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有情天》月上小毛兔

21、终章

　　“王爷，太子殿下来找我了”卫凝曲身行礼道。

　　“嗯，这个你拿着”吴圉渊递出一包药粉道。

　　卫凝双手托举接过药包，收拢在手中，粉嫩的唇微抿一下，道：“这个药能保证一切顺利吗？”

　　吴圉渊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温柔，笑道：“这是阿夜配的，太子不会有事的。”

　　“……”卫凝定定站立在一旁，稍倾，福了福身，退下。

　　吴圉渊看着卫凝离去的背影，这个跟着他长大的女孩性子倔，脾气硬，又认死理，若是放着不管，她自己势必会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吴圉渊轻唤一声：“卫凝。”

　　“王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卫凝转身行礼，毕恭毕敬。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若是喜欢太子，就和他在一起吧，太子的性子和软，不比其他人，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是”卫凝应了一声，没说好与不好，退了下去。

　　“卫凝，你……”徐正应约而来，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卫凝会主动约他出来，他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吧，所以才会偷偷约自己出来，之前定是碍于身份才躲着自己，她是想跟自己谈婚娶的事吗，那么他一定要好好安抚她，告诉她，自从在奴畜场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对她暗生情愫，日久情深，再也无法忘怀。

　　徐正倾身靠向卫凝，一道冰冷寒意蓦然穿透胸口。

　　低下头，徐正瞪大了眼向下看去，一把匕首没根尽入，多么狠的一刀，若不是恨极，怎能这样丝毫不给予一点生机。

　　“为什么……”徐正看着眼前冷着脸盯着自己的深爱之人，想不通，混乱一片，心口很痛，冰冷而绝望。

　　卫凝一眨不眨，仔仔细细地牢牢锁住眼前震惊而哀伤的面容道：“你是王爷的阻碍，你必须死。”

　　徐正苍白着唇，几番张合，问道：“你……不爱我！”没有任何疑问，胸口这一刀胜过一切答案。

　　“……”卫凝依旧死死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跳出许多画面，这个人的一颦一笑都是柔柔的，满眼含情，心口慢慢纠紧，但是很快她就压下一切自己从不去深思的东西，冷冷道：“我怎么会爱上像你这样的王公贵族，你们视人命如草芥，太子殿下，你素来有仁善之名，可是当初在奴畜场，你和所有人一样，可有为我们这些贱命蝼蚁动过一分拯救的心思，没有，你们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当靶子一样，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徐正沉痛地看着卫凝，她的每一处表情都不放过，细细看过，而后猛地推开她，踉踉跄跄走到悬崖边，扯起嘴角难堪地笑道：“我明白了，但是，卫凝，你记住了，我不是你杀的，你一个贱民，永远也没资格杀我，就算死，也要由我自己来选”说罢，毫不迟疑纵身一跃，跳入万丈深渊。

　　卫凝愣愣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崖山的风吹得猛烈，冻得人心发凉，卫凝疾走几步来到崖边，下面是湍急的河水，徐正身负重伤，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卫凝看着下面，久久才回过神来，掏出怀里的药包看了看，然后也一并扔了下去。

　　王爷心有大志，岂能妇人之仁，他做不到的，就由我来做，这世界，太令人作呕，不破不立，所有挡路的，都该死。

　　太子徐正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徐王紧皱着眉问李直：“还是找不到吗？”

　　“……是”李直汗津津，头越来越低。

　　“你退下吧”

　　徐王扶着额，心情郁结，徐正失踪了，他动用了一切力量，可是万万没想到，连徐灏都出了问题，好好地一个人，尽然失忆了，然后没几日就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王”

　　耳边传入一道低沉嗓音，徐王皱眉不悦瞪着来人道：“谁让你进来的！”
　　“大王，四殿下起兵，反了”吴圉渊跪在阶下，一身戎装。

　　“什么”徐王怒吼一声，他还没死，这混小子就要造反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徐王怒气冲冲拔剑，冲下王座，经过吴圉渊身边时，一个反手，挥剑直逼。

