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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

  •   果不其然,两日后,紫言风风光光的回来了。金银财帛自不必说,还得了好大一个院落,仆佣上百,西郊那几百亩地还都成了她的了。除此之外,最令人羡慕的是她还得了封赏的姓氏。要知道,现在老派贵族虽然没落了,可余威犹在。新晋贵族就算尊贵,但一旦不能在官场上混下去了,也和一般富户没什么区别。能拉开和普通人的区别的,也只有这为数不多的姓氏了。有了姓氏,就是穷如乞丐,那也还是贵族,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紫言为了纪念亡父,特请赏为雾姓。
      雾家家主驾临,自然是蓬荜生辉的。谦离阖府上下皆来门口相迎,看个水灵灵的,娇滴滴的姑娘天仙下凡似的,在花团锦簇下走了下来。谦离少不得带人向这个贵族行礼。
      紫言连忙回礼,笑道:“燕伯伯无须客气,伯伯虽然解了官,但还是贵族,小侄与您是一样的。”
      燕固自然是眉花眼笑的。谦离也是一脸不解之色,估计是想着: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端庄大方?就像忽然长大了似的。
      我暗笑不已。紫言拉了我的手,用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语调:“青书,谢谢你了。”如今的她已非当日那个歇斯底里,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了,在我面前的紫言悠然自信,好像一切尽在掌握。我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你应得的。”
      那日我不过是略微提了提,哪想到她可以做到这一步?有了皇帝赏的姓氏,有了田地,有了大屋,如今她的身价不可同日而语,和当初的落难小姐别有不同。
      我也曾问过,当初我们明知帝都派人去找她这个英雄之后,为什么不向上禀明,给她她应得的一切。谦离告诉我,那时她很黏着我,我又在宫里当差,怕她借着封赏的由头,不由分说要当宫女,陪着我去了。就算皇帝不答应这么离奇的要求,要是她向皇帝要我出来,皇帝不会可惜我这么个小小的跑腿的,那我就惨了。虽说是自由了,可也只能在她府里当个闲人。以她黏我的程度,估计我是很难离开她了。后来我当了理事,已是朝廷大臣,皇帝不会随随便便的把我赏出去了,可她又开始黏上谦离了。谦离求爷爷告奶奶,求我千万别把他给卖了,要是落到这个女霸王手里,他这辈子算是交代了。反正她在谦离家有吃有喝,谁也不敢屈着她,反倒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赏赐什么的,无非是些钱财虚名,她也不见得喜欢,就算了吧。
      就这么着,一直拖到了现在。现在倒好,女霸王长大了,也不霸王了,乖巧的很,一口一个谦离哥,叫得谦离脸红红的,极不自在。
      入内奉了茶,讲着闲话。听到紫言说待西郊的大屋收拾好了,就让人把东西搬过去,谦离一脸的不舍。燕夫人惋惜地:“哎呀,做什么要搬出去?这里住的好好的。”
      燕固叹道:“无知妇人。紫言姑娘如今不同往日了,人家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自然要住在自己的大宅院里了。”
      紫言笑道:“其实房子空空荡荡的,我是不喜欢住的,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听到个“一家人”,燕夫人喜欢得什么似的,忙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搬走了嘛。”
      紫言移目到谦离身上,谦离愈发的不自在了,好像凳子忽然长了刺似的。
      “谦离哥也要准备迎娶兰溪姐姐了,我那屋就在谦离哥隔壁,打通了好当新房啊。其他的屋子如今也住了人,只有下人房有空房了。”她是谦离的管家,家里的事自然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燕家人全部看着谦离,“娶妻?怎么我们没听说过?”
      谦离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和紫言一起拜别燕家人,携手上了马车。紫言笑着滚在我怀里。好不容易止住,抬起头一脸的得意,“青书,你看伯伯和伯母问起兰溪的时候谦离脸上的表情多可笑啊,他也知那个女人是拿不出手的。”
      我摇头,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啊,修炼得还不够啊,才出了视线你就原形毕露。”
      她吐了吐舌,“我已经很努力了。青书,你说我做的好不好。”
      “好,好,已经很好了。”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可别忘形,小心他娶了你,发现你不是他心中所想,转眼就后悔了,到时候别找我哭。”
      她一摆头,“我才没那么笨呢。下一步,该让他爱上我了,而且,爱的就是这样的我,装模作样也不过是为他隐忍,为他付出。”她一副久经世故的模样。
      我叹气,“看来你已经很有一套了。可怜的谦离,这辈子恐怕是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她复又嘻笑起来,“这个男人我是志在必得了。你呢,你的皇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啊?”
      我头疼,“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有时候想想,如果他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去争取他?”
      她难得的思索了一会,痛下决心似的。“青书,你帮了我,有件事,我冒着杀头的危险告诉你吧。你也应该觉得奇怪,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你提及你和太子的那段过往。我告诉你,是皇上暗示我们不要告诉你的。”
      我没反应过来,“啊?”一愣神后方问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他怎么能让这么多人闭口不答?”
