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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诗情画意道不尽,归来仍是阴晴天(2) ...

  •   夏日炎炎蝉声鸣,毒辣太阳下一幅活的清明上河图景象栩栩如生地展现出来,远处卖西瓜的大爷叫卖的正嗨,一边\'卖西瓜来,卖西瓜来,甘甜的西瓜快来买啊,’一边啃一口手里的西瓜,麻利的将种儿吐在了背后的泥土里,将视线拉近,霜景榔身边卖粽子的大妈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
      霜景榔微赧,快步朝她妈走过去,熟稔的将她妈手里的大包小包揽在自己身上,心里默默舒了口气,这集市上卖东西的大爷大妈难不成都成了精儿,即使不买,也硬是能将自己逼出五六分的心思来。
      今天早上,霜景榔还在被窝里说着梦话,身上突然一轻,被子已经不知所踪了,这被子倒不是用来盖的,她睡觉喜欢抱着东西,这是从小养成的癖好,霜景榔睡眼朦胧间四处摸着被子,意外看到她妈阴沉的一张脸,只好认命的起床,比学校的起床时间还要早半个小时!
      夏天的清晨并不躁热,但这也仅限于清晨,霜景榔在拥挤的人群中踱着步,随着午时的接近,额头上的汗水经过红俏的脸颊流到了嘴巴和下巴边缘,黏黏痒痒的,两只手上已经挂满了塑料袋,她只好抬起胳膊,脸部下俯,打算将汗水蹭在胳膊上,这时,却听见了自己惦念已久的声音,或者说是对话声
      “阿桥,你正在长身体,要不要买点鸡蛋,这些鸡蛋看着就新鲜,”是路桥的妈妈,虽然发福了不少,但明亮动人的眼眸和特有的柔和嗓音还是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用了,妈,这儿人太多了,天这么热,你身体刚好,咱们先回家吧,”温雅的男性嗓音使站在不远处的霜景榔一震,她记得路桥的嗓音永远是明亮清泠的,就像婉转歌唱的黄鹂。
      “那行,咱们快回去吧,省得被以前的老熟人瞧见,”路妈妈身体晃了晃,似想起了什么,步履蹒跚的朝这边赶了过来。
      路桥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扶着路妈妈的手暗暗加重了力道。
      三米开外的霜景榔竖着耳朵听得真切,脸仍掩饰般的贴着胳膊,手上的塑料袋子随着她起伏的情绪抖了几抖。
      这个市集的规模不大不小,竖一横三,呈现出一个坐南朝北的‘丰’字形,三个东西方向的‘一’字均是入口处,此时霜景榔站在中间‘一’字的左边最外头上,而路桥则站在靠近中间的位置,如果路桥和路妈妈往外走的话,势必会碰见她,该怎么办?
      霜景榔硬着头皮跑到买粽子的大妈跟前,斜侧身子尽量背对路桥走过来的方向。
      “快,大妈,买粽子,”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匆匆递给大妈,大妈一看笑眯了眼,回一声好嘞。
      霜景榔拎起粽子一鼓作气跑到大妈卖粽子的电动三轮车屁股后面,蹲在地上躲了起来,白漆刷成的’丰田’两字正好与她相视,嗤嗤的看着似在笑话她的幼稚,霜景榔不予理睬,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像松柏一样挺拔的身躯缓缓接近,又渐渐......
      “嫚儿,你在俺家车后面不热啊,俺这儿有矿泉水,你过来一边喝一边吃啊,”大妈猝不及防的朝她喊了过来。
      霜景榔一个趔趄差点儿趴地上,默默的忍受着煎熬,只求大妈别再出声。
      “嫚儿,你听见了没?”集市嘈杂,大妈以为她没听见,大妈拿出比平时‘卖粽子’还要响亮几倍的嗓门儿喊她。
      大妈久经沙场,强有力的嗓门儿势如破竹吸引了几乎周边所有路人的注意,集市诡异得一阵安静,包括路桥路妈妈在内的所有都朝这边看过来。
      霜景榔手软脚软,人们仍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不用了,大妈,这儿......挺凉快,”她假装镇定的回答,心里咬牙切齿:大妈,咱们这梁子结大了!
      人们若有所悟,周边逐渐恢复喧闹,路桥皱了皱眉,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又久久回想不起来是谁,扶着母亲慢慢离开了。
      霜景榔依旧提心吊胆的趴在地上,目光紧紧跟随着路桥移动,直到变成小点儿,人来人往,消失不见。
      晌午将至,霜妈妈一手一个西瓜从远处走来,看见女儿无精打采的坐在街沿儿上,头一次好脾气的把她叫起来打算回家,却眼尖的发现了藏匿于她身后的一大堆粽子,数数,足有十个,一个个碗口儿大小,将袋子撑的满满的。
      霜妈妈很生气,待要训斥两句,霜景榔陪着笑脸:“姥姥爱吃,我买来孝敬她老人家的,”。
      霜妈妈有些怀疑,眼里却已经浮起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也不能买这么多,你姥姥知道了也不饶你,”。
      霜景榔打着哈哈,全世界谁不知道她妈是个大孝子啊。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生活在父母跟前,如同穿梭到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不必筹划未来,不需担心温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事实是,我们已经长大。
      转眼间,大暑已至,天气真正的炎热起来。
      小鸡们最怕热,霜景榔一家靠养鸡为生,霜爸霜妈照看鸡崽比照看她们两姐妹还要用心许多,早早备好了能将热气流转换成凉风的水帘,四个大风也不停歇的从各个方向吹着风,有一个风机的通风口位置恰好正对着霜景榔小屋子的唯一一扇窗子,风机将鸡棚里的屎粪味、尿骚味统统抽了出来,又源源不断注入着带有充足氧气的新鲜空气和凉风。
      而她的屋子里却满是臭气熏天的恶心味道。这些臭味儿又渐渐从这个小屋子里慢慢蔓延到其他房间里去,房子里的每个人都秉着呼吸或捂着鼻子,企图能够少吸进去一点儿。
      霜景榔的爸爸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沉默的拿着钉子和锤头用蓝绿色的油纸覆盖那唯一一扇的小窗子,将它牢牢地封住,自此这个房间里再无一点光亮,霜景榔心中对未来的幻想也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吞噬。
      后来有一次记者采访她,问自己现在最满足的一点是什么,霜景榔回答得有趣:吃菜没苍蝇、喝水没异味、白天不需开灯,呼吸间全是新鲜的空气,记者以为她在开玩笑,她只是笑笑并不多做解释,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
      恶臭味儿还是循着边缝儿钻了进来,无孔不入,极为嚣张,霜景榔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再也坚持不住,俯身一阵干呕,呕红了眼睛,却倔强的不流下一滴眼泪,在这种家庭中生存,流眼泪,等同于浪费。
      霜妈在自己的屋子里叹着气,她已经不奢望霜爸能够大富大贵了,前两年因着这些不如意的事儿翻来覆去的吵,吵自己嫁了个这么样儿的人,吵自己命不好,可后来毕竟有了两个女儿,就是为了女儿,也得省吃俭用的过下去。
      “他爸,让孩子家去住吧,”霜妈抹了眼泪,抬头和霜爸商量。
      霜爸垂头丧气吸着闷烟,烟圈儿转啊转,遮了霜爸沉重的脸,再也挺不直的背。
      霜景榔在小屋里愣住,十年未回的那个家。
      不知道家里的那颗老枣树还开不开花?不知道自己的邻居路桥是否还住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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