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来兮》白钺之泽

1、第一章：我要回去

　　身体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因为死了所以什么都感觉不到，耳边传来的是摆渡的小哥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听久了白钺烦不胜烦中竟然听出了渡情的一点节奏。
　　船桨划过流水的声音让白钺很烦躁，跟他死在一个时间的另外三个人很安静，估计是没什么想说话的欲望。
　　当然白钺也没有。
　　他也就是心血来想出门闲逛一下，结果不到十分钟就上船报道了。
　　船头的小哥见着他还很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但是他也忘了自己是理了还是没理，但是估计是没理。
　　要不然也不能这么磨砺他的耳朵，为了保留冥界的文化传统，黄泉还是黄泉，没什么景观，摆渡的小哥摇着的小木船看起来破到快要漏水了，但实际上却结实得很，这白钺不久之后就会有强烈的感观。
　　船头贴着的黄泉景点介绍还是有那么一点现代化气息的，旁边一红一绿两个按钮。
　　当孟婆妖娆纤细的身影在奈何桥上出现的时候，白钺盯着自己眼前的两个按钮仔仔细细想了想，伸出手拍在了红色的按钮上。
　　于是红色的灯闪烁起来的时候站在船头的白钺吸引了小哥惊讶的视线，吸引了同船两个新鬼的视线，吸引了美的不可方物孟婆姐姐的视线，吸引了等着喝孟婆汤的一众人的视线......
　　这让白钺忽然有了点尴尬，但船工小哥笑了笑，被评了差评也没说什么，眼里反而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了我也就见过两次差评，你也真是不怕麻烦。”
　　一声娇魅的嗓音温柔的笑出了声，白钺没听懂什么意思，小哥无奈的对孟婆摊了摊手示意他也很无奈。
　　“哎——”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白钺的背后吓了他一跳，只觉眼前一花，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位置。
　　哗啦啦的声音很熟悉的在耳边响着，眼前的场景让白钺有些愣神，有一种自己站在隔壁大叔看他们打麻将的感觉。
　　大裤衩，白背心，胡子拉碴的几个大叔嘴里叼着烟抖着烟灰催促下家出牌。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啊，快点说，没看到咱正忙着吗？”
　　刚刚那一声哎的主人开口，但却不是坐在位置上的哪个，而是在另一边，白钺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普通的沙发里一个人掀开身上铺满的报纸眼皮半开看着他。
　　一副被人打扰了睡眠我很不开心的神情，语气都是懒散的。
　　他总算明白孟婆大美人说的不怕麻烦是什么意思了，天晓得点个差评还要当面打报告的？
　　但是他也是看开眼了，原来冥界是这么一个地方。
　　“怎么一点服务态度也没有啊你？”
　　死都死了，白钺也没什么慌的，笑笑自觉在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打麻将的几个人小子你很有前途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沙发上没睡醒的大叔对他笑了。
　　估计是没见过在冥界办事处还能这么自来熟的。
　　“咳咳，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给点有态度的服务。”
　　大叔坐起来从报纸堆里翻了翻，拿着一根绳子往脖子上挂。
　　然后冥界办事处——楚辞，职位七等判官。
　　“嗯，好了说吧。”
　　判官？
　　这么不修边幅的还能混个判官呢？
　　白钺摸着下巴打量着楚辞，没看出一点公务员的样子来。
　　“我要回去。”
　　白钺开口说道，没错，他不嫌麻烦，不想投胎什么都不明白的重来一遍。
　　有些东西没做完，他还是想在挣扎一下，即使机会再渺茫。
　　但是没想到楚辞竟然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就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却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三千年摆渡，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三千年一个机会，白钺眯起了眼睛，摆渡，就像刚刚接他的那一位小哥那样吗？
　　“同意。”
　　两个字出口，白钺成了冥界的公务员，虽然是最底层的摆渡，日日夜夜在黄泉上来回，接引着死亡的新鬼，见过很多鬼，统统安静得不像话，他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不同，那就是灵魂活跃度。
　　新来报道的处于生死交替之中的空白状态，说话是不可能的，，但他三千年了到底也没发现自己的不寻常之处。
　　以及孟大美人寻常的对话也同样证明了一点——自己也就是有点活跃。