　　吴圉渊迅速躲过，几个过招，不落下风，年迈的徐王怎能比得上他正当壮年，须臾，吴圉渊便制住了徐王。

　　徐王气咻咻道：“混账东西，你想反吗？”

　　吴圉渊沉声道：“大王，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你该收手了。”

　　“你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叫你不要造孽了，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徐国早晚会被你搞完”徐紫夜跨进殿来，第一次，与他的父亲面对面接触。

　　徐王瞪着徐紫夜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哼”徐紫夜摘下面具道：“你看看我是谁！”

　　徐王怔怔看着那张脸，双目圆瞪，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儿子”徐紫夜一步一步走进，道：“当然你自是不会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我让我男扮女装，之后我又逃出了宫，你们都当我死了，怎么还会有人记得我，但是我这张脸，你该是认得的，我和母亲长得很像吧！”徐紫夜嗤笑一声，走到徐王面前。

　　徐王看着眼前这张脸，他的媚儿，魅色天成，那是落入他世界的精灵，只不过，到后来精灵染上了世俗尘埃，美丽的皮囊成了被厌弃的累赘，他与她，再不复见。

　　“媚儿……”徐王低低一声，过往的一切忽然再被想起，那是他曾有过的美好，可是那份美好被他采摘带进了宫，自此花开败落，艳色尽失。

　　“住口，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名字叫我母亲，她叫齐绫，你给我记住了”徐紫夜拔出匕首，刺向徐王，却被一只铁臂牢牢握住。

　　吴圉渊道：“他是你父亲，不要为了这种人背上弑亲的罪名。”

　　徐紫夜的眼中闪动着水光，涩声道：“如果不是他，我母亲不会死的那么惨。”

　　“王家自古薄情，你母亲不该来，但是她始终是爱你的，她能在这个冷冰冰的王宫里由你陪着，想必最后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知道”作为神眷族的圣女，他母亲已经太幸运，她曾有过爱人，有过快乐，也有了他，作为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祭品，她已经完整了，只是，他多么希望她还活着啊。

　　“大王，你放心，你的儿子不会有事，他们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你只要把王位让给三殿下的儿子便可以了”

　　徐王怔怔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吴国质子，他们两个如今再清楚不过是早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而他却是造成这一切的人，吴圉渊的兵力他清楚，本想着找个机会收回来交由徐正统帅，可是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一心想坐享其成，却不想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好”徐王艰难吐出这个字，之后便像衰老了十年，佝偻着背，再不见意气风发。

　　徐武王三十四年，徐王退位于已故三子徐勇之子，太子徐正失踪，二子徐灏游学未归不知所踪，四子徐鸾被冠上叛变之名投入监狱，吴圉渊成摄政王，自此徐国朝政落入一外姓人之手，有反对者皆被罢免，人人有怨，但大王年幼，徐氏王族又被其掌控，无人敢怒。

　　王后坐立不安待在自己的宫殿内，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心思烦乱，令人不安。

　　“王后”吴圉渊带着徐紫夜来到王后的宫殿，二人直直进来，冷冷看着眼前的女人。

　　王后看见徐紫夜的脸，神色瞬间僵硬，“……不知摄政王所为何来”王后强装一副镇定模样，淡淡道。

　　吴圉渊：“王后，你可知罪”

　　“罪，本宫何有罪？”王后端端从容道。

　　“王后娘娘，您的确没什么罪，样样都假他人之手，死无对证，桐夫人投井自杀，那口井也被人封了，可是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蛛丝马迹，你以为真能只手遮天吗？”徐紫夜冷冷看着眼前姿容庄严的女人道。

　　手指微微后缩，王后冷哼一声：“摄政王如今权势滔天，要谁死谁还能活，要杀便杀吧。”

　　“你……”

　　吴圉渊拦住徐紫夜，扔出一把短刀，一条白绫，道：“王后，您是个体面人，所以我也给你个体面地选择。”

