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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病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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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主,夜已深,早点安置吧”,知春劝道。
单景瑞摇摇头,“你下去吧,无需理会我。”
知春知他心理不自在,既不敢走远,也不敢在他跟前晃悠。替他换了盏热茶,又拿着把小剪子,将屋里的烛芯儿都剪了,才退了出去。挥手把露茗叫了前来,“今儿个我上夜,你们都歇着去。郎主这几日胃口不开,让厨房明早备着银耳莲子百合粥、金桂菊花糕,有新鲜果子也切了来。”
露茗自去张罗,知春叹了口气,静静地在耳房坐下,但凡世女宿在那头,郎主便得消沉好些时候。
单景瑞只着中衣,半卧床上。这个时辰,只怕是早已歇下了吧?那人是不是已经占了妻主的怀抱,和她做尽亲密之事?妻主是不是一如平日哄自己这般,也对他温柔小意?他曾听人言,女子最是感性,男子若是天赋异禀或技艺了得,邀宠并非难事——因着这个,便是世家子弟,也不少偷偷地请教坊司的教习指点一二。是呢,全祎宁刚入府的时候,妻主并不常去他院里,渐渐地一月里也能去上三五回,必定是那贱人使了手段。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那么几年,父亲也如自己这般,整夜整夜地独守空房,有时候甚至背着他们姐弟二人,独自落泪。难不成,自己也要沦落至那般地步?不,或许还不如父亲,毕竟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
一时又安慰自己,总不至于如此,母亲后院常有新人,单单有名有份的郎君,都有四五个,范瑾澜现下也不过一夫一侍,说来全祎宁还是宫里硬指给她的,说不得她留宿那头,也是顾全承恩公府的脸面。
转头又想,范瑾澜虽与自己有一般际遇,却从一开始就存了一别两宽的念头,甚至还对席慎之生出了不寻常的心思,若她仍心存芥蒂又该如何?
千般心思,转入愁肠,不过清泪两行。
分明还是初秋,怎的就这般冷?他将身子往下,没入被褥之中,仿佛还有范瑾澜残留的气息。
三更已过,知春推想单景瑞怕是睡了,轻手轻脚地进了来,见他侧卧床沿、眉头深锁,烛光下映衬出脸色一片潮红,心头一惊,急急上前查看,又伸手往额上探去,火炉般滚烫,暗道要糟。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忌讳,出了门,将守夜的下仆叫了来,吩咐他们赶紧送些水来,又遣人去把碧冬几个叫了来。
“怎么就烧起来了?”不多时碧冬、露茗、常思、马林几个跟前伺候的都来了,想着锦屏和木樨略同医理,碧冬又把二人也带了过来,一时间,屋子内外灯火通明。碧冬皱了皱眉,将常思支了出去,“叫外头动静都轻些,别扰了侯爷和老爷”。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理儿”,知春将帕子过了冷水,拧得八九分干,覆在单景瑞额上。“府里没有医药供奉,少不得外头请去,你拿了对牌,去前院寻管事的,让他们请个大夫来”。
碧冬点头,打着一盏灯笼,往二门去了,远远瞧见兰华坐在廊下耳房内,碧冬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声唤道,“谢掌事”。
“原来是碧冬小哥,这早晚,怎么过来了”,兰华起身相迎。
“郎主夜里烧了起来,现下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请谢掌事帮忙请个大夫来”。
兰华点头,“这是自然”,当下便叫阿典驱车去寻千鹤堂的许大夫,“挑一辆有侯府标记的马车去,多点两盏马头灯,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便说替内眷请大夫去,他们不敢难为你,路上注意安全”。
阿典应声去了。
“小哥还请先回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大夫便能请来”。
碧冬行礼谢过,方回去复命。
兰华见他走远了,又瞧了瞧天色,方吩咐秋平,“你往风荷居去,悄悄地,莫扰了世女和郎君。若是余云在,只告诉他郎主病了,现下已外头寻大夫去了,若是小五在,你仍悄声回来”,小五原是叶柏诚院里侍儿,为人醒定,叶柏诚便叫他去伺候范瑾澜,新姑爷嫁进来后又回了昌华院,后头珈蓝出了府,范瑾澜身边换个几个伺候的,始终用不惯,便又把他讨了过去,只是人仍挂在昌华院下。因着这个,有些事儿,和余云说得,和他却要留上一两分。
秋平应下去了。院门早已落锁,秋平不敢拍门,低声唤了几句,“大半夜地叫魂儿呢?”足足一盏茶功夫,里头才淅淅索索传来声响,院门半开,一个老奴探了个头出来,“秋平?你这小子大半夜的过来做什么?”
“王大叔,你快开门,余云哥哥可在”?
老奴才将门开了,吱呀一声,在夜里声响格外得大。
“这怕得上油了吧”,秋平嫌弃道。
“去去去,余云小哥歇在外廊下的屋子里,你自寻去”。
“诶”。
余云在范瑾澜跟前伺候,一贯不敢睡熟,秋平方叫门他便醒了,听见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走,早穿戴好出了来。
“余云哥哥”。
“你怎么来了”?
秋平忙将兰华交代的事儿说了。余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一会儿大夫来了,你领着他们去珑翠居”。
“欸”。
余云看了看天色,轻叹了口气,正待回房,略加思量,又往范瑾澜寝室走去,并不敢进去,只在廊下候着。天微微亮时,院门再次打开,仍是秋平,“余云哥哥,大夫已经看过诊,药也熬上了,只是喂不进去”。
“怎么会喂不进去”?
“郎主一时冷得打寒战,一时又热得浑身是汗,牙关咬得死紧,一汤匙药下去,泰半都倒了,又不能硬灌”。
“知道了,你先回去”,余云转身,在门前低声唤了两句“明昌”。
明昌出了来,“余云哥哥”。
余云道了声扰,“郎主昨夜犯了病,已经请大夫看过,只是没什么起色,劳你与世女说上一声”。
明昌看了他一眼。他虽不愿,也知晓事情的轻重,若敢拦着,莫说是他,便是全祎宁,也讨不着好。
不多会功夫,范瑾澜便匆匆出来,“夜里不适,怎的现下才来回话?”
全祎宁跟着出了来,忙替她拢上薄薄的一件披风,“晨早露水重,披着方好”。
范瑾澜嗯了声,不待他系好,便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