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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想出宫的僵尸姑娘 ...

  •   话音一落,秀英殿内陷入静寂。苏曲漾的脸色没绷住,一瞬间不那么好看了。旋即又如温婉常色,讪讪一笑了之。

      这次过来,却没有喝茶磨洋工的心思,只问了些家常话,滞留了短短片刻便打算走了。我长长吁了口气,只盼望时辰再走得快些。

      粉裙子夫人跟在她身后出了秀英殿,却又止住步子:“瞧民妇这记性,民妇本是过来还东西的,喝了一盏茶又忘了。公主适才跑得急,掉了这玉佩。”

      她从袖口一掏,却是我随身带着的那块碎玉,上头穿着的璎珞穗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了。

      “多谢……”我紧忙接过来,这碎玉是萧绎命令我随身携带的,说是要寸步不离,可以护身一类的。我把它在腰间系好,礼节性地拱手道:“多谢――”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到底是姑娘还是夫人呢?正寻思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介入进来:

      “你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迷糊……”

      还没瞧见人,粉色衣裙的女子脸上浮了一丝娇憨,言语是不满的:“我不过出来走走,不是保证过不会闯祸了吗?”

      我随着她的身影望过去,意识还没反应,身体一僵。

      这张脸,这张脸……

      我不受控制的连连倒退,一不留神绊倒在殿旁堆积数寸深的雪里,一声惊呼,好多只手朝我伸过来。

      我的衣袖被人拽起,脖颈边一道狰狞的疤痕崭露头角。

      粉色衣裙的女子一声惊呼,突然又拽住我。

      我赶紧爬起来,缩起头裹住自己的脖子。莫子挡在我身前:“我家公主玉体,岂容尔等窥伺亵渎!”

      那女子浑身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在发颤:“她,她……”

      我有点晕,感觉两眼发矇,重心不稳,胸口揪做一团,只得抓住莫子的袖子:“我要晕了……”

      说完眼前一黑。意识模糊前好像有人在背后扶住了我的腰。

      ――――

      几豆烛火轻挑着,暖意氤氲。

      我睁开眼睛,一只温暖的大手贴在我的额间。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醒了?”

      我懵然地望着浅粉色的纱帐,厚薄恰到好处,质地是极好的,顶头绣着好看的蔷薇花,活灵活现的,仿佛可以闻见了它的香气。

      “朕分明听说是你把皇后着着实实气了一遭,怎么反而你自己却晕倒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头偏向里侧:“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朕又没怪你。”他发出一声极温柔的笑,握住我的手,却又蹙起眉,“药也服下了,被子也盖了,身体怎还这样凉?”

      我抽回手,一板一眼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伸出手指来弹我的脑袋,我反射性紧闭起眼睛,却只感受到鼻尖一痒。“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知道授受不亲。知道这几个字如何写吗?”

      “我知道,我还知道私相授受呢。”我皱了下脸,补充道,“我已经不小了。”

      “是了,说起来,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他的声音轻轻渺渺的,“有什么想要的?”

      我望着帐顶开得极盛的蔷薇花,酝酿了一阵,说:“我想吃云团糕、薯瓜饼、香穗烙子,还有糖葫芦串儿。”

      “朕明日便差人去替你买。”

      “冷了便不好吃了,要热乎的才入味。”

      “那朕明日派人去找几位师傅入宫来给你做。”

      他似乎没领会到我的意思,我有点急了,一个心切脱口而出:“我想出宫。”

      他定定地凝着我,没有答话,空气仿佛冻结了。

      这气氛有点静的可怕,看样子他是要发怒了。我有点结巴了:“我,我,我就就随口一说……”

      他却忽然笑着开口了:“你赶快好起来,朕答应你,准你出宫玩一天如何?”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阵痉挛。我咬牙忍着,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替我捻了些被子,眉眼像轴画儿,煞是好看多情,“饿不饿?朕吩咐他们去给你做点吃的。”

