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魅锦戏

3、出世

　　“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阿大一起离开了这地方。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哥哥找来的寻我的人，可我不想回去。如果可以，你见到了哥哥，麻烦帮我与他说一句抱歉。如果可以，希望你我还有再见的那一日。”
　　落笔，是个兰字。
　　与这封信一起交给我的，是两斤糯米糕，这个，倒是很合我的心意。
　　我拎着糯米糕回到客栈已经是这日的黄昏，顺带在老陈记拎了两坛果子酒。夜里，糯米糕配着果子酒，天上的一轮弯月正好，再惬意不过如此。
　　酒过三巡醉意微醺，我晃了晃脑袋，走到那窗前，想凑近些看那月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喝酒已经有些不清白了，总觉得凑得越近，那月牙似乎越小了。
　　果真，酒不是个好东西，容易让人迷糊。
　　不过这窗前的风，吹得人真是舒服。
　　可忽地，风停了。
　　窗下站了一个人，就在我的面前，那是已经见过几面的少年。
　　“如何？”他很高，我仰头看他，“你来作什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那人我······”
　　可不待我说完，酒劲儿又上来了，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还是在我的房间里，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那少年已经不见了，一切像个梦一样的，但我知道那不是梦，因为桌上多出了一封信。
　　那少年不过是个送信的，真正想与我说话的，是他的主人。
　　那人的话不多，言简意赅地表示，想让我为他效力。
　　不是请，而是直白地让，字里行间一点儿风度都没有。没有风度的男人，敬而远之是为最好的解决方式。
　　说走就走，可当我收拾着包袱准备滚蛋的时候，门忽地从外面开了。
　　又是那个少年，见着我这副样子，两手抄起抱在胸前，摆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开口道，“主人让我留在这里，为的是与姑娘说一句话。”
　　我挑眉，“什么话？”
　　“这天下虽不是他的，可杀了这天下之中的任何一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哟，这是在像我显示权力了么？
　　我好笑地看着那少年，点了点，似懂非懂地回，“这样啊，难不成你们要杀我？”
　　少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看着我，“你有一炷香考虑的时间。”
　　就这么，我和陆长乐认识了。
　　陆长乐是个变态，这是与他见过两次面之后我得出的结论。尽管与我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喜欢阳光，不喜欢温暖，讨厌动物，讨厌活物，在陆长乐的眼中，最好的最值得信赖的应该就是他那几只傀儡吧。
　　少年薰是其中一个，也就是前几次与我联系的黑衣少年，却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路长乐的暗处，还养着许多的傀儡，靠着他的线和香活命。但除了薰，我一个也没有见着。
　　对此陆长乐给出的解释是，“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人看的，那些剖心明志的人，都是一群傻子。”说这话的时候，路长乐正在阴暗无比的地下室里，对着一具尸体研究着，专注无比，可当我转身就要离去的时候，他却还可以叫住我。
　　“你没有找回来安好就算了，这次，你帮我去找另外一个人回来。将功补过是一说，但我同样会给你钱，还会介绍更多的生意给你。”
　　陆长乐口中的安好，就是那位留名为兰的女子。
　　陆长乐不会做人，但做起事情来还是一点儿不拖泥带水的，且绝对地守信用。
　　想着上次的确是我亏欠了他那么点，遂答应了他，“这次，要找什么人？”
　　陆长乐手里仍旧拿着镜子带着手套在那具尸体上面抠抠挖挖，嘴也没有闲着，回我，“一个逃兵，长得与我一样，脾气与我一样，不过，”他停下了，转头看着我，那眼睛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不过他没有心，只是一具尸体，不，应该说是傀儡。”
　　我觉得奇怪，折回来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了这人的眼神不假不是玩我之后，我问他，“是你的傀儡不该在你的控制之下么？为何他要逃？”
　　这个问题，陆长乐并没有回答我，只不过这之后有那么一日与他喝酒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陆长乐失傀儡，有什么奇怪的？”
　　孟姜女哭长城与陆长乐失傀儡并没有联系，他说这话，很奇怪，可还未等我想奇怪在哪一处的时候，自己已然离开了郢城，离开了陆长乐的身边，来到酆都。
