，都没有机会捋顺了吧。在灾难面前，在战争面前，在生存面前，个人的感情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是啊，微不足道。
　　趁着这短暂的平静，我带着巫泽和部分巫族族人前往前线和蝶族汇合。原本就打算让巫族和蝶族组成特殊战阵，只是反击太过顺利，没有什么必要。蝶族人看到巫泽等人自然是分外亲热，分外激动，水蓝拉着巫泽的手又说又跳，把个冷冰冰的巫泽闹得都红了脸。蝶族对巫族遭遇的苦难已然忘却，在他们心里，巫族只是忽然消失了，或许是为了修行远游了，也没人在意。这也好，对苦痛茫然不知，也就比较容易保持天真纯洁的样子。
　　巫族对于这一切刚开始是惊讶，后来是面有不平之色。也是，在他们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最坚实的盟友却懵懂不知地过着幸福的生活，多少都有些不平衡吧。看得出来，巫泽对此却深为感激，看他满脸通红地痴看着水蓝的小脸，听她絮絮叨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里晶亮，不知是不是含着泪水，有意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满怀着感激。
　　大约是谢我保护了水蓝的纯真。如果不抹杀那一段记忆，以水蓝的脾性，明知道是送死也会去救他的。并不是说水蓝对巫泽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仅仅是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傻丫头啊，为了朋友，为了族人，甚至是才认识没几天的人，都愿意全力以赴，不计后果。就是这样的傻丫头，才会在帝都组织起一个什么女子互助会。想起那个给我报信让我去救水蓝的有些神经质的女子我就有些好笑，后来她还正儿八经地找过我几次要我帮那个什么互助会成员的忙，提要求的时候理所当然，好像我也是那个互助会的一员那样。她大约是觉得，既然我是水蓝的朋友，应该也和水蓝一样乐于助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
　　当她的朋友真好。
　　在这样热烈而又有些奇怪的氛围中，我悄然离去。
　　蝶族老族长在门外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看了一眼我出来的方向，慈祥地笑了笑，看穿我的心事般安慰道：“你终究还是做到了，虽然迟了些 ，终究还是做到了。”
　　我苦笑，要不是妖族入侵，我会救他们吗？估计会安心当我的太平皇后吧。我私心过重，当不了水蓝那样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辛苦蝶族各位朋友了。”
　　他见我无意闲谈，也就转了话题，兴奋道:“幸好总算是功德圆满，对得起大贤者的嘱托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这一族的特点，蝶族人都比较天真，就算是在蝶族里已经算是老狐狸的老族长也不例外。我苦笑着摇头：“族长未免也太乐观了，这才仅仅是个开始。”老族长难掩失落的情绪，“还没结束啊……怪不得皇后还要去联系其他特殊种族。”
　　“正要和老族长打听此事，不知其他大能力种族联系得如何了？”
　　老族长摇头：“灭的灭散的散，偶然寻得一些后人，多也没有修习这天赋异能，那点细微功夫，来了也帮不上。”
　　我不禁有些忧慽，才多久，就失去了那么多的助力，这也是太祖和大贤者没有想到的吧。
　　“他们不来也并不是很要紧，可有一族必须要请。”
　　我立刻来了兴趣：“是哪一族？”
　　“空族。”
　　“空族？从未听说过。”
　　“皇后听说过空间魔法吗？”见我摇头，老族长续道：“那是能以一当万的力量，在空间魔法面前，所有的特殊能力都不值一提。上一次与妖族大战，空族亦有参与。”得老族长如此评价定然不凡，“这个种族人数有多少？”
　　“不多，一个。”
　　“一个？”我难掩失望，我很清楚，不管多么强大的力量，仅凭一人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空族一向是只有一个人的。”
　　老族长告诉我，空间魔法太过于霸道，有史以来，空族都是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无法繁衍后代，无法扩大族群，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更是好奇，“太祖立国至今已有三千余年，他怎么能活那么久？”
　　“据说，那个人只要长时间不使用力量，就会陷入沉睡，呼吸心跳都会停止，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当年，大贤者和他签订过契约，只有贤者的鲜血才能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既然如此，就该早做准备，老族长怎么现在才说？”
　　“老夫看形势大好，并不需要他苏醒，也就没有提醒。所幸他离得并不远，就在迷幻林附近的黑森林里。当初我族受大贤者所托照看此人，所以并没有把他安置得很远。”
　　我发现很多人，很多事情都和寒石城有关。那实在是个奇怪的地方，特殊能力者也是多得出奇。我会和蝶族及巫族关系良好，想必并不是运气好或者是出于所谓的我个人魅力。“老族长，只怕您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他并不打算隐瞒，“从你靠近黑森林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的。”
　　“我们？您是说，其他人也是知道的？”
　　“嗯，至少巫泽是知道的。你的气息差点将空族那个人唤醒，蝶族作为空族的守护者，全都感应得到那种悸动，只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意义罢了。”
　　拜大贤者所赐，这个所谓的贤者身份，真的是给了我很多的特权和非我不可的理由。
　　正商量着什么时候去黑森林把那个神秘的空族唤醒过来，身后忽然响起爽朗的招呼声：“喂，青书！”
　　是水蓝。只见她满脸笑容地又向老族长打了声招呼，然后跑了过来，黑亮的发丝在阳光下反射着缎子般的光。
　　“看在你把他们带回来的份上，以前的事我不生气啦！”她还真是爱恨分明，说爱就能爱，说忘就能忘，如今看着我的眼神又像在帝都向我求助时那样毫无防备地信赖了。
　　我呆看着她，居然不知如何回答。良久，忽然拥住她的肩膀，轻声在她颈窝道：“谢谢你。”
　　谢谢你，我失而复得的朋友。我在灰色的世界里独行太久，都要忘记明媚的色彩是什么样的了，谢谢你还愿意让你的纯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