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天涯梦》阿枝阿蔓

120、第一百二十章

　　帝都愈发的热了，一场大雨在西北角酝酿着，沉积着，像蛰伏的魔鬼，对这座繁华的都市虎视眈眈。
　　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头上那支精巧的镶翠金雀钗好像越来越重，我的头也越来越重。心烦气躁时，外面才传来然释王求见的声音。
　　他对皇帝的忽然召见十分的意外。见礼罢，皇帝问道：“皇叔，凝心玉是不是一直是你保管？”
　　凝心玉便是进入圣宗室必备的东西，有了它，外围的魔法防护才不会发起攻击。当初皇叔十分郑重的将两块玉佩交给我和夏梦寒，一再的嘱咐绝不可丢失。圣宗室内的资料大体浏览完毕后，夏梦寒那块我就让她还回去了，除了皇叔然释，只有我身上还系着一块。要不是我那里遭了贼，联想到圣宗室的材料，我也不会前去查看，这些珍贵的资料不知多久才发现被窃了。
　　皇叔依然是十分意外的样子，像是想不到会问起这个，“是。自文宗皇帝登基，凝心玉和其他的一些王族秘宝便移交与臣负责保管。凝心玉一共五块，除了总事大人身上那块，臣手上还有四块。”
　　“皇叔最近有没有检查过秘宝？凝心玉有没有遗失？”
　　他拧眉道：“遗失？怎么可能？东西一直藏在臣的房间里，两个月前大法师还回其中一块玉后开过一次，还好好的。”
　　“皇叔还是回去查看一番再来商议吧。”
　　虽不明就里，但他还是行礼去了。皇帝这才把视线转到我身上，“皇叔只知道你们要进圣宗室，其间缘故全不知情，消息应该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
　　我并不打算喊冤，只是一再的回头细想。最终只能摇头，“臣实在是想不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臣回来后，一直是故布疑阵，除了大法师，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就算贼人对臣从蝶族那儿搬回来的资料起了不轨之心，也不该联想到圣宗室的资料才对。”圣宗室是个秘密的存在，除了几个王族长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知道此地，还知道里面是什么的就更是少的可怜。这些人里，只有我和夏梦寒不是王族成员，自然是最具嫌疑的。然夏梦寒有誓约控制，不可能背叛这个国家。
　　最有嫌疑的只剩下我了。
　　办砸了这个任务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若是纰漏出在我身上，我也难逃一死，可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回来之后，径闯皇帝寝宫，皇帝在病中将寻找对抗妖族的方法的重任交予我和夏梦寒，当时房中除了我们，应该没有人听到。外面虽然有内侍候着，但我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房间又那么大，就算别有居心的人有心偷听也是听不到的。
　　接下来是然释王爷将两块凝心玉交给我和夏梦寒。他只知道皇帝让我们去查阅一些祖宗留下的资料，并不知其中缘故。不过也不排除他曾持凝心玉私自进去过，知道里面记载着什么内容。皇帝的反常举动很容易让他猜到我们在办什么事。
　　再就是请周大人帮忙解读甲骨文。将圣宗室的材料外带很冒险，可我们也已经做了预防措施了。再说了，周大人一个不问世事的老大人，就算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没有理由会做出损害这个国家的事。
　　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就是我施计搭救蝶族的过程了。此举很不寻常，看起来也很愚蠢，简直是自找苦吃，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可知道蝶族被关押和释放的只有月晨宫的人，他们不可能背叛。承钧和负责看守水蓝的那些侍卫虽然知道蝶族的存在，但他们只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其他的一概不知，更不知月晨宫是什么地方，就算要联想什么，也无从想起。
　　蝶族族长知道妖族的事，也知道我在想办法对抗妖族，但他们也已经举行了效忠仪式，白鹭林又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外人根本无从知道里面的事。
　　从蝶族那儿得来的材料回来后就放在我的书房里，虽略有不妥，但一来是为了方便查阅，二来，也算是狡兔三窟，也就没有放到圣宗室去。可我已让流裳重上了防护结界，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可靠近，外围还加上两层暗哨。难道正是因为防守得太严密了才引起了怀疑吗？可偷窃事件明显是圣宗室先发生才到我的书房的啊。对方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对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材料的？他们此举究竟是想做什么？假设对方对我所知的一切全然知情，有理由有条件做这些的，只有另一个国家的势力了。民间就算势大，也没有理由更没有实力做这件事，而且就算是民间势力得到了这些材料，他们能怎么样？对抗妖族是要倾举国之力甚至联系整个人族才能做到，民间的势力怎么可能有这个实力？再说了，天塌下来高个的顶，砍掉高个儿的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一点好处都没有！
