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宫中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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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衍虽兵败，北青川亦未讨得好处，五万兵马的消耗几乎是北青川的一半兵力，而格尔木城的财物损失，更是无法估量。但这些对于北青川而言都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打击，是黄敏之死。
黄敏一死，她在北青川建立的政权体系一朝尽丧，群龙无首导致地方官员各自为政，一片混乱。
哥舒衍与黄敏两败俱伤，成都夏侯炎迅速作出反应，调兵十万集结于龙安，上袭松藩。
哥舒衍盘踞西南青川的兵马虽号称三十万，实则不过二十来万，除去各个州府的防卫驻兵，可用于作战的兵马不过十余万，这一回在北青川便损失了近半数，余下的兵马应对夏侯炎的十万大军还是有些勉强。
但哥舒衍已无退路，只得背水一战，又因占据地利，夏侯炎十万兵马竟攻之不下，松藩战事呈焦灼之态。
但若想成功收复整个青川，必须趁北青川乱局未平之际速战速决，夏侯炎只得再从周边调集兵马，欲以人多势众碾压哥舒衍。
青川局势一片混乱之际，却正值东凌新帝行登基大典，举国同庆。
继位大典分三日进行，除夕日因是先帝寿诞，新帝着孝服携百官于先帝牌位及神灵前祝祷。
次日初一，先由礼部引领新帝祭告天地宗庙，因正在先帝服丧之期，礼乐皆免，至吉时只有钟鼓齐鸣，新帝换皇帝衮服加戴冕冠，登奉天门、行大礼。而后进入奉天殿，宫禁卫鸣鞭，百官进殿行叩拜之礼，新帝授金印玉玺，在诏书上加印，改元同治。
其实至此，新帝登基之礼便已礼成，第三日初二却是容贵妃强行加之的封后大典。百官以尚在孝期为由，不主张新帝大婚，意欲推迟封后，容贵妃却蛮横厥词：若不封后便不准行登基之礼。无奈何，百官只得退让，封后大典依期举行，大婚却要等到一年丧期之后。
尚未大婚便加封皇后，萧玉露当是自古以来第一人。
而萧玉露所得荣宠尚不仅止于此。
腊月二十，被派往北辽迎接萧玉露的队伍返京，那恭迎准皇后的排场比之迎亲队伍出发时还要隆重浩大，更有甚者，新帝竟亲至城门迎接，与萧玉露共乘一撵返回皇宫。
如此礼遇，本意是为抬高萧玉露的身份，却偏偏事得其反。京城内外，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对这异族准皇后诸多微词。
泱泱东凌，一国之主，竟纡尊降贵讨捧一个异族公主，这关乎的可不是新帝一个人的脸面，而是整个东凌朝的国威了。
于是，朝臣不支持，百姓不拥护，朝野舆论呈一面倒的攻击萧玉露以及已被册封为太后的容贵妃。
为进一步抗衡太后对萧玉露的维护，便有朝臣推出了一个身份人才皆不输于萧玉露的后宫之主的人选——罗定王府小郡主郭鸾。
此议一出，便招至朝臣一致拥护，在此一事上各个派系的朝臣到是难得的众口一词。
太后与朝臣们闹得不可开交，而被朝臣们拿出来作挡箭牌的罗定王府小郡主郭鸾，却被关在京中御赐的府邸里，独自一人歪在窗前的软榻上撕着梅花瓣。好好的一支红梅，被她有一搭无一搭的扯得精光，只剩了一杆秃枝。
正百无聊赖间，手上的枝条突然断作两截。她猛然跳起，一闪身退到了屋角的立柜后，躲了半晌并不见动静，于是探头去瞧。
只见一个脏兮兮满头乱发的‘乞丐’正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吃着冷菜，喝着热茶。
“是你！”郭鸾惊喜地跳出来，三两步奔到桌边，却被乞丐身上的味道熏得硬生生退了几步。
乞丐头也不抬，只自顾吃着桌上原封未动的一碟碟饭菜。
郭鸾见他只埋头吃东西，想必是饿坏了，于是边往外间去边道：“那是晌午的，都冷了，我再叫热的给你吃吧！”
“不必。”
郭鸾停了脚步，想了想，外间没有动静，此人定然是避开了守卫，悄然而来，她若去叫了热食，定然惊动他人，如此便不妙了。
于是她转过身，强奈着那极不好闻的味道，坐在桌边看着他。
他虽形容不堪，吃东西的样子却很是斯文，颇有些世家风范。想到此处，郭鸾眼珠一转，道：“你怎会来找我？你又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乞丐并不抬头，只道：“还去不去？”
郭鸾立时明白他所问何事，断然道：“当然要去！”说完却又无奈的垮下脸来，道：“只是，我被哥哥看得紧，一时半会出不去。”
说到此处，郭鸾真是一肚子的怨气外加不服气。
当日，她好不容易偷溜了出去，一路赶到宿州，又机缘巧合找了个帮手，逃脱了那四块木头的追踪。她都已经跟薛氏三兄弟商量好去往西北的路线了，谁知，刚到了虞城，还没住进客栈，便被哥哥带着那四块木头逮了个正着儿。
于是，薛氏兄弟被他哥哥又是抱歉又是礼遇的送走了，而她，则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抓回了京城。最可气的是那个新找的帮手，在他哥哥一出现时，便就没了踪迹。
一想到这个，郭鸾就气不打一处来，敲了敲桌子，瞪着那乞丐道：“对了！当日你一见着我哥就把我扔下自个跑了，怎么你今日还好意思来见我？”
乞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打不过！”
郭鸾本想着要好好痛骂他一番不讲义气，但听了这么一句不加掩饰的实话，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那乞丐也不管她，吃饱喝足之后，便静静坐着。
郭鸾道：“你打算如何带我出去？”
乞丐：“宫中夜宴。”
