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风尘》湄姝

3、万艳同杯

　　大江以南，华山以北，物宝天华衾州城。
　　凭借开阔的水路，码头上载货的船只络绎不绝，衾州成了中原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亦是江南一带最繁华的城市，就连城门的匾额上“衾州”二字都渡了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疼。
　　在这个日头高照的晌午，一位公子身着紫锦袍，头戴琉璃冠，驱一匹高头大马驰得飞快，后边跟了三匹小众，穿越人来人往的街市。那人一拉缰绳，马儿最终扬踢停在一家题名为“万艳同杯”的酒楼。酒楼外里三层外三层挤了好些人，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仿佛在看什么热闹。
　　那紫衣公子一跃下马便有小厮向前一阵殷勤：“段公子，里边请。”
　　这位紫衣公子正是义贤山庄少主段承殷，只见他扬手将马缰往小厮身上一扔，抬步便向酒楼里去，身后随从亦将马交至小厮手中跟了进去。
　　万宴酒楼闻名天下，酒楼门匾上提的“万艳同杯”四字正是酒中极品，十年出一壶，据说品上一杯便如饮琼浆玉露，欲上瑶台。这酒令人痴醉至此，江湖中许多侠客只闻得其名声，莫说是尝，就连那酒味也不得闻过。这酒也非是人人都可得，欲得此酒必先上擂台，万宴居是变着法儿的考人，琴棋书画，武学奇功皆是不可揣度的考题。名声如此，到万宴楼的风流侠客从不间断，即便尝不得“万艳同杯”，也要来痛饮其他佳酿。
　　而今日正是万宴楼的又一十年，凡比拼胜者能得 “万艳同杯”一壶。
　　见是段少主来此，那酒楼掌柜也不敢怠慢，急急上前，引着人入座：“段公子，你来可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段承殷回笑：“红娘真是妄自菲薄，万宴楼若是小店那天底下谁还敢称大家？”他未在与之唏嘘，直言：“今年你们当家的出了什么题，小爷我可是要将你们的酒带回去了。”
　　红娘团扇一挥，笑起来媚得极致，只言：“公子想取走‘万艳同杯’可就难了。”
　　段承殷挑眉略有不悦，“怎么？”
　　见段少主轻狂之气，红娘立马道：“只怕这酒已经有主了。今年文武皆不比，比得是酒艺。饮酒一杯猜出其中原料，猜中者进，不中者退。” 说着红娘的抬手往对席上一点，萧泽正坐在那处，红娘接着道：“那位公子已经猜中了二十八味酒，已破了万宴楼的榜首，若想争夺‘万艳同杯’就得与那位公子相比这第二十九味酒，赢者进，败者落，段公子可要一试？”
　　顺着红娘的玉指望去，楼上坐着的那位公子墨发高束，身着白衫，纤尘不染，一双凤眼生的极是好看。
　　萧泽感受到段承殷投来的目光，遂拎起酒壶，往杯中斟满酒，他朝着段承殷举杯，微微颔首一笑，隔空做敬，复又痛快饮下，一派风流。
　　这让段承殷看得愣了愣，真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段少庄主乐交朋友，又昔英才，此番与人狭路相逢，当然要过上几招。痛快道：“比就比。”
　　“爽快，给二位公子倒酒！”
　　红娘一声令下，丝竹管乐声再起，在两席伺候的小厮即刻端上第二十九味酒为二位公子斟满，门外的看客又是一阵哗然，纷纷议论究竟谁胜谁负。现下已比至二十九味，已越榜首，胜出者则无愧为当世酒仙。
