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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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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面色疲惫的下了火车。
已是正午,日头正盛。宋辞在火车站内的洗手间稍作打扮。冰凉的水让她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湿巾擦拭过后的脸较之之前干净了不少。只是眼底的青黑有些碍眼,宋辞抿抿唇,化了个淡妆,戴上了眼镜,才能稍微遮挡住。
她走出车站,上了一辆出租车,报给司机纸上的地址。
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看着外来的美女,不敢怠慢,当即发动车子,呼啸离去。
连夜的奔波加上长时间的空腹,宋辞苍白着脸,闭目养神。原本还想唠嗑的师傅看美女神情疲惫,也没再说什么,而且开的越发平稳,很是体贴。
徽州市小,人口也不多。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宋辞付钱,说了声谢谢后,下了车。
墓园门口庄严而肃穆,宋辞走到岗亭里,把纸条递给守卫大叔。大叔一看到纸上的地点,就指向身后的方向,操着不正宗的普通话告诉宋辞该怎么走。宋辞大致记了一下路线,道个谢,转身离开。
现在是十月底,前来墓园祭拜扫墓的人很少。宋辞兜兜转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她穿着白色的长衫长裤,跪在墓前,背影笔直。
宋辞松了一口气,所见的场景比梦中好很多。她走过去,站在夏暖阳身边。
夏父夏母的墓碑并列,黑白的照片下是一束矢车菊。这是宋辞第一次瞻仰夏父夏母的遗容,男人严肃而古板,戴着眼镜不苟一笑;女人长发垂下,温文娴雅。
宋辞鞠了一躬。
“你怎么来了?”夏暖阳没有看她,平静的开口。
“我担心你。”宋辞双手负于身后,轻声说。
夏暖阳静默不语,眼神淡然。
宋辞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问:“你在这跪了多久?”
她记得夏暖阳是早上六点到的徽州,这个人不会一直跪到现在吧?
“不知道。”夏暖阳冷淡的回答。
宋辞第一次被她如此冰冷对待,心里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办。她踌躇的站在原地,想把夏暖阳拉起来,又不敢。想开口劝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双方都安静下来。
一阵咕噜声打破了寂静。
夏暖阳抬头看了宋辞一眼,宋辞红着脸,垂着眸,头扭向一边轻声为自己辩解,“我没吃饭......”
夏暖阳怔怔的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宋辞被这视线打量的浑身难受,她羞赫不已,身体都在发抖,大脑深处在叫嚣着赶快逃离这尴尬的场所,腿却一动不动。
“那就去吃。”夏暖阳收回视线,继续对着父母的墓碑。
宋辞抿唇,摇摇头,“我不放心你。”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夏暖阳轻笑,“我难不成要在父母面前寻死?”
“暖阳......”
