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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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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叶原本以为野溪那儿的禽蛋不会太多,拿上一个篮子就够了,谁曾想过去一看竟会是遍地点点,丛中亦躲。
鸡子记得窝,没有到处扔蛋的习惯,那些趴在窝里不动的苏叶就没有再看,就算孵出小鸡来也是可以的,虽然现在已经到了秋天了,但是反正到了冬天也会搭棚子喂苞米麦粒,又不怕寒风大雪,什么时候也都无所谓了。
鹅鸭向来乱丢蛋,苏叶就四下里寻了寻,满满捡了一篮子的鸭蛋鹅蛋,最后装不下了就盖在鸡窝里,想着等下回来了再拿,或者是干脆去打个电话,叫商客来带走。
竹篮装满禽蛋分量一点也不轻,苏叶提着稍稍有些吃力,步子自然就放的小了,虽然两处就隔了几百米远,但是半路上苏叶还是撂下篮子喘了口气。
待到缓过劲来,苏叶弯腰提起篮子,刚走了两步忽然鼻子一抽,呼吸间尽是酸痒,连着晃了几下,踉跄着抱着篮子跪倒在地上,最后一个喷嚏狠狠打了出来。
苏叶:......
还好篮子没摔,这次苏叶撇着嘴走的飞快,抬头间看了四周,静悄悄的野地空无一人。
“阿罗——”
天色昏暗之前庄子一般都不闭门,苏叶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喊,“阿罗——,野溪那的禽蛋该捡了,我刚才去装了一篮子!”
“阿罗——!”
......
“阿罗?”
苏叶在阿罗可能待的地方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就连灰子都没了影子。
“阿罗,你在吗?”
苏叶一溜烟的跑去卧房,却发现连二花都没了踪影。
“阿罗,阿罗你在哪?”
苏叶有点不知所措,忙不迭拨阿罗的电话也是一直在占线。
到底是去哪了呢?
透过窗子,天色已经有些发暗,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黑云,淡青色的玻璃上淋着点点水珠,隐约间还能看到天地间蒸腾而起的雾气。
这是......烟雨来了吗?
苏叶翻出放在床下的油纸伞,想要冲出去找阿罗,但是那把小爸送给她的油纸伞却在刚刚接触到漫天烟雨的时候,就冒起了呲呲烟气,不过是盏不到二尺宽的伞面,那烟气蒸腾而起的速度却极为惊人,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前院。
苏叶慢慢的退后,退后,再退后,手指无意识的松动,油纸伞轻轻的飘落在地上,不带一丝声响。。
前方早已是雾茫茫一片,别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就连刚刚苏叶她倚靠的廊柱,都悄悄隐了踪影。
而那把落在地上的油纸伞,却还是在呲呲的冒着烟气,随着落在伞面上的烟雨越来越多,那烟气也越来越浓厚,不过片刻功夫,苏叶就像是跌进了装满牛乳的罐子,四下茫茫,举目无路,生生的被困在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
.......
“叮——”
“叮——”
“叮——”
......
一连串的声响传来,寂静中一片嗡沉的震动惊得苏叶的意识渐渐回笼,彻底清醒的那刻,她猛然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廊檐下,漫天烟雨虽然缥缈,汇聚在长廊之上也能化作滴滴水珠,而此刻,那晶莹的水珠打着节拍落下,击在青石板面上,呲呲的冒起一阵烟气,苏叶那将要落下的鞋子和最近的水珠,不过相隔一线。
“叮——”
“叮——”
“叮——”
......
