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霁山青

1、1-1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说的是仙都，神仙住的那种。
　　苍穹为宇，青云为阶，上有鸾凤于飞，下有玉女鸣珮。广乐传钧天，飘渺不知年……
　　他们人间世这样说天与仙。
　　滕六郎说，这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哈…
　　他把脖颈儿一缩，若无其事地躲到杵他正面前那位大兄弟威武雄壮的背影后，大袖拢过手指尖儿，刚刚好藏住二指肚间拈着的一张灵符。符纸勾龙走凤无焰自焚，方圆巴掌大开外一片小空间内灵力波动隐隐绰绰，不仔细搜还真觉不出来。
　　天家嗣音灵符，一仙铢二十来张，实惠好使，居行必备。
　　他手头燃着的这张是经自个儿改笔的，耗灵力格外少，燃时流窜的灵波几可忽略不计，最适合集会这种场合拿来开小差。
　　神不知，鬼不觉。
　　坏处也显而易见——法文残缺，传音效果便跟着打折扣。一程讯不待通完，磕磕断断已不知有了几遭。气得滕六郎想直接掐符完事。
　　比如，喏，这不又卡上了。
　　滕六郎斜着眼不时往台上瞄，长胡子老仙长叨了近半个时辰依旧精神抖擞不见疲态，这会正讲到激越处，白得发闪的须髯连带着簌簌直颤，很显然对台下的小插曲儿一无所知。
　　他松了口气。头一埋，继续跟灵符较劲儿。
　　“歪？歪？冯兄？好冯兄？…听得清吗？”
　　顿顿卡卡的杂音总算在滕六郎当真掐符前打了住。单听对头一线四平八稳的少年话声传来。
　　“…还成，咋？…”
　　冯兄姓冯名异，与滕六郎同届同年同窗念学，之所以没跟着杵在天学监听老仙师例行训话，只是因着前两日不遵宵禁翻墙越院未遂给逮个正着，现下仍关书阁里抄经呢。
　　“背。”他碾着后齿槽蹦出个字音。
　　书阁幽静晦瞑，只借着案前一盏长明灯点得正旺，倒还算是灯明几净。冯异跷了二郎腿，摊开本看封皮儿就不属于罚抄范畴的书，正要继续给他念下去，却听那头传音来：
　　“冯兄，住，住。他们人间世吹天界吹得太假了，我宁愿听训也不听这个。”
　　灵符悬空自燃，倒省得冯异多忙上一只手。他支了额角惬惬坐，口头一句“就你事儿多”，按着书页的手却老老实实阖了卷本，遥遥点认向对面书架上满满当当十来行册名：“听啥？”
　　那头忽儿戛然止了声。
　　冯异眉梢一跳，正想着那小子不至于这么快就也得进来陪他吃禁闭了什么的，对头吭吭咳咳几声，甘脆腼腆的少年音轻飘飘入了耳。
　　“…冯兄，好冯兄…”
　　“…小弟想听那醉玉妃——…”
　　砰…
　　符纸爆作飞灰时的细微动静。
　　冯异吹了吹落桌角上的一撮余烬，胳臂一伸，够了架上兔毫来，继续老实巴交抄他的经。
　　喉头哽了句脏话，可他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