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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第一章 江湖潮起苏州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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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江南,尽是一片朦胧春色。苏州城落了一场烟雨,便在这场凄迷烟雨中,一顶软轿轻轻摇着停在了一家酒楼前,一个长相清秀体态可爱的红衣少女撑一把四十八支骨的荷叶伞步出软轿。
 少女向酒楼内瞧了瞧,眼尖地瞥见楼里几位年轻公子在饮酒,转向轿内喜道:“小姐,韩赵隶韩少侠也来了呢。”
 轿内女子只淡淡应道:“武当怎的派他前来?”随着清如水的声音,一双指如削葱根的玉手掀开轿帘。
 一枝碧玉簪随意挽起绸缎般的长发,一袭湖水绿长衫摇曳。冰肌玉骨,明眸皓齿,清雅淡然。隔了烟雨看去,粉色荷叶下,纤纤从容步的女子真如神仙中人踏尘来。
 南竹撑伞扶着小姐,笑道:“想是武当无洎道长知道他弟子的情深意重,为小姐你撮合来了。”
 沈梦白嗔了南竹一眼示意她不可胡言,南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快进酒楼时,沈梦白心中似有所动,回首瞧去,却只见一场烟雨。
 “沈小姐里面请。”却是酒楼的小二来招客。
 沈梦白转过头,与南竹步入酒楼中。酒楼外烟雨依旧,一阵风吹过,街上柳絮纷飞。
 “姑苏沈家大小姐。”头戴蓑笠的蒙面白衣人伸手接住一片柳絮,缓缓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神采熠熠,和着眉勾勒成倾城的模样。眼里却尽是可看乾坤、可翻风云的豪情艳才。白衣人似是轻轻地笑了笑,“沈梦白,你可还记得我?”
 
 两只石铸的大狮子威风凌凌的立于门前,朱红色大门顶上直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沈府。
 武林世家,姑苏沈氏。轩辕刀法,名闻天下。
 
 连绵下了几日春雨,苏州天气染上了些许的凉意。沈梦白紧了紧身上的紫红大氅,她一向有些怕冷。昨夜刚停的雨,窗外一片残红,然而经风受雨后欲盛开的花朵,显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灿烂。沈梦白微微叹了口气,一双清澈的眼眸对着这万物复苏的开明景象竟渗出一丝怅然:正是浅草青时节,这大好天色却又是江湖撕杀起……
 沈之恒就静静站在沈梦白身后不敢打扰。或许是沈梦白自小就病痛缠身,沈之恒一直觉得沈梦白的身子过于单薄了,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儿总怀有那么点惧意。
 沈梦白其实不过是沈之恒年少荒唐的意外,彼时沈梦白的母亲秦氏虽不是系出名门,但草莽儿女的率直和那一副花容月貌硬是让沈之恒逆了父亲一回,将秦氏娶回沈家。但不管曾经如何热血却却,自入了沈家的门,那一个快意的江湖梦终是破了、人终究醒了,昔日行走江湖留下的爽朗及傲人的容貌竟成了沈氏长辈抨击的把柄,再加上沈之恒天性怯弱,不过三年时光秦氏眼睁睁看着骄横妾室进门,和沈之恒的夫妻情分日渐淡薄。
 秦氏原也想守着沈梦白和沈蔚风姐弟俩就这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一辈子,谁知随着年岁增长沈梦白的才情开始显露出来,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娃讨人喜欢是不难的,招人嫉恨却也是轻易的,终究在九岁那年沈梦白突然昏迷、命悬一线。
 这样明显的陷害,沈之恒的懦弱竟让他掷亲生女儿于不顾选择息事宁人,随便叫一个医生看看就算了。秦氏骨子里终究是江湖儿女的性子,独自一人抱着女儿就向脾气古怪到极点、偏偏医术又好到极点的药王求救。也是怪事,一向医人就诸多为难的药王二话不说就替沈梦白医治,可惜沈梦白奇毒已深入肺腑无法根治,但药王竟要收沈梦白为嫡传弟子。
 这对已然式微的姑苏沈氏是一件荣耀的事,沈之恒自然一口应承下来,不想平日乖巧柔顺的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去,直到药王俯在沈梦白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沈梦白才叩首告别。这一去除却秦氏病逝前回来过几日,此后再不曾进沈家的门,直至药王离开人世、沈梦白师成出山。
 彼时沈梦白已是二九年华,江湖传言她的医术更胜其师,沈梦白回沈氏前也早有了“素手往生”的名号。然沈之恒这个气质清逸如仙却过于柔弱的女儿并不只是医术了得。武林三大世家霹雳堂雷家声势如日中天,蜀中唐门卧虎藏龙,唯他姑苏沈氏不复声名。但自沈梦白回来相助这五年,沈氏才日渐兴旺起来。
 有时候沈之恒也会想若沈梦白不是个女子,若她的身子不曾染病,沈氏交给她也无妨。沈家除了他并不是多喜欢的秦氏所生的沈梦白、沈蔚风两姐弟竟再无可担当之人。沈之恒不由有些感慨,却听沈梦白问道:“您有事么?”
