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误》四夕米又

9、悬灵

　　悬灵司位于东都近郊沧山之间，需小半日车程。东方既白，王府马车一行已过了安远门。

　　因多睡了片刻，苏艾艾错过了早点，此刻她又饿又困，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直揉鼻子。揉搓间她偷偷瞟一眼端坐正位的赵晏，他眼下也似有乌青，闭门养神，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啊~”苏艾艾没忍住又是一个哈欠。

　　“困？”赵晏眼睛都没睁。

　　“饿。”苏艾艾眼巴巴望着马车车门处的食龛。

　　赵晏半眯双眼，顺着苏艾艾的眼睛扫到车门处，“自己拿。”

　　她手一伸，宝贝似地将一个半截手臂见方的大盒抱在怀里。掀开盒盖，盒内整齐码着各色糕点，粗略一看竟有十几种，苏艾艾手指大动，挑了块最大的金丝枣糕塞进嘴里。

　　枣糕须臾下肚，她又捡起一块红豆方糕，刚拿起来，眼角扫过赵晏，只见他定定看着食龛，像是一副想吃的模样。

　　苏艾艾困意未消，下意识地将手中方糕递到赵晏嘴边，“喏。”她轻轻将那方糕塞进赵晏嘴中。

　　赵晏被迫咬下半口，正想伸手接过，却见那酥手一折，将他吃剩下半块方糕放入了自己嘴中。

　　“啊~”咀嚼中，苏艾艾以袖掩面又是一个哈欠。

　　赵晏的食指动了动，终是又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再几块糕点下肚，困意未消却已略略有些饱感。苏艾艾索性支起车窗去看沿途景色，只听得对面马车上隐约传来伊凡的哼唧声，断续的中文加上几声低吟，让人好不自在。

　　她听得不耐烦，赶忙关了窗户。扭头间又正好对上赵晏意味深长的眼睛，他看看马车外伊凡的方向，又看看苏艾艾，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苏艾艾思忖了片刻，突然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不要！”她小嘴一努，撒娇似地往赵晏身上扑，“你又想将我送去给伊凡！”

　　赵晏右手食指一点，抵住苏艾艾的额头，让她不能再靠近，他闭眼叹了口气，“你以为刚才伊凡哼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欲/火焚身呗！”苏艾艾倚回自己的位置，没好气地。

　　“欲/火焚身？”赵晏一噎，他稍稍倾身，支起苏艾艾近身的窗户，“再听。”

　　苏艾艾疑惑地竖起耳朵仔细分辨，渐渐她面上浮起几丝喜色，她回转身，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赵晏，“采大蒜的小姑娘！？”

　　“正是，苏苏这歌果然‘洗脑’。”赵晏微微颔首，话音刚落，又见他皱起眉头来瞧她，“只是不知道你这脑子里终日……”

　　苏艾艾飞快捡起一块糕点塞进赵晏嘴中堵住他后半句话，她瞪着眼睛，一副无辜模样，“不准说，我可是最纯洁的小白兔。”

　　赵晏哑然，他拿下口中糕点，恍然又想起他与苏艾艾共吃的那块红豆糕，唇齿间竟又生出红豆的味道，心中愣地如点上野火一般，不自觉两分红晕绕上耳根。

　　接近正午，沧山的雾稍许散开一些。太阳露出小半截脑袋，见得两顶华盖马车和一行黑衣骑马侍从自东都方向而来，朝着沧山直直行去，转瞬湮没于山腹之中。

　　自然光被一种荧光取代，周身温度骤然低了下去，马车在山洞中一扇约莫三十米高的玄色大门前停下。若说是玄色大门，也可能是朱色，实在是在这荧光之下难以辨别。

　　“王爷。”伊凡从车中出来以手贴胸，弯腰行了个礼。行礼间隙，他又朝苏艾艾看来，比了个大拇指，赞赏似的微微点头，想来是很满意她为他安排的绝色佳人。

　　言语间，玄色大门已缓缓打开。大门中荧光更盛，照出一条长长的甬道，门边走出一笑脸平眉长者，他快步相迎，朝着赵晏异常欣喜地说道，“乖乖侄儿，你终于来看我了哟。”

　　“悬灵司司长，我的舅舅——顾长风。”赵晏向伊凡介绍，苏艾艾赶忙接口翻译。

　　“呀，这位姑娘生面孔，”顾司长脸上笑容不减，却生出几分威严，“我这地方可不是轻易进得哟。”

　　“需有苏姑娘翻译。”赵晏解释道。

　　顾司长依旧笑脸模样在苏艾艾脸上停留了几秒，又凑上赵晏耳边耳语了几句。见到赵晏轻轻点头，他才施施然作了个“请”的手势。

　　所有的侍从都被挡在了门外，能够进去的只有苏艾艾、赵晏和伊凡三人。当真是一副不能轻易进入的模样。

　　门内甬道两侧的墙体比大门更高，抬头竟似望不到顶。细看墙上，整面都有凹凸痕迹，只是在荧光下看不太清楚，一路走去，直到苏艾艾看到一些方块字，才恍悟原来一路走来分别是刻在墙上的是顺着历史足迹而下的甲骨文、金文、篆书……