　　最合理的设想就是，这是一股国外的势力。涯之国有对抗妖族的方法，自然是在涯之国的国土上进行防御措施，至于更前面的曼罗国，对不起，你们的生死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而且，战线越往后对后面的国家就越有好处。试想一下，涯之国如此广袤的土地，如此多的人口，岂会任人宰杀？自然尽全力反抗，前方的反抗越激烈，对妖族的损耗就越大，给后方留下的时间和准备也就越充分，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大。就算涯之国弃国弃民而走，带着战斗力后撤，那是再好不过了，无国无民，除了能当他国的打手还能做什么？战线靠前，到时候涯之国登高一呼，后面的国家敢不应答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防御崩溃的话就一败涂地，妖族将长驱直入。其他国家无可选择，只能派人参战，有生力量早早的便在前线损耗了。
　　这个登高一呼的角色，谁不想要？谁不想抢？
　　能将势力渗透到涯之国，并且能刺探如此严密守护的机密，对方不简单啊。
　　然释王急匆匆地赶来，面色惨白。不必说，我们都知道结果如何了。
　　“四块凝心玉全部不见了，而其他更有价值的秘宝却原封不动，对方十分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我走出一步，行礼道：“皇上，事到如今，只有让人介入，调查此事。能悄无声息地从王府偷走重要宝物的屈指可数。”
　　然释王脸色更难看了，声音阴沉下来，“你的意思是我王府的人干的？”
　　我回头扫了他一眼，冷冷道：“现在追究责任还有什么意思？东西是在你那里丢的，不从你们王府开始查难道要从我身上开始查？”
　　“凝心玉一直没人动过，是你们要进圣宗室才开启。以前放了那么久都没贼惦记，你们一动就被惦记上了，依我看，从你身上查也很合理。”
　　“够了！”一记威严而不耐烦的断喝，我们忙闭了嘴。
　　“其他的不必多说，当务之急，是找回凝心玉，找出那个偷窃者。皇叔，你回去，朕会派刑部的人去你的王府调查此事。此事关乎重大，不可儿戏，去吧！”
　　他低头应是，闷闷的去了。我不等皇帝开口，抢先道：“皇上，就算贼子从臣这儿得知对抗妖族的事，也不可能知道凝心玉的所在。依臣看，贼子定然潜伏在王族身边多时了。”
　　他沉重地：“你是说……”
　　“兴许……王族里有叛徒！”这个可能性不能忽略！谁都希望一个家族的人同心合力，平时打打闹闹的无所谓，但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能拧成一根绳，结成一颗心，但这毕竟只是美好的愿望。人心隔肚皮，更别说这个家族里还有利益的冲突。
　　他沉默了，并未表态。这个猜想或许让他有些感触，毕竟，他是踩着至亲兄弟的血上位的，如今又要拿亲人开刀……我转了话题，道：“皇上，资料丢失的时机太不正常，臣怀疑……”
　　“什么？”
　　“臣怀疑，劫持太后的和盗窃资料的是同一批人。或许，和上次行刺皇上的也是同一批人。只是，臣想不通的是，这一系列的行动实在无章法无条理，不像是有备而来，倒像是泄愤……”他面色突变，我不敢说了。皇帝被刺杀这么大的事，可好像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去追查。这么严重的罪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抹过去了。从前我可以理解为为不引起恐慌和丢了大国的脸面，现在看来，只怕没这么简单。
　　他好像对幕后主使的身份已有想法。
　　他不说，我也就识趣的闭嘴了。只是事情牵扯太大，还可能危害我个人的利益，我不得不提醒他有这个可能。这次再不了了之可就只能让我背黑锅了。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抹过去的事了，此事关乎着涯之国的生死存亡，要是真如我设想的那么可怕，战线后移，涯之国大片的土地和民众的性命，只怕全部都要放弃了。
　　那可是数百万条人命啊！
　　准备对抗妖族的秘密任务还在继续，如今只以追查王族失窃秘宝为由四处追查，帝都更加人心惶惶了。
　　照我看，这样追查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不管是盗窃还是杀人，首先，得找到对方的动机吧，知道了动机才能预测对方的行动，也好猜测对方的身份。无论下一步皇帝是将妖族入侵的消息扩大，让更多人参与到我的行动中来，还是秘而不宣，任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都对我不利。
　　我不能坐以待毙。
