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撩灰飞烟灭》怅晚

80、戮仙

　　而此时天枢的屋子里已是一片狼藉。

　　茶盏？不要！砚台？不要！枕头、衣物、从凡界悄悄捎上来的酒……这些都带着，对了，还有话本子，这个有些棘手啊，得好好挑几本，既能瞒住三哥的眼睛，又能让自己看得尽兴。

　　天枢这般想着，就立即精挑细选起来。

　　待他将要拿的东西全部装好，推开门时，回廊上悬着的宫灯已如豆没落，在寒风中颤巍巍地摇晃着，却也留不住他的脚步。

　　当天枢背着小山似的包裹出现在玉衡面前时，玉衡着实诧异了一会儿。

　　“怎的拿了这么多东西？”

　　“不多不多，有些没拿，还得靠三哥养着我呢。”

　　他将包裹放到桌上，然后兴冲冲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了出来，再放置到屋里合适的位置。

　　玉衡失笑道：“你对这地方倒是挺熟悉的。”

　　他刚将一坛酒拖到角落里，闻言后甩了甩手臂，转过头笑着回道：“一回生二回熟，我来这儿可谓是‘百转千回’了，自然是熟悉得紧。”

　　说罢，他又蹲下身，狠狠地揉了揉一脸哀怨的白虹，皮笑肉不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白虹哀嚎了几声，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瞅着玉衡，四爪不停地向前迈着，却因着尾巴被天枢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只能在原处划着，显得颇为滑稽。

　　玉衡看了眼被他胡乱踹到一旁的软垫，对他说道：“你把它休憩的地方占用了，还指望它能想你？”

　　闻言，天枢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手，白虹用力过猛，在地上打了个滚，圆滚滚的肚囊暴露了出来。

　　它忙翻过身来，挥着爪子就要往天枢身上招呼。

　　“三哥你看，它的确想我……”他侧身躲过小狐狸的小肉爪，眉眼间虽漾着得意的笑，却是话锋一转，冷声说道：“想我死嘛。”

　　于是一神一兽间就开始了目光厮杀，玉衡暗觉好笑，走到白虹跟前，俯身顺了顺它险些竖立起来的毛。

　　白虹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眯着眼睛瞟了天枢一眼，还挑衅地哼唧了一声。

　　玉衡扣指弹了弹它的额头以作警告，然后直起身来，回首朝天枢说道：“天色已晚，你便在床上歇息吧。被褥我已经更换过了，枕头用你自己的便可。”

　　因着少时两人也曾同榻而眠，玉衡对他认枕一事自是心知肚明。

　　只是令天枢有些动容的是，时隔数十年，玉衡仍记得此事。

　　天枢点了点头，抄起包裹里的枕头朝内室走去，脱去鞋袜后翻身上了床，又撇过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玉衡说：“三哥也睡。”

　　玉衡指了指竹榻回道：“我睡这儿。”

　　天枢一愣，旋即坐起身来固执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僵持了一会儿后，玉衡终是轻叹一声，施法将竹榻移到床旁，无奈地问道：“这样可行？”

　　天枢满意地笑了笑，裹起被褥躺了下去。

　　玉衡将支于角落里的木架顶端镶嵌着的夜明珠用布盖上后，也宽衣上了榻。

　　天枢背对着玉衡，默默地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中因愉悦带来的激动渐渐平复，困意上涌，竟也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他醒来时，竹榻上的人已经离去。

　　他掀开被褥，滚到竹榻上眯着眼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起身。

　　洗漱完毕后，他走到妆台前，翻箱倒柜地察看了一番，经过再三确认，那条白色发带的确不在此处后，他不由地勾起了嘴角，这才推开了屋门，朝沐文楼走去。

　　之前遗留下的某个问题，是时候弄清了……

　　因着之前已经来过一回，天枢对这个地方要表现得比上一次更轻车熟路些。

　　他漫不经心地绕着一排排的书架走着，实际却是在暗中寻找着蒹诩的身影。

　　许是太过入迷，他竟未发现上生已跟着他转了几圈。

　　上生终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天枢的肩膀，却吓得天枢猛然转身向后退了几步。

　　在看清来人后，天枢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对上生说：“你什么时候练成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邪门功夫了？”