 沈之恒回过神来,抬眼对上沈梦白那双清澈的眼眸。沈梦白的目光一直有一种属于医者的悲悯,又带着那么些许超于世俗的素雅剔透。
 这样一双天上神仙的眼睛,又怎么忍心让她沾染了红尘污垢?沈之恒心中一叹,咬了咬牙,终究将怀里的书信递了过去。
 “眼下九宫门与霹雳堂的争斗愈演愈烈,沈氏再不表态怕是两方都讨不了好。爹与九宫门已谈好结盟事宜,只是……只是,要梦儿你去九宫涉江阁做一阵子大夫。”
 大夫?沈梦白在心里笑了笑,不过是九宫门的人质罢了,这一去怕是凶险万分的吧?
 “知道了。”沈梦白却只是淡淡应了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梦儿……”沈梦白应的干脆,沈之恒反倒期期艾艾。
 终究是不信么?沈梦白当真笑在了面上,那笑带了几分讥诮:“我答应过娘要照顾沈家、照顾蔚风,自然不会食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之恒急忙道:“梦儿,我只是要你小心些,千万要护好自己。”
 沈梦白指尖一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劳您费心了。”
 沈之恒还想说些什么,看着沈梦白清冷淡定的神色,终究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沈梦白捏着书信一角的手指滑开,那上面赫然是五个潇洒飘逸的字体——凌御雪拜上。
 九宫涉江阁阁主凌御雪。
 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女子凌御雪。
 沈梦白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一袭流光四溢的月白长袍,那一张妖异戏谑的倾国容颜,那一个风华绝代的传奇人物。心里有一丝柔软缠缠绵绵泛开了去。
 “凌御雪。”沈梦白呓语般的柔声道,“你可还记得我?”
 
 四月十七。宜:沐浴,平治道涂,扫舍;忌:嫁娶,远行。
 霍晚着一身绸缎黑衣,骑一匹白色大宛马携了九宫门弟子六人、马车一辆停于沈府门前。
 只听“咯吱”一声,朱红色大门打开,沈氏众人涌了出来,和霍晚一番客套后,便沉浸在离愁别绪中。霍晚对这些小儿女姿态颇多不屑,便随意向后倒在马背上等待。他眉目俊挺,嘴角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书生之姿却是狂意之态,当真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他这举动分明是无礼,倒叫沈梦白看出了一丝不见谅于陈礼烂仪游侠风致。一声“有趣”便叫在了心底。
 虽然沈蔚风不见踪影,但沈梦白性子善好,即使是沈家其他名正言顺的公子小姐也对她颇多好感,这一番送别仍是送得长了,那架势直有想话别到长亭日晚之意。沈梦白便笑着请诸人回了。
 但沈梦白的这番告别于沈之恒是无话的,沈之恒似有许多话要说,看着女儿清冷的模样,终只是嗫嚅出一句“保重”。
 沈梦白快要上马车时似是想到什么停下,却并不回头,只道:“您也多保重。”
 沈之恒一震,刚想回话,女儿却已上了马车。
 霍晚抱拳告别。
 沈之恒看着远去的马车暗自道:今生欠你母女二人的,来生甘愿做牛马偿还。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不多时就出了苏州。
 南竹幼时就跟着沈梦白外出行医,对于路途颠簸倒是无所谓,自从沈梦白回沈家后便不曾得出来,闷了好久,这次好不容易才可以出来自然很兴奋,一路上拉着沈梦白聊天。
 沈梦白看着喋喋不休的南竹,伸手揉了揉额头,一脸无奈。
 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沈梦白掀帘瞧去,但见马车外已围了一群黑衣人。
 霍晚讥诮道:“姑苏沈氏好大的面子,这贼子竟硬是等到出了苏州才敢现身。”他言下之意自是讽刺沈家连自己底盘外的一寸土地都护不到。
 南竹正待出言还击,沈梦白按住她的手淡淡道:“沈氏门前又怎容他人撒泼。”
 霍晚正待嘲讽只凭一个医术卓绝但武功低微的大小姐和一个看着就知道武功不怎么样的丫鬟就可以击退这是十几个霹雳堂的好手吗?但他停住了,因为他听到一种声音。
 如雷震惊现、轰烈而来的马蹄声!