      “由这件事可知皇上对你用心之深。自你失忆后,他在朝堂上两次暗示,说不想听到百官谈论和太子有关的任何事。当时谦离回家后还觉得奇怪,不知皇上此番究竟意欲何为。后来听说你失忆了,我们才明白,他是不想让人提起太子和你的过去啊。据说,在帝都,密探莫名其妙的抓了几个人,重重的惩罚了,对外并不说清原因。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在人前提起太子和你的事。普通百姓对王公贵族的轶事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知其情,饶是如此,都受到重罚呢。久而久之,外面也没什么人敢说起那件事了。至于我们……”她低下头,有些惊恐的模样。
      “我们这些知情,又与你亲厚的,同时在某个晚上,睡梦中被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告知,不可和你乱说。如今我也不敢说你和太子的事,我说皇上为你做的事,并不算和你说太子的过往,就算被人知道了,想必他也会网开一面。”
      难怪,难怪没人敢和我说起那件事,原来是他在背后搞鬼。我前事尽忘,他不但不降我的职,依旧留予重用,那时我还战战兢兢,生怕不能令他满意。现在想来,只怕他那时候早就在心里偷乐了。想到此处,我不禁面露笑容。随即,想到他最近的冷淡和若即若离,以及蓝若光溜溜的肩膀……我的心又一阵发寒。
      “可他,已经变了。他现在喜欢的是蓝若。”
      “所以才说当局者迷呢。你可知外人是怎么说蓝若的吗?”
      “怎么?”
      她神秘地笑了,“说她是你的替身呢。你看,同是读书出身,家境寻常,行事做派都有些出人意表。她也有自知之明,你不觉得她受宠之后,穿衣打扮越来越像你了吗?”
      经她一说,的确如此。我的穿衣风格在帝都叫得出名字的女人中算是独树一格。我的服饰大都是简单大方的样式,偶有点缀,便是极为精致的东西,寻常物件宁可不带,也不愿自降品味。发髻更是挽得简单,珠翠也少,但每一款首饰都是独一无二。不是皇帝御赐的精品就是齐连为我量身定做的孤品。不是名贵便是精巧,令人过目难忘。
      蓝若最近的打扮的确是越来越像我了,连发髻的样式都是大同小异。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终露出个苦笑:“竟然让这样一个女人当我的替身……该说他品位太差还是我自视太高了?”
      紫言愣了愣才笑出声来:“你骂人也绝了,一个脏字没有,却把对方贬得一无是处。我要向你学习!”
      我再捏她的脸蛋,“你该向我学习的很多,但绝不是这个。”我多希望她这辈子不必勾心斗角,不必费心去争什么抢什么。希望她喜欢的男人视她为珍宝,视她为尘世中唯一的公主。
      如果可以,谁想去争去抢?谁不想像个女王那样,高贵矜持地等着幸福的来临?谁愿去争个头破血流?
      争,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罢了。
      隔着氤氲的水汽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那个宛若谪仙的女人,她的美不近烟火,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如同被精心雕琢般完美无瑕。她不言不动的时候宛若神明,拒人千里。茶喝不到两口,她便开门见山道:“你今日此来,想和我说什么?”
      我也不虚与客套,从袖中拿出一张有些皱了的纸,放在桌面上推给她。她打开看了两眼,一双修眉便拧了起来。
      “可看出了什么不妥?”
      她移目到我身上,并不言语。
      “不必我说,想必按察使大人也能明白,此间的水有多混,牵扯有多深。”
      她把纸张放在桌面上,冷淡地:“你想让我替你调查这件事?”