　　只见二位公子施然端起酒杯，细品一番之后提笔在纸上写下酒的原料。良久，萧泽已书完落了笔，将纸张递交给了身旁的小厮，再由小厮转交给红娘，看客们皆不再出声，静等着结果。，另一头，段少主也落了笔，红娘接过两张纸笺，笑道：“二位都猜中了，上酒。”
　　小厮端上第三十味酒，片刻后，又见红娘点头：“全对，再上酒。”
　　如此下来半炷香时间，已过了六味酒，二人实力相当，看客纷纷议论，是这血气方刚，年少有名的段少侠得胜，还是那做派风流，静如隐士的白衣公子获胜。
　　只见已是第三十七味酒，二人想挣不下，辨不出胜负之后，段承殷起身朝着那白衣公子抱拳拘了一礼，道：“在下认输，这其中一味，到底猜不出究竟是何。”
　　萧泽将纸递给身旁的小厮，听得他悠悠开口：“南香子。”
　　“南香子？”这等配料竟是未曾闻过，众人都发出惊叹。
　　红娘赞道：“不错，正是南香子。其余原料皆是寻常物，唯独这一味南香子却是南□□有的草本，中原人很少得见，段公子猜不出也是有其缘由。当家的出的这一味酒，着实刁钻了些。”
　　段承殷朗声一笑：“在下心服口服。”
　　红娘击掌，道“依照小店规矩，擂台时至午时三刻比试结束，白衣公子胜出！。”说着示意小厮将酒盛到萧泽面前。
　　屋外的看客纷纷拍手叫好，万宴楼十年一遇的擂台夺酒就此结束，今年这场别开生面的酒试格外精彩。在这唏嘘声中，萧泽拎起酒壶，走出酒楼，走出人群，人们还尚未仔细瞧清这位品酒高手，就只见萧泽一席白衣翩跹跃上白马轻骑而去。
　　瞧人一言不发拿了酒就走，连个姓名也不留，门口却掉了一枚玉佩。段承殷拾起玉佩立刻上马追了出去，见萧泽策马正行在林间小道上，他加鞭超在其前，掉转马头，拦了去路，道：“公子请留步。”
　　萧泽勒起缰绳，问道：“少侠有何事？”
　　段承殷取出玉佩，“可是公子的玉佩？”
　　萧泽面上一笑，接过：“在下疏忽了，多谢少侠。”
　　端承殷向人一拱手，朗声道“在下段承殷，公子酒技过人，在下佩服。”
　　见此萧泽亦回了一礼：“在下白翎。”顿了片刻，他疑道：“你真是义贤山庄少庄主段承殷？”
　　眼前人笑了一笑，“如假包换。”
　　萧泽听了点点头，解下方才到手的酒，潇洒抛去，说：“既是少庄主，那白某便做个人情，将这酒赠你了。”
　　“这，这是为何？”段承殷抱住酒壶，不解。
　　“我本是慕名义贤山庄聚贤大会而去，途径衾州恰逢夺酒盛会，倒才走了这一遭。方才正想好酒独饮太过寂寞，不如送给少庄主，交一酒友。”
　　这话听得段承殷愣了愣，又瞪大眼睛问：“白兄不是在拿在下开心？”
　　“君子说话岂是儿戏。”萧泽这一派做的确是洒脱豪迈。
　　段少庄主应心头一悦，喜道：“我可不能白要，对白兄这样的人作千金彩礼还送太显庸俗。既是一道要往义贤山庄而去，我便带白兄沿途走走逛逛，同看水墨江山？”
　　“段少主相伴，在下荣幸。”眼看前路开阔，萧泽撵着马鞭向前一指，道：“不如我们比比，谁的马快？”
　　到底年少心性，适才比酒略输一筹，此番断不愿再落人后，段承殷系好酒壶，勒了勒缰绳，笑道：“比就比！”说着，一踢马腹，那马儿卯足了劲儿冲了出去。
　　“驾！”萧泽已不甘落后，亦追了去，策马临风岂不快哉，他的笑意覆上嘴角，更令他得意的，是一切皆在他的计划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想了好久了终于提笔谢了，希望大家会喜欢，开头铺垫可能会很长，高潮从第五章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