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星月番外【彼岸花开】》谷猫柠

32、心意已决

　　昨夜那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每个在场的人都心有余悸，若不是元彻和宇文玥早有打算，后果会如何谁也不会知道，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冥冥之中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大魏上下举国同庆，而青山院却一派肃杀之气。
　　大夫来过好几个，都说毒针上的毒无解，最后连御医都动用了，还是一无所获。楚乔就那样安静地躺着，脸色像纸一样白，她的唇丝毫没有血色，呼吸也十分微弱，不认真看，甚至分不清是死是活。
　　宇文玥始终单膝跪在榻前，整整两天两夜，不吃东西，不喝水，也不说话。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第一次这么没有自信，没有安全感。周边的人来来去去，他都不理，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的星儿，一种莫名的绝望涌上心头，但随即又下定了决心，如果要死，他要随她一起死，离开这让他耗尽耐心和信心的地方，寻一处无人的山涧，寻一处春有百花秋有月的地方，静待死亡为他们带来的相守。
　　早上，魏帝的册封圣旨已经来过，封他为新一任的东北王，将整个东北的领地都封给他，还封了楚乔为秀丽王，欲将秀丽军收编。宇文玥不接旨，只是冷笑。封疆封王，这曾经是他光耀宇文家的梦想之一，想想那时的自己，只为家族的荣耀而活，如同行尸走肉，兄弟间尔虞我诈，亲人间从未信任，那种日子曾经竟然能过的心安理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从一个叫做荆小六的人住进了他的心里。他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与她对望，她的眼睛干净而纯粹，像他小时候在彼岸花海边看到的繁星，那种透彻的明亮敲击着他麻木的心灵，那是他的心第一次泛起波澜，好似一湾死水无端起了涟漪，她眼中的东西便是他期待了已久的东西，是自由、是坚定，还有信任，对他条件的信任。他从不相信，在两个毫无瓜葛的人之间也可以有信任，而她却把自己所有的信任交给了他。于是，从那时起，他的心中住进了一个她，他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害怕任何人发现，不愿与任何人分享，更反感别人对她的觊觎和窥探。他甚至那样烦躁于她身边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围在她的身边，说爱她，想要得到她……
　　若不是那次以为她死了，还死在了自己手里，他甚至都还不敢直面内心深处对她的爱和渴望，也就是那种痛彻心肺的思念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爱她，向她身边每一个说爱她的男人一样，得到她时会心疼，失去她时会心死。
　　知她在燕询身边待了三年，他头一回嫉妒得要发疯，他竟有些恨她，三年来的绝望和痛楚她都不曾体会，却在别人的身边自由自在，丝毫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而这些绝望、痛楚和漫天卷地的思念和恨都不及知道她还活着那一刻的喜悦多，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他掩饰了所有的痛，只一句“还记得我吗？”
　　他不是不想即刻拥她入怀，不是不想告诉他自己的思念与痛楚，可他又以什么立场做这些，毕竟她身边的人已经不是他……这三年来，爱她宠她保护她的人都不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她？不过没关系，活着就好，只要他还能有机会，补偿她，即使得不到她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还在，那么就耗尽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只是真的有人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为什么选择燕北，为什么费劲心力去守护那一片贫瘠的土地？若不是他在边关长达三年的征战，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当他看到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分离，看到一群群被奴役的平民像猪羊一样任人宰割，他的心第一次与她那样得近，憎恨战争，厌恶无休止的掠夺，想要拥有一方安宁与祥和的土地，那里没有阶级，没有硝烟，没有骨肉至亲的分离和算计……释奴止戈，释奴止戈……那是她的梦想，也莫名地成了他的。
　　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就是因为她，两人一起坠入冰湖，当他看到她坚毅的眼神，便知道她欲随他而去的决心，可是他怎么能够看着她死，做了这么多，只为了让她以她想要的方式活着，哪怕最后得不到她，哪怕最后生死相隔，他也要她活着。现在的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吗？想要他活着，可是那一针真的来的太快，快到出乎任何人意料，快到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了冰湖里她那别样坚定的眼神，如果她不在了，他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也是因为她，那是冰湖诀别的三个月后，他在晨曦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抹蓝色，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有劫后余生的大彻大悟，更有重新拥有她的极度狂喜，她曾说过，活着就好，当时的他因为沉浸在对她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并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但此时此刻，他却体会的别样深刻，他从未惧怕过死亡，但是如果可以，他更想和她一起好好的活着。
　　元嵩推门进来的时候，宇文玥正握着楚乔的手亲吻落泪，他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音。
　　“宇文玥，我要走了，不能陪着你等星儿醒来。”元嵩的脸色淡淡，他也经历过生死和背叛，无论是对家国还是至亲，早已没了信任和依赖，就像他曾说过的：一个被抛弃的人，到哪里，是死是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宇文玥不说话，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楚乔，无论是谁，终有一别，或是短暂重逢后，或是生死离别前。
　　“宇文玥，如果你要走，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要去哪里，只要走就好。”元嵩轻轻地合上门出去了，其实他很清楚，无论他和宇文玥也好，宇文玥和楚乔也罢，有些分别一旦注定，便是永远。所以，别告诉任何人你要去哪里，只管毫无顾忌地走，永远不要回头，只有勇往直前了，才不会再看到曾经受的伤。
　　宇文玥轻轻抱起楚乔，慢慢地踱步出门，他朝着月七点了点头，便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夕阳的余晖拉长了马车的影子，马儿在黄昏里嘶鸣踏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