郭鸾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今夜的宫中夜宴，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大宴，也是圣旨命她进京之后的第一次亮相。哥哥先前在虞城抓她回来时也曾说过，若这一场夜宴她不出席，认真追究起来，大可治她一个抗旨不遵的大罪，罗定王府便会很被动。所以，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愿，为了罗定王府，她也必须要去赴这场夜宴。
这当中的利害关系，她是听了哥哥训斥才弄得明白，但眼前这个乞丐显然不需提点便已然了解。否则，这京中罗定王府，纵然戒备森严，却也拦不住他。郭鸾相信，他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从罗定王府带走定然不是难事。但他却让她从宫中夜宴出逃，无疑便是为了将罗定王府择个干净！可是……
“我头一回进宫，如何逃得出来？”郭鸾炯炯有神地盯着那乱发遮盖的丑陋面容，对此人真实身份的兴趣愈加浓厚。
“宿州码头的那一场刺杀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郭鸾眼睛一亮：“你是说，那个遇刺的女子？”
“夜宴开在临水阁，新晋采女将在湖心长廊放灯祈愿，她是其中之一。”乞丐起身走至窗前，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郭鸾知他要走，急忙道：“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要饭的？”
乞丐轻轻开窗，纵身而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郭鸾追至窗前，撇嘴道：“多一个字也不说，怎么都是这副德兴！”
……
正月十五的这场夜宴，是同治元年的第一场宫宴。
借着登基大典的由头，除了京中四品以上官员之外，驻扎各省的三司大吏亦多数奉召回京。罗定王府这一趟本该是罗定王亲至，但其以年老体衰、行不得远途为由，使其世子郭凤替父进京。而小郡主郭鸾，则是另受旨意，遂与其长兄一同进京。
因乾元宫在去岁宫变时血溅不祥，因而，这开年的第一场大宴，便选在了临水阁。
罗定王世子郭凤位列前排，就在如今炙手可热的内阁首辅王申下首。而小郡主郭鸾，则被安置在女客席首位，坐在主位上的两位，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一个自然便是传说中前无古人的萧玉露。
郭鸾以为，像萧玉露这般极得恩宠的女子，定当是刁蛮拔尖的性子，但今日一见，却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这倒颇令郭鸾意外。
因尚在先帝孝期，歌舞礼乐皆免，这一场夜宴，除了吃喝便是东拉西扯。郭鸾向来不喜这种场合，又加之人生地不熟，对一众来与她寒暄套关系的，皆是笑而不答。就连太后的问话，她也是三言两语敷衍了事，别说讨好奉承，就是起码的敬重都做得不到位。太后冷了脸，不再理她。一众命妇贵女皆是最善察言观色的主儿，见太后如此，她们也便有意无意的疏远郭鸾。
这么一来，显然正中郭鸾下怀，她本就没心思理会旁人，一双眼只盯着门外湖心之上。
终于到了子时，一众新晋采女纷纷提了莲花灯走上湖心长廊。漆黑的夜色中，素衣红灯，鱼贯而行，远远看去，似仙子凌波，莹火冉冉。直到湖心，一众女子躬身行礼，娇脆声音齐齐遥祝：“东凌江山千秋万岁，同治盛世国泰民安！”而后纷纷将手中莲花灯放置水中，顺流而下。
这当算是本次夜宴的高潮了，临水阁中臣子命妇，皆执杯而起，场面高涨，笑语不断。
郭鸾便趁此混乱之机出了临水阁，溜至湖畔。数十名采女放灯之后便又依序而返，郭鸾躲在湖边树后，远远看着那一个个装束相同的女子，哪里分得清谁是谁？更何况，她与那遇刺女子只是一面之缘。
郭鸾觉得仅凭她的眼力，定是认不出人来。她把心一横，索性大摇大摆的冲了过去，随便拉住一个女子的衣袖便道：“咦？你不是宿州码头的那个……”
那个采女突然被人扯住，吓得一声惊叫，旁边的宫女赶紧上来阻拦，却见郭鸾衣着华贵，语无伦次，想是临水阁中的贵人喝醉了酒，于是也不敢硬来，只温言软语的劝说着。
可郭鸾硬是拉着那个女子不放，结结巴巴的道：“就是你，你忘了吗？腊月初一那天，在宿州码头，那人还叫你……叶……”她说到此处，似涌起酒意，捂着嘴便要吐出来。
那采女被郭鸾扯着脱不得身，又不敢强行推搡，急得快要掉下泪来。旁观的采女一个个不远不近的躲着，也不离开也不来帮忙，显见是幸灾乐祸的多。
此处侍候的宫女内侍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一面派人去临水阁叫人，一面对着郭鸾好说歹说，可郭鸾就是不放手。
这时候，一个采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郭鸾的手腕，轻声道：“这位小姐可是醉了？”
郭鸾只觉腕上紧了紧，再抬头去瞧，正对上这采女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宿州遇刺的那个女子。郭鸾眼神呆呆，含含糊糊地道：“你长得真好看！”
那采女微微一笑，捏着她手腕的手轻轻一带，郭鸾便松开了扯着先前采女衣袖的手，随着她一步步走开。却听那采女对监管的内侍道：“这位贵人想必是醉了，奴婢先将她送去临水阁。”
那内侍惶恐地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姑娘了。”
采女微微躬身算是回礼，便领着郭鸾往临水阁而去。
作者有话说第92章 宫中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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