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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情真意切小动唇舌 ...

  •   寇将军这个极富浪漫色彩的苦情故事愈发打动了汴京城里的年轻小娘子,于是有更多的媒人争先恐后地踏进了将军府的门槛。

      常春儿某日请江慎初喝茶的时候,还同江慎初说了这件事,问江慎初这个故事是不是可以编一出戏本子。

      江慎初沉默了一会儿,只同常春儿说:“当年我也叫过他一声姐夫。”

      常春儿闻言叹息:“这事我一直就想问您了,从前没个机会,现下话赶话说到了这上头,我也就问了,若是江大人您不愿意说,那就当没听见。”

      江慎初挑眉:“你说。”

      常春儿揉了揉他那发福的肚子,讨好地笑道:“当年寇将军和江娘子的婚事,为什么到最后会不了了之?我听说,那年上元节生乱的时候,江娘子为了救寇将军,差点连命都丢了。”

      “先说好,这件事情不能编成戏文。”江慎初以食指轻扣桌面,强调道。

      常春儿立刻挺直了背脊:“行!”

      江慎初晃了晃杯里的茶水,露出了个有几分苦涩的笑来:“我阿姊早有意中人。”

      常春儿咽了口唾沫,他因着在瓦舍里讨生活的缘故,对这等风月情事钻研得颇深,此刻不由得有几分紧张:“江大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江娘子那位意中人,可是姓沈?”

      江慎初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睛。

      常春儿静默了一会儿,喟然长叹:“青梅竹马啊!《长干行》这出戏当年也是火得很,啧,没想到,江娘子也是个传奇人物。”

      江慎初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阿姊受伤后,寇将军曾经来看望过她,她却对寇将军说,‘我欠你良多,就用这条命给抵了吧,我救了你,你放我自由。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寇淮安那时候对江月度有满腔情意,也有满腔愧疚,他原本想照顾她一辈子,却没想到江月度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问江月度为什么,江月度垂着眼睛,神情比塞外寒冬时节的冰霜还要冷:“将军,我不是什么好姑娘。半年前,我因为不想成亲,还偷跑出汴京。从前我以为你真的是在乞巧节上喜欢上了我,所以才去找我的父亲说亲。可后来我才知道,你想娶我,只是想为寇家军增添一点政治筹码。出于家国大义,我没有说不的权利,否则,我对不起江家门庭,对不起父亲祖父。但现在不同了,江娴已经为家国大义死过了一次,现在,就让她余生为自己而活吧。”

      有时候,江月度会想,这世间最难的事情,莫过于你喜欢上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她还觉得难过,原来一个人能够付出的感情是有限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了。

      她甚至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嫁给寇淮安,和他一起吃饭睡觉,慢慢变老,相看两厌,又无话可说。这样的生活,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释迦牟尼佛说人有七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江月度觉得,她这辈子,怕是能把这七苦尝个遍。

      江慎初告诉常春儿:“寇将军在离开汴京前,来我家退了亲,祖父说,寇淮安退亲,恐与党争有关。可这其中真正的缘由,怕是只有当事人能够清楚。后来,阿姊执意要离开汴京,她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三天,气得父亲差点要用荆条抽她,若不是祖父拦了一下,阿姊说不定就要被打死了。最后,她还是如了意,真正离开了汴京。我阿姊的脾气实在不好,她就像一根刻薄的棒槌,从来不会给自己留退路,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非黑即白,可生活,哪里是这样的呢?”

      常春儿开了一坛酒,陪着江小大人小酌了两杯,未曾想,却等到了来接江小大人回去的薛木青。

      薛娘子撑着一把竹骨青绸伞,眉眼清冷。她进门后收起伞,走到江慎初身边,歪着头打量了一番,问:“怎么喝酒了?”

      江慎初没说话,只是半仰着头,看着薛木青笑了一笑。

      薛木青无奈地摇摇头,又看向常春儿:“常班主,今日叨扰了。”

      常春儿摆摆手:“九娘莫同我见外,外头是下雪了?”

      薛木青颔首:“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常春儿起身要扶江慎初,江慎初的手搭到了常春儿的肩膀上,将他按回到座位上:“两杯酒,倒不至于醉了。外头冷,常大哥就不用送了,我和阿菀一起走。”

      江慎初从薛木青手里头接过伞,又同常春儿道别,方才离开瓦舍。

      天色昏黄,暮云低垂,道旁只有两三灰色干枯的枝桠伸出。芦花似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富丽繁华的汴京城,在这样的雪天里都变得黯淡了。

      江慎初撑着伞和薛木青并肩走着,他问道:“今年过年,还是和白先生他们一起过?”

      薛木青道:“是,除夕若是你得空了,可以来我这里。前几日刚刚得了些新鲜式样的烟花,到时候你带些回去,过年放个有趣。”

      江慎初颔首:“好。”

      薛木青又问:“今年月度会回来过年吗?”