　　酆都是个小地方，但是很有名，有名在于这个地方，以鬼闻名。传闻之中，这里有鬼帝鬼后生活，凡间但凡犯过大错穷凶极恶之人死后都得来这里受罚。一旦鬼帝鬼后看上了某个人，那人便不用去阎王那处感受什么十八层地狱了，安安心心地留在酆都的血水池子里泡泡澡就可以了。
　　血水池子又名净心池，传说之中是洗涤灵魂的地方。池水滚烫滚烫地，进了其中，便是再罪孽再多都可以被洗干净，罪孽多的人大多身上带着人命血迹，故而那池子久了，就成了血水池子了。
　　这一切一切神神忽忽的，都是酆都百姓与我说的。说的那叫一个，啧啧，不由得信以为真！
　　不过我不是一般人，于是这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来到酆都的第三日，我就找到了陆长乐口中所说的傀儡。
　　正如陆长乐所说，那男人很高很大，看着与常人无异。可这仅仅是看上去而已，事实上，那男人的身体是冰冷的，死人一般的冷。当然，凭这些我是决计不能武断地将那男人定义为一只傀儡，可若是再加上陆长乐给的画像还有那男人颈后的梅花印记，我想我可以回去交差了。
　　陆长乐的傀儡可以说是无坚不摧，但唯独有一样，他们是怕的，那便是火。见了明火，那是动也不敢动的，这点随陆长乐。
　　陆长乐让我将傀儡带回，给出的方式很简单，放一把火唬住对方，趁其不备五花大绑了回来。
　　这法子不算是好法子，假若那男人在半路挣脱了绳子弄伤我该如何？好在陆长乐给出了第二条路。
　　“将他烧死算不得最好的完成任务，不过比之他在外游荡惹祸要好的多。倘若实在带不回来，便把他烧死吧！”他那时候盯着我看了半晌，“有时候心狠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我自然知道心狠是有好处的，要知道这一单做成了，陆长乐要给我五百金。想一想，那时候我就不用四处奔波了，直接在家里蹲着吃西瓜等别人事成的消息，那该多么美好。
　　怀着这样美好的梦想，午夜时分，我在悦来客栈的天字号的房间里放了一把火。
　　顺带解释一下，悦来客栈是我住的客栈，但我住的是玄字号房，至于天字号房，是那傀儡住的房间。
　　午夜梦回，无数人看见火光从夜空冲上天际，当那火势已然控制不住的时候，我已然在一里开外的酒坊里了。
　　这桩生意到这里并未结束，那傀儡并没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
　　就在我启程准备回郢城的那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许是刚下过一场小雨的缘故，那风里还带着雨水青草的清新味道。
　　“老板，给我再来两壶花雕！”
　　花雕酒不如女儿红那样浓烈醉人，带着些许苦涩，但也别有一番味道。我想陆长乐那个喜欢酒但不喜欢喝醉酒的，应该会喜欢。遂是多付了二两银子准备带着酒离开，路，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拦住。
　　看到那只傀儡的一瞬，我有些懵。
　　情绪转化得十分快，却还是被那傀儡捕捉到了。
　　退后两步，那只傀儡开口说话，“我知道你是陆长乐派来找我的，但我还不能回去，我有些问题还未想明白，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一到我便同你回去复命。到时候是生是死悉听尊便。”
　　也许是酒喝多了些，脑子有些不清明，那一刻竟觉得眼前这个死物，挺好玩的。
　　觉得好玩，便生了逗弄的心思，我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而抛给他一个新的问题，“你，真的有脑子么？会思考么？”
　　出乎意料的，那男人竟还真的，点了点头，那样子并不像骗人的。
　　我噢了一声，又问他，“给你多三个月的时间，没问题啊，但，这样我会有什么好处？”我站起身来，朝那男人走了一步。
　　那男人却不知怎么地往后又退了一步。
　　原来不止怕火，还怕人。
　　我没有再往前走，只是看着他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我多给你三个月，你会给我什么好处？五百金么？”
　　“我给你的，不止那些。”笃定的声音，坚定的眼神，真是让人，不由得信了他。
　　换了一处地方，男人将话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些。
　　“我是陆长乐的傀儡，我俩心思是相通的，他的一切我都知道。”男人的话就是是手里的花雕一样引人迷醉，“你说的钱财根本不算什么，若是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会给你陆长乐的全部。”
　　花雕落在地上，砰地一声过后，那香味更加浓厚迷醉。
　　“你说的这些，要让我如何信？”
　　男人让我信服的方式很是简单粗暴，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几块金子放在我的面前，“这是我从他家的暗房偷出来，那里面，全是金子。”
　　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脑子里不停地有个念头冒出来：假若那些金子是我的话······
　　“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