 前方突地出现八人的骑队,只眨眼间就冲近了。
 黑衣人首领初闻马蹄声时就预备撤退了,但一个“退”字刚说完,骑队就冲到眼前。
 “逐鹿中原!”“血溅轩辕!”“灭九黎,平天下!”……
 骑队首领每喊一招,八人的骑队宛如一人所出,干脆整齐,刀影绰绰,刀光熠熠,朔气传九州,天下皆臣服。
 霍晚一愕,这就是以“轩辕刀”闻名江湖的三大世家之姑苏沈氏。这才是沈氏真正的、应有的风采!霍晚转头看去,沈梦白依旧温婉淡然的模样。那么以医术名动天下的沈氏大小姐又是怎样的人呢?霍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沈梦白呵……
 只几个措手,霹雳堂前来劫人的好手已变成地上的死尸。骑队首领拉下蒙面黑巾,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少年面孔。
 “呀!蔚风少爷。”南竹向沈梦白惊喜道,“小姐,是蔚风少爷,是沈家的蔚风少爷!”最后一句南竹重重加了音说出来,自然是说给霍晚听的。霍晚哑然失笑。
 沈蔚风朗声道:“蔚风特来向家姐送行。”
 沈梦白柔柔笑道:“蔚风,今后沈家还要你多担当。”
 沈蔚风郑重应道:“是。”
 言罢,向霍晚道:“此去金陵的路途沈氏可保家姐平安,此后还有劳七星之霍晚霍公子。”
 霍晚朗声笑道:“好一个沈蔚风!好一个姑苏沈氏!霍某定当倾己之力护沈小姐周全。”
 沈蔚风道:“多谢。”
 向沈梦白深深看了一眼,右手一举刀,“恭送大小姐!”
 骑队向两边列队,齐声高喊道:“恭送大小姐!恭送大小姐!”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一、二、三、四……”
 金陵“悦来”客栈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个苗人打扮的小女孩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单脚跳来跳去,头上一把血红的檀木半月梳闪着诡异的光。
 小女孩似乎是在数她跳的青石板,然而她只是数到第九并不往下数。她从一开始数到九一直数了五遍,可爱的小脸都累得泛出微红色。她笑的很开心,然后她停下来了,她突然很奇怪的说:“是时候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她周围的房屋就动了。
 九个人,掷九枚炸药,不同九个方向飞速撤离。
 尘土炸起,九个人飞离原地几丈距离,只一瞬!
 他们快!小女孩更快!
 足尖一点,人已越起空中。素手一扬,九只金光闪闪的小虫眨眼间追击到那九人,没入人体。只听见“喀嚓”的咀嚼声,那九人竟是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九只小金虫满足地剖肚而出,那九人的五脏已被啃食干净,身子在倒地前迅速化为一滩污水。
 可怕的小金虫飞回小女孩手掌上,摇首晃脑似是在等着夸奖。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虫子的小脑袋,“真乖,等回家阿杳就给你们好吃的。”手掌合拢,阿杳一蹦一跳地走向“悦来”客栈。
 
 霍晚一行人到金陵时,天气阴沉得紧,浓得似是可以挤出墨来。霍晚将沈梦白一干人等在“悦来”客栈安排好住处后就独自上街了,惹得南竹一通埋怨。
 风很大,乌云翻滚,山雨欲来!