　　王后看着地上的短刀和白绫，神色阴冷，吴圉渊拉着徐紫夜离开王后寝宫，不再看那女人一眼。

　　徐武王三十四年，王后薨，世人皆说其为吴圉渊所害，也有人说王后其罪当诛，但是更多的人认为其乃以死明志，誓死不做贼下之臣苟活于世。

　　“母后”吴王靠在太后的怀里，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门口：“他来了。”

　　“……”太后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一如过往，宫门外，多年征战，吴国终究还是败给了徐国，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最后打过来的人，会是他。

　　吴圉渊踏着铁骑攻入吴国，但是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找吴王割了他的人头，坐稳江山，而是把其母妃的灵位放入宗庙，封为静安王后。

　　至于吴王，吴圉渊居然出人意料地将他关入寺庙，其母也一并赶入庵堂，寸步不许踏出。

　　吴圉渊于吴国登基之日，虽有大臣不服欲撞墙自杀，却被其亲兵当场阻止，而后耻笑其为了一己私名，致天下大义于不顾，百姓何苦，死节何能度万民，战乱平息，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这一番话被史官记入史册，但是枭雄成王，其奸诈诡谲之下是否是为了图一个好名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徐医师”卫凝低头向徐紫夜行礼道。

　　“……”徐紫夜看了她几眼，嗯了一声，便继续捣弄手里的药物，现下圉渊正帮着他铲除神眷族，他也忙得很。

　　卫凝见徐紫夜专心致志捣鼓手里的东西，又向前进了几步，忽然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刺向徐紫夜。
　　徐紫夜觉察到异动往旁一闪，手臂被扎破，卫凝又杀来一刀，徐紫夜连忙后退闪躲，皱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王把你看得太重，我从小跟着大王，自从你出现之后，大王的心也越来越软，留下那么多祸根，为了大王的天下，为了这天下再没有不公，你必须死。”

　　“荒唐”徐紫夜一个侧身躲开卫凝的攻击，右手肘击向卫凝，制住她道：“那是圉渊自己的选择，你以为杀了那些人这世界就太平了？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圉渊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不需要再沾惹上更多的血腥”

　　“闭嘴，你懂什么”卫凝杀红了眼，大吼道：“我在奴畜场见了太多，是大王给了我希望，他说过要这天下再没有像我一样的人，那些人该死，通通都该死”

　　“……”徐紫夜皱眉看着眼前疯魔的人，一个手刀将她击晕。

　　吴圉渊知道了卫凝的事，沉默半晌，然后便命人将其看管起来。

　　“圉渊”徐紫夜从身后抱住吴圉渊，收紧双臂。

　　吴圉渊握着徐紫夜的手道：“徐正没有在我给他安排的地方”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发觉”

　　“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再往后看了，向前看吧”

　　“……我知道，紫夜，你要一直陪着我，一直都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我会的”徐紫夜把头埋在吴圉渊的背上，承诺道。

　　吴圉渊是一位传奇的帝王，他的一生跌宕起伏，杀敌狠戾毫不慈悲，可是在他功成之时，却意外地宽容，而其一生也没有充纳过后宫，更是破天荒将王位传给贤良臣下，圣明一如尧舜，是是非非，全由后人评说，而其死后只和一名男子合葬，断袖之举天下皆知。

　　一朝成败苦寒来，是非恩怨身后事，不悔今朝不负卿。

　　吴圉渊有徐紫夜陪着，就算天下人都厌恶他、唾弃他，他也无所悔恨，从容淡定。

　　徐紫夜有吴圉渊陪着，孤孤单单地悲凉投入了温暖的体温，心暖了，一切苦痛皆云烟，从容豁达度此生。

　　他们成全了彼此，也完美了各自的人生，百年之后合葬一穴，尸骨成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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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好开心终于把想写的都写完了，这本文写的不好，接受所有批评，而后我要继续努力去了，默默耕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