　　“青铜阁到了哦~”顾司长慢慢地挪动某处机关，大门轰然而开。

　　铰链启动间，金光盛放，门内敞亮如百盏电灯齐开。灯光照耀之处，竟有无数大小石块毫无支撑，高高低低地浮动在这空间中，一些大型石块前还浮动着铁质提示牌。苏艾艾看到离她最进的一块：

　　“清河飞来石：帝禹后氏八年雨金于夏邑，夜中星陨如雨，地震，伊洛竭。”

　　她想起昨日孔方给她的词集——飞来石，原来是陨石。跟着杜昭远蹭了好几年物理学院的课，哪怕她油盐不进也学到一点皮毛，对这奇异景象转瞬了然，陨石一般含铁量极高，这山壁之中肯定嵌有极大的磁石，这些铁质陨石便是利用磁力悬浮了起来。

　　赵晏脸上淡淡的好似见怪不怪，倒是伊凡惊讶地长大了嘴，苏艾艾忙为他悉心解释。随着伊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大块陨石背后，顾司长敛住了笑容。

　　参观到最后几颗陨石，苏艾艾才算明白，为何赵晏要邀请伊凡来悬灵司，原来是国际间的科学探索交流。两国都在研究陨石为何会坠落，又怎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云云。

　　哎，没文化，真可怕。苏艾艾第一次生出这种感觉，21世纪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在这里是一片巨大的迷雾。

　　“白银阁到了哦~”

　　随着她们走到青铜阁的尽头，一扇同样大小的白银质地大门在机关的带动下缓缓打开。金光在身后熄灭，门内透出亮眼白光，如临白昼。

　　苏艾艾向里探去，这白银阁竟然是直通山顶，所以日光倾泻而下，才能将白银阁内诸物照得通透。

　　再见阁内，它四周被两米见方的水流环绕着，十几只模型大小的船只在静止的水面上滑行向前，船头处往外冒着腾腾腾的蒸汽。正中处，亦是蒸汽环绕，一架纺纱机正在自动纺着纱。

　　“蒸……汽……”苏艾艾望着正中的纺纱机声音都抖了起来。

　　第一次工业革命，珍妮纺纱机，瓦特蒸汽机。中间这个巨物正是这两者的结合，而在静水中行驶的模型小船毫无疑问也是被蒸汽驱动。

　　赵晏和长者的脸笼在青铜阁的阴影中，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苏艾艾这一声低语。

　　伊凡依然是惊奇模样，苏艾艾却无心再分神与他讲话，对赵晏与顾司长的话也是有一句翻一句。

　　以蒸汽作为动力在这白银阁中诞生了诸多机械化产物，而这些机械化产物正是宋朝想要对英国进行的技术输出项目。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吊诡的世界悬灵司掌握的技术显然已具备历史上第一次工业革命所需的条件，国家既然已经掌握了这样先进的技术，为什么没有推广？为何外界社会看起来依然是农业社会的模样？……

　　诸多问题在苏艾艾脑中盘旋，让她的心神不宁显而易见。她隐隐有些期待，前面的黄金大门里应该还有更加惊人的秘密。

　　眼看白银阁逛完，是打开黄金阁大门的时候，但这顾司长却在黄金大门旁的边门上轻轻一敲，边门打开，一书生模样的人出现在边门处。

　　“小四，带伊凡大人去休息处吧。”他依旧笑意语气，又朝伊凡道，“大人，您的侍从已经在等你了。”

　　苏艾艾边译边充满遗憾地看了眼这金色大门，她刚准备抬脚随伊凡过去，衣领却被赵晏拎住了，“想不想看黄金阁？”

　　“想！”苏艾艾如小鸡啄米般向赵晏点头，复又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顾长风。

　　“开门。”这两字如命令一般。

　　顾长风脸上一直存在的笑容突然隐了去，眉眼间只剩严肃和谨慎。他轻轻带上边门，似有些犹豫，但终是启动了机关。

　　黄金大门缓缓拉开，苏艾艾感到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然而门内迎接她的却是黑漆漆地一片。

　　这黄金阁内，竟然什么都没有？她大惑不解，然身边的赵晏和顾长风已经齐齐向向阁内迈出脚步。

　　苏艾艾默了默，压下心中疑惑，亦步亦趋跟在他两身后。

　　这阁内究竟是有什么？约莫走出了五十米，适应黑暗的苏艾艾才在离她十米开外看到有夜明珠的蓝色幽光浮动，而在这蓝色幽光的照耀下，一长方形薄块状物体被供奉在一个石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