 霍晚似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他站在“悦来”客栈附近的一条小巷前。霍晚朝里望了望,然后笑了。
 “涉江七星之乌杳。”
 
 才傍晚时分,天色已全黑了,风呼啸啸,雷声鸣鸣。沈梦白本想让人把晚饭端到屋里,谁知霍晚硬要请沈梦白到客栈正堂享用晚餐。
 南竹慕金陵之已久,早就打定游玩的主意,不想竟遇到个这么阴沉的天气,出去玩儿的想法只得作罢,但总想瞧瞧号称“帝王州”金陵的人气。捱不过霍晚盛情和南竹磨蹭,沈梦白便携着南竹到 “悦来”客栈正堂。
 除掌柜的和店小二外正堂里竟只有六个人,最里桌的是一对情侣,东向而坐的是三个大汉,霍晚坐在靠门边的位子。
 桌上的灯火闪烁,阴沉的天气让每个人都压着一口气,不敢高声说话。南竹大失所望,却在见到霍晚时眼前一亮。霍晚一袭黑色长衫,袖口有金丝绣成缕花。俊逸的容颜上依旧是狂放肆意的姿态,明明灭灭的灯火映在脸上,不世俊杰、风采公子不过如此。
 霍晚指着桌上一道色泽诱人的炸虾笑道:“这个是‘悦来’客栈的招牌菜叫‘金珠玉石’,味道不错,不过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俗气,什么金啊玉啊的平白添人一身铜臭。”
 这时一声惊雷,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下了。
 南竹持箸正待品尝,沈梦白递过来一杯茶,“你啊,先前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先清清口再尝这美味。”
 南竹大窘,却发现茶中竟有一股熟悉的药味,疑惑地朝沈梦白瞧去,沈梦白摇摇头示意她不可多言,南竹登时心下雪亮。
 沈梦白尝了一口,但觉虾肉鲜美,口齿留香,不由赞了一声。“却不知霍公子为它取了个什么好名字?”
 “我自是早就想好了一个好名字,只等沈小姐问了。”霍晚手上一使劲,一只虾子首尾断开,“且称它为‘跳梁小丑,不过一锅炸之’。”
 南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若是那老板知道霍公子给他的‘金珠玉石’换了这么‘有趣’的名字,定要将霍公子大卸八块当做‘跳梁小丑’炸了,才能当做谢礼,谢霍公子的赐名。”
 霍晚苦笑道:“南竹姑奶奶,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在你家小姐面前挖苦我?”
 南竹皱眉:“我有吗?小姐,南竹有吗?”霍晚一脸“一直以来你都是如此”的受苦模样,沈梦白但笑不语。南竹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家先说人家想好的名字。”那样子竟似快要哭出来了。
 霍晚强忍笑意,似模似样地朝南竹作揖道:“不只南竹姑娘有何赐教?”
 南竹立马得意道:“我的这个名字既不俗气,又不象你的一般上不得台面。”
 霍晚道:“哦?”
 南竹道:“我将它唤作‘龙子龙孙,姑且吃进肚中’,这名字不错吧?”
 “不错,不错。”霍晚哈哈笑道,“为南竹姑娘取的好名字痛饮一杯。”霍晚说着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在霍晚仰头举杯时,客栈正堂里的其它人似乎要起身。
 就在这时,客栈外急风骤雨。
 便在这时,一把伞进了“悦来”客栈。
 于是所有人都恢复常态。
 霍晚饮酒毕,那一把伞合上。青衫飘逸的公子不似冒雨前来,倒像是踏雪赏月的诗人,带着朦胧的水气和诗意吟游归来。
 眉目温润,俊朗无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此佳公子!
 南竹一时呆住。
 青衣公子向沈梦白几人抱拳道:“在下可否与三位同席共饮?”
 南竹立马答道:“公子请坐,我家小姐和我绝无异议。”沈梦白哑然失笑,这丫头是放肆惯了。
 霍晚笑道:“霍某正愁无大好男儿一同畅怀共饮,公子请。”
 青衣公子坐下,唇边一抹温润的笑意:“唐某要请三位尝一尝友人相赠的好酒。”
 青衣公子说着变魔术一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壶酒来。那酒壶是莹白透彻的青玉所做,在暗沉的天气中散出微弱的荧光,隔了酒壶可看见暗红的液体。青衣公子一一倒酒入杯,酒香四溢。
 霍晚狠狠吸一口酒香,笑道:“葡萄美酒,虽无月光杯,有月光酒壶也不错,身侧再有神仙般的人物相伴,真乃人生一大幸事!”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口处只觉酒香馥郁,竟是说不出的缠绵滋味。霍晚满足地闭眼品味。
 忽听青衣公子道:“霍公子就这般无所畏惧的一饮而尽,不怕唐某下毒加害吗?”
