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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八卦的僵尸姑娘 ...

  •   这件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我如今记性大不如前,很多事转眼也又抛到脑后。

      一日,我路过承胤殿,莫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后头陆陆续续尾随一堆的公公阿嬷。

      很久没出来,这里还是老样子,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有个粉色绒纱裙的姑娘站在院子里,不知是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还是光秃秃的树枝,发着呆。

      莫子拿捏着宫里的老一套,狐假虎威地吼了一嗓子:“放肆,见了公主还不行礼。”

      那姑娘听到声音回过身来,倒是客客气气地施礼。

      看她的打扮,不像宫里人,我正想开口客气两句,那边的白雪枯枝掩映间传来细声的闲谈。

      “我听说,这个妃子曾经是个将军,后来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皇上便赐她为妃。后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错,直接又赐了死罪。”

      “还能有什么罪,肯定是嫉妒呗,我听说那将军长得可不怎么样,凶神恶煞的,你看咱们宫里的主子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的……”

      “不是啊,据说是她闺中之事过于勇猛,一夜七次,连皇上也满足不了,后来跟侍卫私通……”

      “呀,不会吧……”

      “这么一说她是上吊死的,好像是畏罪自杀……”

      “诶呀,瞧你说得人后脖子凉飕飕的,快走快走,别沾了晦气!”

      两个小宫女步子紧快地朝这边走过来,莫子显得有点激动,拧着小浓眉斥道:“放肆!主子们的事岂可容奴才碎嘴!”

      小宫女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磕得一额头的雪,“公主饶命……”

      “好了好了,起来吧,”我拉住怒气膨胀的莫子,“反正又不是说咱们,随她们说去,咱们管这闲事干啥。”我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待她们跑远了,朝莫子凑近了些,细声问道,“诶,皇兄真的这么不行,一……”

      “公主……!”莫子双颊飞上一抹红,嗔怨地咬着下唇看了我一眼,低过头不说话了。

      粉色绒纱花裙的姑娘只顾着发呆,也不大爱说话。我素来不习惯与人交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眯着眼尽量显得客气:“这里如今已经闲置了,宫人们都说这些地方戾气重,姑娘还是少来的好。”

      “戾气……”她怔怔地失神,“物是人非,不过山水轮流转,一场梦罢了。”

      听这意思,这里头怕是有些故事。我有点好奇了:“听姑娘这口气,与这殿宇的旧主人颇为熟识?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旁人不知晓的内情?”

      她仍怔楞着,满口冒着成语,神神乎乎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三人成虎,也不过因指鹿为马罢了。”

      这话说的玄乎莫测的,倒引起了我的兴致。我平日呆在宫里实在是闷得紧,萧绎不许我出门,天天惯会拿着诗经女史逼我读,偶尔能听一听故事也是极有意思的。

      可是她说了两句,却不肯说下去了,作了个笑脸道:“不过是些登不得台面的东西,公主见笑了。”

      这话成套成套的,我不免有点失望。我正叹了口气,远处一个一路小跑的身影,莫子拉了拉我的袖子:“公主,好像是小方子……”

      小方子是萧绎安排照顾我的小太监,他躬着身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公主,大事、大事不好啦!听说、听说、皇上刚刚派了太医去秀英殿……”

      “糟糕了!”我心下道不妙,若是萧绎又发现我跑出来,下次再出门恐怕就要到另一个时节了。

      我匆匆跑回去,有个人穿着藏青打底的绣纹衫子,正背着医药箱立在秀英殿的大门口。

      那人瞧见了我,躬了身子,操着不太地道的上京话自报家门:“某某某参见公主。”

      许是门口风大,我竟没听得清楚,复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脸笑容可掬,“你晓得。”

      我愣了一拍:“我晓得?”

      他把手又拱了拱,把声音拖的更长,显得十分地恳切:“你晓得。”

      我打量眼前这人,感觉面生得紧,应该是太医院新来的吧。可他一脸笃定,搞得我也不那么肯定是不是真的头一回照面,只好挤了半个笑脸,“我真不晓得。”

      谁知他把手一摆:“下官叫你猜。”

      ……

      这人真是搞笑得奇怪。可我又实在是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继续保持之前的半个笑,摊手反问道:“你猜我猜不猜?”

      莫子也提着声儿,喝道:“忒大胆子!问你名字呢!敢在公主面前拿架子卖关子!”

      他似乎被唬住了,瞪大着眼睛抬着头瞅了我和莫子片刻,复又有些惶恐的弯了身子。

      “公主恕罪,下官不敢……”他声音顿了顿,复带着身形也顿了一顿,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好像鼓足了勇气,终于挤出下半句话来:

      “下官鄙姓李,字‘晓德’,单名一个‘偲’字。”

      ……

      ……

      这下轮到我和莫子两两对视,大眼瞪小眼,傻了。

      原来是李晓德,李偲。

      李你不分,害我闹了这么大的乌龙。我心里默默诽着,面上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转移话头:“皇上派你来的?来做什么?”