“你去吧。”夏暖阳叹气,“我想和他们单独相处。”
宋辞无法,只能暂且离开。她边走边回头,那个白色的背影仍然笔直,像是一柄笔直的剑,一棵遒劲的竹。
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墓园附近根本没有快餐店和饭店,宋辞无奈打了车去最近的商场。徽菜属于中国八大菜系之一,徽菜重油盐,重咸,和宋辞的饮食风格相差甚远。为了省事,她在必胜客解决了午饭。连锁西餐的味道是不会变的。
饭后,徽州的天空阴云阵阵,宋辞皱眉仰望天空,亮度在不断降低。她买了把伞,打车赶了回去。
路中雨就落下,瓢泼大雨。
宋辞看着窗上的雨滴,催促师傅开快点,再开快点。
司机还没停稳,宋辞就急急忙忙的打开车门,掏钱准备下车。师傅嘟囔了句急什么,她充耳不闻,撑伞小跑着进了墓园。
伞买的不小,可是她跑得快,身上没淋到,裤脚却湿透了。
宋辞浑然不觉,气喘吁吁的跑到夏暖阳身边。看到她在雨幕里浑身湿透,看她神情迷茫的如刚出生的孩子。
宋辞站在她身后,把伞倾了过去。
属于夏暖阳的天空,雨停了。
夏暖阳扭头看了一眼她,她额前的刘海紧贴额头,水滴顺着头发滑过面庞,顺着鼻梁,嘴唇,下颚,最终滴下。
宋辞心中一动,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的拥住了她。
“我是不是做错了?”夏暖阳埋首于她的小腹上,轻声问。
对与错,谁有资格评价呢。便是评价了,又有什么用呢。谁都改变不了结果。
“你后悔了?”宋辞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反问道。
夏暖阳抬起头,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宋辞,“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她应该后悔,应该是做错了,可她心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不是悔,不知道是不是恨。
“夏暖阳。”
宋辞少有的如此正式的喊她,她看过去。
“你不能后悔。”
那个人蹲下来,两人的目光处于同一水平线,伞柄在两人脸颊之间。
“你不可以后悔。”
夏暖阳听见她这样说。她的眼神坚定不容拒绝,手却轻柔的抚了上来。那个人的手温暖干燥,不像自己的身体冰凉湿冷。
夏暖阳抓住了那只手。
宋辞抿着唇,仍她握着。
“谢谢。”夏暖阳挤出一个笑容,随即无力的到了下去。
她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跪在坟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到现在终于是体力用尽,支撑不下去了。
宋辞吃力的把她抬起来,拉到自己怀里。一点都不介意对方湿透的衣服和浑身的寒气。怀中人脆弱的神情实在让自己心疼,她想把她拉起来,那双膝盖跪了这么久肯定麻了,气血堵滞不通。然而她一手撑伞,单凭一只手是撑不住夏暖阳的重量的。
咬咬牙,宋辞松开了伞柄。漫天的雨水滴落,宋辞抱起夏暖阳,让她靠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
雨幕中,她们紧紧相拥。
宋辞突然感觉在这一刻,得到了夏暖阳。
夏暖阳站都站不住,她还残留点意识,苦笑着在宋辞耳边低喃,“抱歉......”
宋辞的眼镜上都是水,头发湿透,一向得体的美人现在狼狈不堪。
能说什么呢。她这个时候一点责怪的心思都没有。宋辞看了夏暖阳一眼,轻柔的安抚她愧疚不安的心。
“没事的。”
宋辞屈膝将夏暖阳背在身后,嘴角崩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那把伞斜立在地上,被遗忘在身后。
夏暖阳的意识逐渐清醒,她极其的内疚,宋辞单薄的背,让她的心如被针扎一般难安。
“阿辞......”
“恩?”宋辞现在的气力只能回复单音节。
夏暖阳体贴的不再说什么。她安静的伏在宋辞的背上,眼角湿润。
宋辞喘气声越来越明显,步子迈的也越来越小。夏暖阳知道她到了极限。
“放我下来。”
宋辞停下,双手仍然用力的固定背后的人,不让她滑落。
夏暖阳看到她摇了摇头。
深呼口气,宋辞颤着腿,迈出一步。身上的人却挣扎着要下来,上下同时受力,宋辞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跌。
夏暖阳及时的拉住了她。
宋辞看着近在眼前的水泥路,松了口气,她双腿颤栗着站了起来,还没站稳,拉着她的夏暖阳突然无力的向后倒下,连带着她也倒了下去。
只不过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那个人消瘦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
夏暖阳紧紧的抱着身上的宋辞,直视天空,连滴下来的雨水都清晰可见。她大笑,心中的郁结一扫而光。
宋辞静静的伏在她身上,抓着她的衣领,听到她放荡不羁的大笑,眼神温柔。
“摔到了没?”
“没有。”
“累不累?”
“还好。”
“我累了。”夏暖阳修长的手抚上宋辞的后脑勺,“就先这样躺着吧。”
“好。”宋辞埋首于她的胸口,一点都不在意冰冷的雨水。
天地苍茫,就剩她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