      我听着这曾好似永远也听不腻的声音,眼底发涩,手不自主去擒着胸口。

      我在想着,要不要现在告诉他呢?告诉他我记得了许多事,记得粉绒裙子的姑娘是程娆,记得我曾是承胤殿的主子,记得由脖子及了胸口的这道疤痕是如何来的。

      我还在军中的时候,那时我同程娆也还不算熟,有一天她同崔平骁闹得很不愉快。她哭着跑过来找我,说要我咬她一口,要变成我这个样子。

      我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气话。生而为人纵有千般苦楚,也足够好运气。可无论我如何劝,她只说自己心意已决,要不然就要去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我拗不过,只得唬着她闭上眼睛,偷偷拿了獠牙链子给她弄上去两个牙齿印子。

      半月后的某一天崔平骁提着剑红着眼,只穿着中衣,发丝凌乱,闯进营帐就笔直冲我刺过来。

      我眼睁睁见着那剑凌厉快狠。一卷册子抵护在我身前,碎成两半,剑身穿透书简,破空而来,仍不见分毫迟疑。

      一只手狭制住那把剑,停在了我胸口半寸。

      崔平骁眼里涌着怒火,手上力道愈深。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底是滔天的恨意,他说我本性难移,害死了程娆,要替她报仇。

      我眼见着萧绎握着剑刃,指缝间渗出殷红。他脸上却一点儿不见痛楚神色,只是蹙起了眉,问我,是你做的吗?

      我说我没有。

      届时程娆躺在木板床上,手上青痕累累,那日我按上去的牙印隐约可见,所有的迹象都指向有力,任何的说法都苍白无力,我绝望又害怕得只能拼命摇头,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萧绎看着我,瞳黑如墨,那般好看。帐外是吹角连营,齐整的士兵脚步声共振震耳,我仍旧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声音,那样淡,却无限放大到我心里去。他说,我知道了。

      他反过头,淡淡地对视崔平骁,他说,你若要杀她,今日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可是我在帐外清晰地听见,军师同他说军心不稳,首先要稳住崔平骁。若是崔平骁叛变,此时正值敌军进犯,只怕会一击即溃。

      我又怎能忍心看到那样的萧绎。

      我虽不知道程娆中了什么毒,却知道救她的办法。我生来便是僵尸,不死不灭,身体毁损了也能自行痊愈。我的心头血克世间万物,可以解任何一种毒。只是挖心的过程,要忍受的也是世间的剧痛。

      我找到崔平骁,让他拿剑划开我的心口,取血去救他爱的人。

      一剑穿心,胸口血流如注,怎么也止不住,我害怕萧绎知道,躲在大漠中大半个月,痛得昏死在过去又醒来,唯一的念头是要好了回去见他。那样的人,我爱着他,所以身上受再多疼痛,也宛如灌蜜。

      可是那日苏曲漾说了什么?她告诉我,她曾中了一种尸毒昏迷不醒,三年前服用了一种特殊分离处理的裸血活了过来。

      我不断告诉自己,也许只是巧合呢,一面却又心知根本无法骗住自己。这世间能解尸毒的血,又还有哪里能找得到呢?

      我空洞地盯着那帐上的蔷薇花,艳丽得好似要滴出血来。我终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能说,往上又拉了拉被子,头发摩挲着枕头,陷进枕头芯儿里,闷声道:“我困了……你还不走,政务都处理完了?”

      恍惚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许是错觉,因为萧绎清朗的嗓音分明落在耳边:“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然后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夜色涂黑如墨,红烛泛着盈盈暖色。我把被子轻轻拱开一条缝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擒着胸口的疤痕,忽然有点想落泪。

      萧绎也许以为,我永远不会知道罢。他怎么会晓得,有一日我会从苏曲漾那里听到所有,他又怎么晓得,我说的出宫,是永生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下次再也不写一人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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