      “公主这几日月事将近,皇上嘱咐下官给公主开几贴补血气的药。”

      “……”

      我有点讶异于萧绎对我来葵水的日子比我自己还算得清楚,更讶异于这个太医单刀直入的吐出这几个字,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毫不避讳。跟萧绎一个德性,果然是近墨者黑。

      我坐在高脚的靠背大椅上,依着他的吩咐伸出手让他把脉。

      这个号脉的时程有些慢,我百无聊赖地一边抖着腿,一边对着光把玩自己空余的手。透过指间的缝隙,无意瞥到对面的这张脸,不由得呆了一呆。

      一个大男人,比我还要白还要精致就算了,按说我本来肤色就偏黄,长得也粗枝大条的。而像萧绎那样子,虽然北武人形容是“丰神隽逸、颜如舜华、惊为天人”一类的,看虽然很中看,却属于冷硬气派,特别是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觑着你的时候,你会陡觉毛骨悚然、后脊发凉,直接就杵在那儿啥也不会干了。

      但这侧颜却是奇了,静静看来,竟有如一幅泼墨的江南山水画,能与苏曲漾媲美几分。

      我虽然未去过江南,心却想着江南烟雨就该是这样子的。

      对比起来,我忽然就想起自己去做长工那会儿,不仅没有循着话折子里头的常规剧情,比如“女扮男装过分清秀、被小姐一眼相中然后芳心暗许、寻死觅活、非君不嫁”这一类的发展,还因为大剌剌地跑去小姐闺房端夜壶,被当成采花贼在柴房吊打得剩半口气。

      我唏嘘了会天意难测,问:“李太医是哪里人?”

      他探着我的脉搏,恭敬谦卑:“下官浙江临安人。”

      浙江临安,不错,江南的风水宝地。

      我又问:“李太医……”想了想,有些太直接了不好,琢磨挑了听上去高雅些的字眼,问道:“今年高寿?”

      话未落音,我感觉触在我手腕处的指尖微微一抖。我正纳闷着,莫子捏了捏我的胳膊,呵声提醒道:“公主,芳龄,是芳龄……”

      “哦……”我恍然点头,忙纠正道,“芳龄几何?”

      李太医嘴边角也开始抖了:“下官今年及冠。”

      “正是双十好年华啊。”我沉吟,心里盘算着比我小了点,和莫子倒是般配。打定主意,为了表示欣赏,我把牙齿缝里头的学问都撬出来用做称赞:“年纪轻轻便做了太医,果真是年少有成啊。”

      话毕,那脉搏竟好巧不巧又跳了一跳。我忽略掉这些小细节,眯着眼努力显得和善:“李太医如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不知哪家千金这般有福气嫁与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怕羞,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竟然局促地偏过了头。“下官……尚未娶妻。”

      我还欲继续问,他已经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不说半句废话,作了个揖:“公主身子底还是极好的,只是气血不足,下官即刻开了方子,请公主务必每日晨暮煎服两次。”

      说完抓着单子,提笔刷刷一挥,交给莫子,还不待我开口,急急忙忙告了个退,扛着医药箱子瞬间闪得不见了人影。

      我叹了口气,今日的谈话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平,我近来苦练文字,怎么的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莫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嘟哝道:“公主您这问话也忒直接了些,您这恨嫁的传言又要满天飞了去……”

      我呆了呆:“我已经很婉转了呀?不至于这样露骨吧?”

      “岂止露骨,简直是□□的地步。”

      我托着腮笑嘻嘻道:“哪里赤裸裸了,起码也还穿着肚兜吧?”

      “又来了!”莫子眉眼一瞪,又摇了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您前些天还教我女孩子要如何如何百转千回呢……”

      我摊了摊手,捡起李偲丢下的笔墨,抻平之前揉得起了褶子的纸随手练字:“我这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吗?”

      “得了吧您就,谁都知道公主恨嫁,她的丫头还能强到哪头去?”莫子抬手去关大红朱漆的窗子,突然转头道,“呀,公主,皇后娘娘来了。”

      我实在是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莫子却走过来推我,碎碎念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我想起这宫里太嚣张的人最后都没有好果子的,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去迎她。

      苏曲漾一身素雅,玉立于秀英殿的虎头石坐旁,遥遥瞅着两道的枯树说话。

      “啊呀,你们这秀英殿门口怎么净栽种些个秃枝树,瞧着死气沉沉的……”这声音,透着嚣张气焰似的,是个近侍的宫婢。

      “暗香,不得胡言。”苏曲漾自有威仪,止住她的话,眸光朝那枯树流转一遍,笑望向我,“只是着实冷清了些,明日你派人替公主把这些枯树清一清,把前些日子天金国贡的吊瞳树盆栽移些来……”

      我正要回绝,有人比我快了一步:“这些枯树是江南的名树扶柳罢,因了这天气骤冷,气候不适,所以才呈现这般模样。”

      却是之前在承胤殿遇到的那个粉色绒纱裙的姑娘。

      我挺着胸脯点点头:“是呀,皇兄几年前去江南微服出巡,带了这么几株回来。”

      “原来是皇上特意栽种的。”苏曲漾神色无虞,倩然笑道,“只知崔夫人医术精湛,却原来于园艺上也造诣颇深。”

      粉裙子姑娘礼数周全恭谨,面上表情却淡淡的:“娘娘谬赞了。”

      咦,苏曲漾唤她崔夫人,她早已为人妇的么?那为何仍梳着少女的发髻?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路请她们两个进了屋子。

      苏曲漾纤纤细步,举手间尽是风姿。一抬首便见着了殿前正墙上挂着的丹青画,剔透指尖轻轻抚过:“这画倒颇有魏晋之风,崔夫人觉得,它出自哪家之笔?”

      粉裙子姑娘,不,夫人,好像没什么兴致,极淡地摇摇头:“民妇愚钝。”

      苏曲漾倒是颇有热忱,也许大家闺秀出身的对这些写写画画都会有一种迷之爱好:“这画豪迈不羁,似是出自伍家一派。可笔锋却如快剑斫阵,强弩离弦,凌乱间隐约可现蓬舟吹取三山去的浩荡之气,倒像是吴青楼的真迹。”

      我本来站在一旁没吭声,这时候她越说越起劲,只好忍不住道:

      “那是小方子前两日描的,我同他打赌输了,便把它裱了挂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绎:义辞,听说你在打听朕一夜几次?
    义辞:我,我就随便好奇一下。
    萧绎:那你过来,朕今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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