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傻为谋》一颗青梅

39、第三十九章

　　“他……”紫重看着醒来的孟出尘犹豫地开口道。

　　孟出尘面上平静，看着一旁的蓝孔雀，伸手揽过将之抱在怀里。受了惊的孔雀不客气地就冲着孟出尘的手背狠啄了一口，只见那手上当即就鲜血直流。

　　“姑越，疼的。”孟出尘垂眸道，却依然没有撒开手。

　　激烈挣扎的孔雀突然停住，歪过头，然后左摇右晃，眼睛一眨一眨地似是在打量孟出尘。

　　孟出尘轻声叹息，伸出手摸了摸蓝孔雀的长颈，“真是只傻孔雀。”

　　紫重出言安慰道：“虽说他退化成原形，修为也仅余八百年，但还是残存了一些零散的灵识的。”

　　“嗯。”孟出尘淡淡地应了一声，仍专心抚摸着怀里的孔雀。

　　紫重纠结半晌，方才又道：“他要我在你醒来之后告诉你，他也找梦婆刻印了梦境。他说魂魄抽离刻印之痛宛如刀刀凌迟不是传言。”

　　孟出尘抚摸蓝孔雀的手顿住，好会才出声回答，“嗯，不是传言。”

　　“那么……”孟出尘长吐出了一口气，看着紫重道：“我现在是彻底死而复生了是吗？”

　　“是。”紫重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对不住……我……”

　　孟出尘笑了笑，“仙君没甚么对不住我的。反倒是我对不住仙君，坑了仙君一次又一次。”

　　“不过……我答应仙君的事我最终还是做到了。”孟出尘目光转向一旁的妙净，微微颔首行礼道：“见过九离仙君。”

　　紫重错愕不已地望着孟出尘，“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孟出尘摇头，复又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孔雀，慢声道：“但我猜得到他会怎么做。”

　　“倘若他直接找仙君你，并提出用他的全部修为换我回来，于情于理，仙君你都不会答应。”孟出尘抬头淡笑，“但如果他把之前从九离仙君那里承受而来的修为悉数还于九离仙君，助其神识恢复，届时——于情于理，仙君你都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

　　“我说得……可对？”

　　紫重张口欲答，最后却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旁无言许久的妙净终于开口，面带歉意，“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为求一解脱而擅自将修为传于他，你和他本不会相遇……”

　　孟出尘微笑着打断妙净，“不，我还要多谢九离仙君，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一只孔雀。”

　　“两位仙君许久未见，必定有很多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孟出尘抱着蓝孔雀起身，“敢问仙君，沈不离在哪？”

　　“出了此洞穴后，右手那个。”紫重伸手指了指，又道：“若有甚么事，你记得喊我。”

　　“好，多谢仙君。”孟出尘颔首应道。

　　出了洞穴的孟出尘，正撞见了在洞外守着的道一，道一拽住孟出尘的衣袖，好奇地仰头看着孟出尘，“道尘小师弟，阿紫和大师兄在说甚么呢？”

　　孟出尘低头注视着道一，并不出声作答，许久才伸出手向着道一的脸旁挨近。

　　道一被孟出尘盯得不自在起来，退后了几步，摸着自己的小圆脸，自言自语道：“道尘小师弟为甚么这样盯着我看？难道……我的脸上沾东西了？”

　　孟出尘收回手，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妙净大师兄不让你进去？”

　　道一用力地点了点头，嘟嘴道：“是的！大师兄说和阿紫有很重要的事！”

　　“既然重要……”孟出尘话语稍顿，再次盯住道一，向前走了几步，又一次伸出手去，“那就更要进去好好听一听了，不是吗？”

　　只闻得“啪”的一声，孟出尘伸出的手背上已出现一道红痕。

　　孟出尘收回被打飞的手，抬头静静看着可爱天真的道一眨眼间变成黑发黑衣，眉眼间酷厉凛然的男子。

　　“你甚么时候认出我的？”男子看着孟出尘，冷声问道。

　　“现在。刚刚身处洞穴之内时我只是猜想，此刻才是确定。”孟出尘肯定道：“能让九离仙君舍一缕神识护着的，我想——”

　　“只有当初他手下唯一的弟子夜晋。”

　　男子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毕竟当初你私自堕魔，天庭震怒要九离仙君亲手杀了你，九离仙君誓死不从，甚至甘愿身受雷霆之罚。”

　　夜晋双手渐渐握紧，抬头死死盯住孟出尘，目光中已然是汹涌的杀意，他语气森然地质问孟出尘，“为何要揭穿我？”