　　这些天我足不出户，闷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把我能记起来的资料用雅言重新写一遍。这个工作繁复而无聊，花费了我大量的时间。不吃饭也不喝水，除去回房沐浴，其他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小环和武莹对我的反常举动十分担忧，虽然不知道我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但看防守得如此严密也猜的到必然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东西就这样丢了，还没有任何人介入调查，我又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难怪他们要忧心忡忡了。
　　拼着一口气，不肯逃，不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除了在大殿上和然释王斗了两句嘴，将矛头指向他，也彻底的得罪了他之外，没有任何的进展。
　　想不通，哪个国家会为了泄愤做这种事？偷材料我可以理解，可袭击皇帝和掳走太后，打草惊蛇，非常不智！对于涯之国这种超级大国，普通的小国家就算心有不满，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顶多也是骂上几句，还不敢说大声，到了涯之国的庆典或者是皇帝和太后的生日，该来还是得来，该送礼还是得送。国家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哪来的私怨？就算某国的统治者对皇帝有私怨，那个国家的臣子也不会让他为了一己之好恶，把整个国家的安危弃之不顾。
　　算的上有仇隙的只有叶国了。叶国自二十多年前用卑劣的手段赢了和涯之国的战争，拿走了涯之国两座城池，还逼迫涯之国签订了个一百年之内不对叶国动刀兵的协议。表面上看是叶国大获全胜了，但实际上叶国这二十多年来的日子也难过的很。没错，涯之国是不能打也不能围困叶国，但，凭借着充足的财力和令天下震慑的武力，让叶国周边的国家俯首称臣易如反掌。这些国家想要和涯之国交好的唯一条件就是和叶国交恶，不许有经济往来，封锁国界，不许任何人进出。没有贸易往来，叶国除了自给自足就只能不停的征战了。没错，涯之国是不能派兵驰援，但其他国家行啊，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很多国家派兵支援和叶国交战的国家了。
　　按理说，叶国会恨涯之国恨到骨子里去，他们也有实力做这件事。而且，据传闻，叶国的国王是个粗莽汉子，脑子里只有杀伐攻掠，并不具备一个为王者的素质，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会引起灭国大祸的行径来也不是不可能。
　　可，虽说袭击皇帝和掳走太后十分不智，但是，偷走凝心玉，搬空圣宗室和我的书房的举行动却是高明之极，环环相扣，做得是天衣无缝。更别说中间还有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大胆的设想，一触即走的极其狡猾的战术运用。策划这一切的人，绝不是一个只知杀戮没有智慧的人。
　　甚至还可以说，这个把我们抛入云里雾里，陷入两难境地的人，非常聪明。
　　刺杀皇帝或许只是冲动而为，那掳走太后呢？既没有索要赎金，带在身边当挡箭牌的可能性又不大。因为他们就此蛰伏，无声无息，根本没必要多带一个累赘。掳走太后的意义是什么？现在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皇后，所有的准皇后在正式嫁入皇家之前都会去一个地方。
　　月晨宫！
　　我霍然立起，来人的意图直指月晨宫！那个幕后主使，十分清楚月晨宫是什么地方，里面住的是什么样的人，更加清楚他们能在那里得到什么。
　　此事关乎重大，是以就算仅凭我一面之词，皇帝还是派人立刻准备，积极布防设套。不出三日，月晨宫果然遇袭。
　　来人不过是仗着出其不意，要是遇到了有备而来的，也就没什么神秘和稀奇了。涯之国毕竟泱泱大国，又是在自家地盘内，人手和实力哪是那些宵小之辈能比的？不过，不得不说，来人还是有些本领的，十几号人面对数百号人马，竟然还能负隅顽抗近一个时辰。最终力竭受困，也宁死不降，竟尔一同服毒自尽。十数号人物，同进同退，战术施用得当，宛如一人，实在是了不起。便是涯之国也未必拿得出这般高效的杀手组织。
　　对方的来头绝不简单。
　　月晨宫的存在在涯之国还是个不宣之秘，是以这场战事虽然动静不小，知道的人却也不多。还是皇帝叫我过去，特地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的。见我听完后更加的愁眉不展，他问道：“你可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我哀叹一声，行礼道：“臣的想法，只怕会让皇上不高兴。”
　　“但说无妨。”
　　“臣愈发的肯定，此事，定有王族成员参与。不然，泄露机密的，就是臣了。”
　　他拧眉，有些可笑地：“你？”
　　“知道对抗妖族的事，知道圣宗室的材料，还知道月晨宫的，除了王族，就只有我了，夏梦寒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自请接受调查，以证清白。”
　　“你究竟搞什么鬼？”
　　我当然不会自找罪受了，只是微微笑道：“微臣自有主张，皇上放心，失窃之物着落在臣身上寻回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