      “没错。”
      她笑了,笑得冰冷,就算如此,依然是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人。“凭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谁都不傻,引祸上身那是嫌命长了。
      “若我所料不差,此事一了,妃后的试炼很快就要结束了。”此话方落,便见她眉间一动,知她是动了心了。只假意不见,继续道:“若是拖延下去,只怕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结束。”我这个老牌妃后已当了二十余载,由我来说这个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她有些犹豫,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给自己自寻烦恼。我悠闲地把玩杯盖,逗弄那氤氲的雾气。“那次在御花园,我无意间听到你和颜妃姐姐的对话,知你来当这个妃后实在是无可奈何,其实你对皇后之位并无兴趣。这妃后的试炼拖了这么久,只怕是误了你的很多事。唉,可恨的是,这妃后虽不是皇帝的女人,可守的也是妃子的规矩,真是折磨人。”
      她面露警惕,紧张地盯着我。
      我继续悠闲道:“有些事,拖不得。不怕夜长梦多也怕人多嘴杂啊。”说罢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将茶碗放在一旁。
      她的脸色微微的变了,此刻反倒是不敢与我对视了。我更是断定所料非差,表现得更有底气,噙着一丝微笑,似有深意地看着她。
      她沉默着,不知心里做着什么计较。我忽然站起。
      “不敢办也属寻常,告辞。”我拿起桌上的纸张。她伸手摁住,“我办。”
      我露出了笑容,“按察使智计过人又极有正义感,总司局刚成立的时候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件事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总司局上上下下都是记得的,时常感念按察使的大义。如此麻烦之事,要按察使代为奔波操劳我也于心不忍,这样吧,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竭尽全力也就是了。”
      她冷笑一声:“不敢劳烦!”颇有些恼怒。我不禁有些惋惜。说实在的,我是挺喜欢她的,她的坦荡,不卑不亢,她的傲骨和她的美丽,都让我联想到伊琳。曾经我以为我能和她成为好友,就像我曾经和伊琳那样。可惜,她终究不是伊琳,伊琳是面冷心热,而她的冷,是拒人千里的冷。她好心,正直,也会为他人考虑,她礼仪周全仪态不俗,可惜,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就算是对着颜妃一口一句姐姐,也不见得说几句体己的话,她的心门好似不会为任何人敞开。
      由此可见,那个能走到她身边的男人是多么的难得。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充足的证据,只是在抢灯之夜远远的看见,他二人又戴着面具,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我也没有刻意的去调查过,毕竟,我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件事要挟她。
      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兵部的事,自然是身在兵部的雷晚晚最适合插手。
      走出门外,我松了一口气,网已经织好了,现在就等鱼儿撞上来了。
      秋芜院愈发的冷清了。
      从前,安静的待在书房里,但能听到宫娥侍女轻轻的笑声,武莹扑嗒扑嗒轻快的脚步声,间或一两声悠长的猫叫声。而如今,秋芜院太静太静了,以至于我以为整个秋芜院只有我一个人。门口听候使唤的两个宫娥似乎屏着呼吸,就算我没有差遣也不敢轻声说个话或者绣个花,玩个解环戏什么的。她们就那样乖乖的坐在门外,也不知用着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外面苍翠的梧桐。
      我并没有要求他们这样做,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宫娥的嬉笑打闹很不耐烦,但她们自觉地,一天一天的,越来越规矩,越来越严谨。我经过的地方,气氛都是严肃的。
      我只假装不知这种变化。我心知肚明,不是她们变了,是我变了。我喜怒不形于色,果断,残忍,一切以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为前提,这些改变在我身上形成的气场,令人不敢轻易造次。是我变了,一天一天,我不再是她们眼中那个温和没架子的总事大人。
      只有在工匠村人的眼中,我才没有变化吧。一到工匠村,我自然而然的放松了下来,有酒有朋友的地方自然是放松的。这份放松也让我的改变变得不那么显而易见,工匠们依然是很随意地向我打招呼:总事大人早啊。总事大人,好久不见了。总事大人,怎么今日有空?
      到了这个地方,我才觉得我并没有变得太可怕。流裳对于我的到来十分意外,随即规规矩矩地行礼:“大人。”
      我的朋友里,她最有礼了,其他人都是很随意的。她一再的强调上下级的区别,究竟强调的是什么呢?
      “今日我来,是想和你要几个人。”
      “可以。”她一口应下,对于我的要求,她从来就不拒绝。“不知大人要什么人?”
      “你别答应得太早。”进工匠村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的悠闲放松的笑容消失了。“我要五个人,金木水火土五中元素法师,要强大,可也没必要太强大。不能让人知道是我要的人,更不能让人知道他们去哪里,去做什么,保证他们不会向任何人说起。并且……”我顿了顿,语气严肃,“更加不能让人对他们的消失感到怀疑。”
      她脸色变了,沉吟一会方沉重地:“大人是想找人去送死?”
      我残酷地点点头。五个人的命运就在我这轻轻的点头中注定了悲惨的命运。
      她咬咬唇,最终还是点头,“好,我来安排。”
      我满意地笑了,“你做好准备,大约两三个月内我就会要这几个人。要怎么安排,怎么掩盖,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低声应是,看起来心绪不佳。就算相信我不会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这毕竟是人命啊。要是这些人十恶不赦也就罢了,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我不理会她的痛苦和纠结,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加了一句:“对了,要让他们觉得他们是为了守护涯之国而死的。
      流裳一愣,神情愈发的苦闷了。
      大贤者的笔记我已读完,知道某些阵法是如何设立的方能明白大贤者在第一卷卷尾那句话的意思:人族当灭!
      是啊,时过境迁,回想那些为了生存而做出的事,那浓浓的血腥和负罪感,的确能让人沮丧,痛苦,恨不能毁灭这些为之而堕入修罗道的人类。
      可现在,不是还没有到时候么?脸上浮出一个冷笑,没有失去,也就无法想象失去的痛苦,就算是错的,也让我错吧。
      这件事我并不打算这么快告诉皇帝,宁可用自己的人脉,克服困难做好这件事,也不想让皇帝为我搭桥铺路。
      毕竟,我想让我的存在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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