　　“上次没开神识，这次没长耳朵，你这是返老还童了？”上生盯着他，神色不改地回道。

　　“得！算我没眼见，竟未发觉七杀星君生人勿近的外表下竟藏着颗躁动的心，真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下甘拜下风。”

　　面对天枢的嘲讽，上生冷冷地剐了他一眼，却也未作计较，出声问道：“你来沐文楼做甚？”

　　他挑眉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我以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上生将他推开，又问道：“那你刚刚走来走去的又是做甚？”

　　“看他见到我是什么反应啊……”天枢再次凑到上生身旁解释道：“若是心怀鬼胎，要么躲着我，要么来我跟前献媚，若是——”

　　“不必思虑那么多了。”上生又将他推开，定定地看着前方说：“他来了。”

　　天枢眉梢一跳，转头望去，那携着纯真笑意的儒雅少年正向他们走来，步伐似有些凌乱。

　　“二位星君……”蒹诩的激动溢于言表，却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方才说道：“能再见二位，实乃大幸！”

　　上生依旧是冷淡的模样，天枢则好整以暇地抱手看着他：“哦？此话怎讲？”

　　他腼腆地垂下眼眸，小声说道：“那日我离开沐文楼时，恰好遇到了当年与我一起被云中君引入仙门，后来被分派去侍奉昆仑山纪留仙君的华采衣。”

　　天枢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蒹诩又接着道：“她无意中提及似乎有两位星君进了昆仑幻境，因众人皆知幻境之险，无事不得轻易涉足，纪留仙君便以为你们此行是奉帝君之命，所以并未过多留意。我却想起早先七杀星君问过岚烟波影的下落，以及贪狼星君你离开沐文楼时似乎也是朝昆仑幻境的方向去的，便猜测是否是你二人进入了那地。我放心不下，就多方打听了一下，发现你们之后皆未在九重天出现过，于是我便向天府星君禀报了此事……”

　　说到此处，蒹诩顿了顿，抬起头望着二人，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望二位星君勿要怪罪……”

　　看着他那如凝脂般白嫩的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天枢释然一笑：“怎会？还得多谢你，我二人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他愣了愣，面上绽出明晃晃的笑意，虽有些傻，却显得无比真诚。可他旋即又想起此举似乎有些不妥，于是慌忙收敛了笑容，埋下头去。

　　见状，天枢将手肘搭到他的肩上，倾身揶揄道：“每次都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家小妹都比你大方……”随后他又将身子凑近了些，在蒹诩耳畔撩拨道：“你该不会是心悦我吧？”

　　蒹诩的脸颊登时红了个彻底，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句“星君莫要误会，小仙已有心悦之人”后落荒而逃。

　　上生看了天枢一眼，冷哼道：“自讨没趣。”

　　天枢斜倚着背后的书架，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绺头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的兴趣可不在此处……我觉得此人可信，你呢？”

　　“明知故问。”

　　若是他察觉出蒹诩有问题，早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天枢了然地点点头，却仍不忘逗弄他：“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你也别当真。”在上生怒发冲冠的前一刻，他又忙挤眉弄眼道：“幻境里你使的那柄剑是什么来头？再借我看两眼？”

　　上生神情一滞，将头转向另一边，拒绝道：“不可，那剑名曰戮仙，擅自祭出有违我对帝君的承诺，若非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会——”

　　“原来是帝君给的呀……”天枢的眉梢高高地挑起，眼神煞是意味深长，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诛仙四剑之一，他可真是偏心……”

　　见他似乎对东皇太一心生不满，上生连忙生硬地解释道：“并非如此，他只是予我防身罢了。过些日子你们北斗七君会同我们比试一场，戮仙、绝仙和陷仙三剑将自觅其主。”

　　闻言天枢一愣，眸色愈发深邃起来：“你好像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事啊……”

　　不得了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