 霍晚睁开眼,脸上犹有如登仙境的畅快韵味,“被蜀中唐门的‘梦雨公子’唐南宣加害也好过被——”霍晚眼中精光乍现,一指客栈内的七人,“这些个无趣的人毒死的好。”
 霍晚说完这话,一柄剑惊鸿而起。霍晚的剑法如惊鸿照影,美丽耀眼,眩目得像苍龙出海,划破长空,龙啸九天,翻云覆雨,精彩绝伦。
 客栈正堂内其他七人也动了,八人纠缠一处。
 唐南宣道:“那掌柜的和小二是霹雳堂雷提、雷寻父子两,他二人的掌上功夫很是了得。那三人是‘雷厉风行’三兄弟,他们三人可都是霹雳堂好手。至于那对情侣,嘿,凌阁主算来算去终究算漏了‘京都社’会插手此事,‘在天愿为比翼鸟’的夏华坊夫妇又岂是一个七星霍晚就可以对付的。这可不是想吃进肚中就吃得进的‘龙子龙孙’。”
 南竹一阵脸红。
 唐南宣看了看屋顶一眼,向沈梦白道:“这个地方可不太安全,沈小姐和南竹姑娘还是先离开的好。唐某既欠凌阁主一个人情,今日就当是还她。”
 沈梦白一口饮尽杯中酒,轻轻一笑,“不曾尝过梦雨公子的好酒,梦白又怎甘心离去?果然好酒!多谢!”言罢,沈梦白拉着南竹向内堂跑去。
 唐南宣看这沈梦白清冷淡定的背影,突然想到:若多一些这样的人,这个江湖势必会很有趣。
 
 雨下的很大,“悦来”客栈正堂的屋顶上居然有一个人在弹琴。
 那个人长法飞扬,白色长衫做底衣,外穿一件蓝色外衣,迎风而坐,飘逸洒脱。他长的过于清秀了,柔美得甚至像一个女子。他的眼也是微微向上挑起,现出一派妩媚的风情。然而他却是紧抿着嘴唇,清清冷冷的模样。
 他屈膝而坐,手抚七弦古琴。身上似笼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雨水完全沾不到他的人。他的琴声也似被罩子所隔,完全听不见声响,但是围着他那几个人的心脏却好像都随着他琴声的节奏跳动。
 他越弹越急,他们的心跳也越来越来快。
 那几个人的心脏似乎快负荷不了,他们抓着自己的胸口,像要把它抓开一个裂口把心脏拿出来让它不要跳那么快。他们的眼眶都要裂了,口、鼻、耳、都渗出了血丝,可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终于,只听“噗”一声,心脏爆破了,那几个黑衣人一脸痛苦离开人世。
 他们死之前咬牙切齿:“涉江七星之纪也琴。”
 而他纪也琴依旧弹着他无声的琴,外界发生什么与己无关的清冷的模样。
 
 沈梦白拉着南竹在庭廊上跑着,那只手出现的很突然。南竹的轻功比起沈梦白不足一提,但相比不能习高深武功的小姐,她勉强可算个介乎二、三流间的高手。那只手出现时她自然在沈梦白之前惊觉,于是南竹一把推开沈梦白,拔出袖中短剑格挡。那只手却以诡异的角度扰过南竹的剑,食指在南竹的脖颈上轻轻滑过,南竹就昏到在地了。
 那是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头,他的身子曲卷得快成九十度角,脸上的皮肤都挤在一起了。他还一直咳嗽,像快要把他的肺都咳出来的样子。可沈梦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就要入土的老人就是“京都社”的祁老人,他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因为要找到一只蚂蚁还要浪费他好一会的眼神。
 祁老人用他那双混沌的眼睛看着沈梦白哑声道:“雷堂主想请沈国手替他瞧瞧身子,咳咳,还请沈小姐跟老朽走一趟。”
 沈梦白准备退了,只要她沈梦白能退,定可以保得周身安全。她虽受一身病痛所累,与高深武功无缘,但这讲求吸纳吞吐的轻功天下能胜过她沈梦白的人屈指可数。
 可这时庭廊突然亮了。
 这一晚,狂风暴雨,天色阴暗。
 可就在这一瞬,那些嘈杂的声音静止了,庭廊似乎升起了一仑明月,骤雨夜变成静月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