      江慎初笑了笑:“会,过几日应该就到汴京了,若不是西北雪太大了,路上耽误了几日行程,昨儿就应该到了。她都三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会待的时间长一些,至少,得等到我们成亲以后。”

      薛木青应了一声好,便不再说话。他们走过一座桥,到桥面上时,江慎初忽然收起了伞,薛木青脚步一顿,看向江慎初。

      风卷着雪,天地间是一片白茫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慎初和薛木青的发间就有星星点点的雪花。

      江慎初笑眯眯地吹了口气,然后拉住薛木青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霜雪落满头,也算到白首。”

      薛木青微微一愣,握紧了江慎初的手,却道:“想吃云片糕。”

      “好,带你去买云片糕。”江慎初牵着薛木青的手走下桥,“想给阿菀买云片糕、芙蓉糕、桂花糕、芸豆卷……”

      翌日,江慎初从京兆府衙门里出来,就直接去找了薛木青。薛木青正一个人懒散地倚着薰笼,她面前摆了副棋盘,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

      江慎初轻敲了两下门,里头传来薛木青的声音:“请进。”

      江慎初推门而入,看到薛木青这副模样,摇摇头:“阿菀要不要和我下一局?”

      薛木青毫不犹豫地拒绝:“不了,江大人的棋太臭。”她推了推手边的茶盏,“江大人替我续杯茶水可好?”

      江慎初被说棋臭也不恼,眉眼带笑,替薛木青重新沏了杯茶,也为自己沏了一杯。他将薛木青的茶重新放到她的手边,自己则端着热茶坐到了薛木青的对面:“小心烫。”

      薛木青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眼睛一弯:“多谢。”

      江慎初放下茶盏,问道:“阿菀昨日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

      薛木青挑眉,笑容有几分狡黠:“无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江慎初瞪了薛木青一眼:“我倒是希望你能没事就来找我。”

      薛木青笑得眉眼弯弯,拉了拉江慎初的胳膊:“江大人莫生气,昨天找你,确实有事。”

      薛木青故意顿了一顿,道:“因为想你了,所以来找你了。”

      薛木青看着江慎初,又道:“因为想吃云片糕了,所以来找你了。”

      “哦?”江慎初面上已经带着明显的笑意,却还是问,“当真?”

      薛木青又补充道:“以及关于赵孟舒小郎君说的那件事,有了点突破,想要告诉江大人。”

      江慎初半倾着身子,靠近薛木青:“那昨天为什么不说呢?”

      薛木青眨了眨眼睛,诚恳地道:“因为昨天不想说正事,只想听江大人说好听的话。”

      江慎初忽然低下头,蜻蜓点水似的在薛木青的唇上落下一吻:“给阿菀的奖励。”

      就在江慎初俯身过来的时候,薛木青拉着江慎初胳膊的手忽然一紧,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胸膛里心跳得飞快。

      江慎初重新坐正,他看着薛木青,心里头仿佛有一只蚂蚱,蹦跶地欢快极了。

      薛木青睫毛微微一动,她睁开了眼睛,与江慎初的视线骤然相对,薛木青的脸霎时就红了:“江,江大人,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江慎初心里头是紧张的,可看到薛木青这副比他还要紧张、还要不自在的模样,江慎初不由失笑。他也不说破,顺着薛木青的话头道:“好,阿菀查到了什么?”

      薛木青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江大人可听说过天下第一美人?”

      江慎初没想到薛木青会问这个,不由得轻笑:“未曾听说过,但想来是没有阿菀好看的。”

      薛木青似乎早就料到了江慎初会这样说,有几分嫌弃地斜了他一眼:“江大人谬赞了,薛菀愧不敢当。这个天下第一美人是个西域美人,说来,算得上是寇将军的战俘,美人不仅容貌倾国倾城,而且体带异香,战乱中被一个商人买了下来,还带到了汴京来。这位商人姓徐,名客安,与我有几分交情,我偶然间得知,他得了这么个美人,却并不准备自己收入房中,而是想要送出去。”

      江慎初眼睛一亮:“难不成徐客安要把这美人送到赵孟舒去过的那个庄子里?”

      薛木青点头:“正是,白先生派人跟了徐客安一段时间,发现他确实与庄子里的人有联系。我也看过那个西域美人,美则美矣,但要称天下第一还是差了些,这名头,多半是徐客安为了给自己的美人抬价吹出来的。”

      江慎初看着薛木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薛木青,果然听见薛木青道:“江大人觉得,我假装成那西域美人混进庄子里,如何?”

      江慎初皱眉:“不如何,你这做法太冒险,我不放心。”

      薛木青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慎初:“江大人刚刚还说我肯定比那美人漂亮呢,现在却觉得我假装那美人不行?”

      薛木青见江慎初皱眉,噗嗤一笑,然后正色道:“同江大人说笑的,江大人莫生气。那庄子守卫森严,除非能够像赵孟舒一样,有庄子里的老客带着,否则根本没办法进去。而我是女子,你是京兆尹,没有人会主动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江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小大人和薛娘子互撩的一章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歌词 《好梦依旧》 词作者 并瓦
    关于七苦,看到还有一个八苦的说法,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法苑珠林·八苦部》)。出自梁简文帝《菩提树颂序》:“悲哉六识,沉沦八苦,不有大圣,谁拯慧桥。”不过七苦用的更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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