　　“不过是有一事要请教道一小师兄。”孟出尘弯身而拜。

　　夜晋微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有事求他，如果他答应对方的事，对方就会帮他保守秘密。

　　“你说。”夜晋微微眯起眼。

　　“不过……我现在只是一缕痴魄转生，别妄想我能帮你做甚么大事。”夜晋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孟出尘看了眼怀里的蓝孔雀，又抬头望向夜晋，笑道：“我不过是有一个疑问，还望魔罗夜大人解答。”

　　“哦？”夜晋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你居然还会有不知道的事？行吧，你问。”

　　孟出尘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语气谦和，“敢问魔罗夜大人可是人魔结合所生？”

　　夜晋放下手，对上孟出尘的眼，缓缓道：“商千容告诉你的？”

　　商千容，魔界上一任的魔君，是夜晋堕魔之后追随的人，最后死于孟出尘之手。

　　不过这个死，只是外界传言，夜晋作为商千容的好友和下属，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商千容是自杀，但孟出尘心甘情愿背这口黑锅，他也就懒得理会了。

　　“我猜的。”孟出尘起身，“魔君当初救我，曾在我昏迷之时，曾嘀咕过几句，他说——哎呀，这个人居然和阿夜一样。头疼，是不是因为我自个是混血的，所以天天救个人都是混血的？”

　　“后来我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又联系到魔君说过的话，故而作此猜想。”

　　“所以……”夜晋一把扯住孟出尘的手腕，“你也是人魔之子？”

　　这动作来得突然，孟出尘怀里的孔雀受惊，对着夜晋的手背就猛啄了一口。

　　孟出尘急忙抱着孔雀后退，看着夜晋神色有几分紧张，“魔君大人有大量，必然不会与一只畜生计较。”

　　夜晋甩了甩手，手上的伤口当即愈合，

　　“我这人一向小气得很。”夜晋看了孟出尘一眼，不屑道：“跑得倒快。”

　　孟出尘见对方也不甚计较，暗暗松了一口气，拍了怀中的孔雀一记，低声警告道：“别闹！”

　　夜晋坚决道：“你不可能是人魔之子。”

　　“若你是，当初我不可能察觉不到你身上的魔息。”

　　“我的确不是。”孟出尘顿了顿，方才接着道：“但我母亲是妖王之女。”

　　“而我父亲名叫司寇执。”

　　夜晋皱眉，虽然他对“司寇执”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上古除妖氏族司寇氏？”

　　“是。”孟出尘颔首。

　　夜晋微微抿唇，当年妖王率众妖攻进司寇氏，司寇氏死伤惨重，近乎全族覆灭。那时候夜晋刚刚追随在九离身边，九离听闻此事，赶往司寇族族址，并亲自出手逼退妖族百万大军，这才使得司寇氏得以存留。

　　“当年大战不是因为公仇？”夜晋开口道。

　　“除妖氏族与妖族怎可能和平共处？算是私怨、公仇一块算罢了。”

　　孟出尘轻声叹气，接着道：“我父亲当年作为氏族中的翘楚，斩杀妖类难以数计，甚至一度让妖界陷入危境。妖王自觉寻常手段解决不了我父亲，便派出自己的女儿前去作卧底，想通过里应外合消灭司寇氏。却不想，我母亲情动难抑，放弃计划，甚至不惜舍弃自身九千年修为只求为人一年，伴我父亲左右。然而天不遂人愿，我父亲最终还是知道了我母亲的真实身份，并亲手杀了她……”

　　夜晋面有疑虑，“你父亲对你母亲都下得了手，你和你弟弟……”

　　“算是我母亲以她之命换来的罢。她当初有了我和我弟弟已为人身，但妖王仍不愿作罢，在我和我弟弟身上置放了妖气。我母亲不得已，将我和弟弟身上的妖气转移到她身上。”

　　孟出尘抬眸望向远处，眼底波澜不惊，平静道：“可她毕竟已无多少修为，只能把我弟弟身上的妖气去除干净，而我身上的不能全然去除，此时我父亲又得知真相，四处寻找，我母亲怕我父亲杀了我，万般无奈下，只能将我匆匆弃于十里巷。”

　　夜晋打断孟出尘的话，神色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所求何事？就算你和我都是人与妖魔结合所生的怪物，又能如何？”

　　孟出尘微微笑着，旋即撩袍跪下。

　　这举动来得突然，夜晋微怔尚有些摸不着状况，待反应过来后，嗤笑道：“孟出尘，我不是神佛，你跪我也无用。”

　　孟出尘仍是笑着，甚至笑得更显眼和招摇。

　　“妖魔本一道，你愿为情堕魔，我愿为情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