又是一连串的声响传来,悚然间苏叶惊起一身冷汗,转身便冲向自己的卧房。纵使看不见任何东西,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但苏叶早已在此生活了十几年,对此地不说是了如指掌了,深夜里也是能行走自如的。
飞快的插上门锁,又关上透气的小扇窗。
苏叶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又重新拥有了空气那样,倒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烟雨来了,小爸呢?阿罗呢?小爸他出行在外,到底是去了哪呢?辛庚一向独来独往,哪怕出行数千里,也是不许苏叶阿罗他们打听的。
“若知晓我在何方,便忍不了要想,要问,要打听,如此一来便成了折磨,还不如开始便不问不答不知,就算是想,也只能想上那么片刻,过上一夜就没了忧虑。”
辛庚的声音远远的在苏叶耳边响起。
苏叶叹了口气,捞过枕头抱在怀里,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何境地,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当时告诉我呢。
那阿罗他去哪了呢?灰子也没了踪影,原本在自己卧房里的二花也不见了,是从那扇小窗跑出去了吗?
苏叶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呢?
窗外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又隔了一层玻璃,什么都看不见。刚刚苏叶她跑到卧房门前的时候,也差点没能摸索到门闩。
看不见,出不去,只余自己一人。
手机呢,苏叶掏出手机一看,一格信号也都没有,这下连最后的希望也都没了。
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的不知滚了多久,苏叶终于沉沉的睡去了。
......
“叮——”
......
“相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其中的龙六子......”
“又来了,快走快走,那老头又来了。”
“快点,快点,我可不想听他吹牛......”
一群孩子咬着麦芽糖,四下里作鸟兽避祸状,纷纷散开,只留一个手举空荷叶包的旧衣老人呆愣在石台上。
这......唉,罢了,罢了......
半响,那老人慢慢捏起一块碎糖渣塞在嘴里,“相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其中的龙六子......”
“柱子,你看什么呢?”
一个黑黑壮壮的男孩拍了拍柱子的脑袋,“难不成,你也想吃他的麦芽糖吗?”
柱子正躲在树后面偷偷的看那老人,没防备会有人拍他,又是经常欺负他的孩子王,紧张起来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我,不是,我不......”
“哈哈哈哈,可惜你吃不到了,谁让你那么小,连抢块糖都凑不到前面呢?”
孩子王咧嘴一笑,眼睛几乎都要埋在肥肉里看不出来。
“我......”
柱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个黑壮的大孩子一个伸手就把他给推倒在地上。
“快来,快来,玩骑马!玩骑马——”
......
“相传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那其中的龙六子......”
老人还在村口的石台上坐着,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孩子们散去,柱子揉了揉撞在石块上的膝盖,慢慢凑了上去,一边心疼着刚打的补丁,一边小心翼翼从石台后面翻上,背对着老人,静静的听着。
一直听到太阳西下,柱子自己的影子被拉成一条长线,直直的指向回家的路,身后终于没了动静。
柱子回头,石台上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枯黄的荷叶包,当中一块麦芽糖被温暖的阳光晒的有些软化,几乎要没了形状。
村庄尽头一间破败矮小的土屋,戚戚的缩在田间地头,周身明明撒着漫天的淡红色霞光,那一扇窄小的窗户却硬是透不出一点希望,满满的都是荒凉。
“柱子,回来啦。”
柱子刚把荷叶放在桌子上,竹枝隔开的东屋里就传来了阵破风箱似的咳嗽声。
“奶奶,我回来了。”
柱子小心的从焐化了的糖块上抠下来一小块放在碗里,又从桌上的瓦罐里倒满了水端给奶奶。
奶奶接过碗,没急着喝,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着柱子,最后盯着他那刚打的补丁瞧了半响。
“柱子,你跟奶奶说实话,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啊。”
“真没?!”
“真,......就推了一下,后来,后来就都走了。”
柱子吭吭的说完,紧张的搓了搓手,“奶奶,你尝尝,麦芽糖呢,好甜好香的。”
奶奶没作声,默了许久才喝了一口水,“太甜了,奶奶喝了喉咙痒,柱子你喝吧。”
话刚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震的老旧的窗框沙沙的落了一地的泥块。
柱子接过碗没急着喝糖水,上次爹来的时候砍的柴还有剩下的,现在还是春天不着急去攒柴火,趁着这会儿天色快暗了,他能去抓几条回窝的鱼煮了给奶奶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