　　孟婆也是一个职业，冥历单日上班的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哥，双日是当初看到的那一位长裙美人。
　　而他跟成了黄泉路上的一个老司机，听着黄泉下永远回不去的灵魂叽叽咋咋的聊天说话。
　　三千年很快，快到摇着船桨的白钺再一次出现在楚辞面前的时候都反应不过来。
　　麻将是不会被玩腻的，楚辞这一次穿的还是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白色背心，花裤衩，随意的就像下一秒就要出门给老婆打酱油的居家男人。
　　“怎么样，有没有想留下的想法，咱这工作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像是寒暄一样，楚辞对还没回过神来的白钺问道，右手夹着一根从人界某个商店顺来的劣质香烟，袅袅的烟雾缭绕在房间里。
　　让白钺看不清楚楚辞的神情，也听不清楚楚辞的用意何在，但是他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不怎么样，我还有事情要做。”
　　但是复活做什么？
　　三千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唯一的执念却让他斩钉截铁的对楚辞说出了这句话。
　　“那就加油吧少年。”
　　楚辞无所谓的继续吞云吐雾着，同时扔过来一本白色的本子。
　　渡魂引。
　　相信灵魂吗？
　　死过一次的白钺相信，当他拿着楚辞给他的白色本子站在车水马龙的人界的时候，他知道这个世界跟他以前作为人的时候看到的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是有灵魂的。
　　复活，或者说回去原来的他的门票，需要他自己去挣。
　　“钺钺，以后我要站在最大最高的舞台上，你会等我吗？”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的最深处问着他，带着最天真的仰望。
　　那是年少诉说梦想的声音。
　　他的白钺，金戈斧刃，杀伐之气很重。
　　谁会叫他钺钺？
　　是很重要的人吧？只是他已经忘记了。
　　渡魂引。
　　引渡灵魂，不是每一个灵魂都可以搭上接引的木船，有人错过了，有人拒绝了，有人上不去了。
　　回收灵魂碎片，这就是他的工作。
　　白钺抬头看着玻璃镜子里的自己，很陌生，但是又很熟悉。
　　他三千年没见过自己了，但是毕竟看了十几年，还是可以想起来的。
　　嗯，有点帅。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黑色的屏幕和光亮的机身，跟楚辞那货格格不入，但这是冥界公务员最普通的版型，听孟小姐姐说楚辞以前还是开发软件的。
　　点开应用里的地图，一个红色的点标注在上面。
　　倒是不远，不然他一个滞留冥界三千年什么都不会的鬼用十一路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地图与现实的比例，直到天黑他才到了冥界办事处在人界的办公点。
　　一条小巷，从外表看上去跟普通居民楼一模一样，但是昏暗的路灯噼啪噼啪闪个不停，从路口进来之后有三盏是不亮的。
　　终于等白钺路过了噼啪噼啪的路灯之下的垃圾池的时候，啪的一声，那盏灯终于灭了。
　　“都什么鬼地方。”
　　“这里便宜啊。”
　　白钺的话音刚落，一声轻笑在拐角里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你谁。”
　　听声音很年轻，借着三十米之外的路灯白钺也看不见对方，不由心里有点毛，总不会一上来就遭遇打劫？
　　他一个鬼，要是再人界被打劫了，岂不是无言面对冥界众乡亲？
　　这么想着白钺就有点怂，不由攥紧了手里崭新的手机。
　　“我来接你的。”
　　沉默了一会，倚在墙上的黑影动了一下，并且向他走了过来，白钺才发现原来人家离他这么近，不过五步的距离。
　　“啧，叫声前辈听听。”
　　人影走过来一把就勾住了白钺的肩膀往里走，语气听着倒是很开心的。
　　“前辈好。”白钺也没拒绝，刚刚在镜子里看着的自己就跟记忆中没什么两样，估计到了冥界，时间应该不会再身上有什么表现，就像楚辞。
　　三千年后的他和三千年的他同样没什么区别。
　　“哎，真乖，以后哥罩着你。”
　　这人跟比自己高一点，等进屋的时候，白钺才发现这位接他的前辈看起来是真的很年轻。
　　刘海往后夹着，露出白净的额头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就跟没毕业的大学生似得。
　　“你叫什么？”白钺避开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家具不动声色的问道。
　　没看见人也就算了，看见之后白钺觉得刚刚那一声前辈叫亏了。
　　“我叫苏然。”
　　苏然很热情，进了客厅之后，就开始介绍屋里的东西那些是新的，那个杯子是给他用的，还有他的房间是哪一个，厕所在哪里......等等。
　　这进进出出拽着他转来转去的样让白钺觉得这舍友还是很不错的，以及客厅里里的一堆垃圾也有了解释。
　　然而相处久了之后，白钺同志会猛然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