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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脱险境再遇顾珩之 ...

  •   薛木青和江慎初互相搀扶着,又往北走了半日,终于看见了村落。可由于洛水泛滥,村民迁徙,这座村子早已无人居住,灰暗又破败。

      薛木青在西域行商多年,身体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曾经有一次,她去高昌国,途中被困在风沙里整整三天。现下的状况,比当初在沙漠里算是好上许多。

      可江慎初右手骨折,又一直高烧不退,走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纵然是身体底子再好,到现在也快支撑不住了,薛木青不由得有些担忧。

      村子不大,薛木青找了棵大树,先扶着江慎初在树底下坐着,然后去村子里寻了一圈,这个荒废的村落里,别说人,连间好些的屋子都找不到。

      薛木青失望地垂下头,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屋子,整理了一下,扶着江慎初进来躺着:“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到吃的。”

      江慎初微微一笑,安抚地轻轻捏了捏薛木青的手:“去吧,放心,我还好。”

      薛木青反握住江慎初的手:“今日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最多两日,我们就能到庆州。我们一直在往北走,这里离庆州已经不远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尝一尝庆州的烤羊。”

      已是日暮西山,夕阳橘黄色的光晕落到江慎初的侧脸上,他眼窝深陷,形容憔悴,却依然露出了个明亮的笑,温暖如初:“好,不过,阿菀,你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在馋我呢。”

      薛木青歪着头也笑了:“就是在馋你,你可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否则,以后吃烤羊都不带你。”

      江慎初的目光愈沉,他郑重其事地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薛木青笑着转身,出去又把村子里外翻了一遍。她先找了些木炭干柴,在江慎初的屋里给他搭了个小火炉,然后又找出来了些陈米,洗了几道,准备晚上熬粥。

      把火升起来后,薛木青决定再去村子里找一找,说不定村民家里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

      她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细微人声。

      薛木青立刻回头,将煮粥的火熄灭,然后她放轻了脚步,快步回到江慎初身边,朝他嘘了一声,并用口型示意,有人来了。

      暮色四合,村子里寂静无声,不远处传来了靴子轧过枯叶的沙沙声,果真有人,而且他们正在往这边来。

      “郎君,这里有个村子!”

      “嗯,进去找找。”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薛木青皱了皱眉,江慎初却反应过来了,他一把抓住薛木青的手,道:“顾……顾珩之。”

      薛木青小心翼翼地往外头张望了一眼,一行人正在往村子里走,中间一个风雅俊秀的郎君,一身竹色衣衫,手持一柄折扇,正是顾珩之。

      薛木青回过头,有几分犹豫,低声在江慎初的耳边说:“顾珩之……可以信任吗?”

      江慎初点头,拍了拍薛木青的手背:“嗯,放心,说不定,他正是来找我们的。”

      薛木青闻言,不再犹豫,推开门走了出去。顾珩之抬头,二人视线相对,顾珩之面上顿时浮现了一个笑:“薛菀!”

      他快步走过来,站到薛木青跟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色:“河中知府钱铎昨晚传来消息,说你和江终齐齐失踪,他派人去寻,却只发现一匹受伤的马。义父知道后,让我带着人从庆州这边往南来找你们,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薛木青一愣,想了想,问:“顾公是根据那匹马所在的位置,结合地形,推断出我们可能选择的方向吗?”

      顾珩之轻摇折扇,露出个笑:“正是,看到你没事,就太好了,江终呢?”

      薛木青摇摇头:“江终的状况不大好,我们恐怕得连夜去庆州。”

      说完,薛木青便领着顾珩之进了屋内,顾珩之看到江终躺在床上,一副行将枯朽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他平素喜怒不形于色,今晚却被这两人先后惊得快要端不住他的君子做派了。

      江慎初侧过头,扬起个笑:“珩之。”

      顾珩之立刻叫人来背起江慎初,即刻赶往庆州。他边走边问:“你们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薛木青微微沉思一会儿,道:“从卢逊那里离开之后,我们遇到了沙盗。”她顿了顿,问道,“卢逊那边形势如何了?”

      顾珩之收起折扇,他察觉出薛木青话语里的隐瞒,却并不多问。听她问卢逊的事情,倒是笃定一笑:“你放心,这件事情义父已经接手了。那位白先生,你也不用担心。”

      薛木青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天将破晓,一行人便到了庆州,倒是比薛木青预想的要快。顾珩之知晓薛木青对顾长怀有心结,没有直接将他们带到团练使府邸,而是包下了间小客栈,将他们安置下来。

      庆州最好的大夫被笑得亲切和善的顾珩之大清早从被窝里拉出来,带到了客栈。薛木青一直守在江慎初身旁,看着大夫给江慎初把脉、正骨、察看伤势。

      “老夫已经给这位郎君接好了骨头,只是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以后左手怕是使不得太大的力气。其余的伤势倒是不要紧,老夫先开一帖退热的药,你们给他煎服,等郎君醒过来了,我再过来看看。”

      薛木青听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慎初,然后对顾珩之道:“顾郎君,江终就拜托你照料了,若是他醒了,请立刻叫我。”

      顾珩之点头,薛木青抬脚就往隔壁的房间走。她叫客栈的人烧了一盆热水,准备了一套干净衣裳。她洗了个澡,便爬到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

      薛木青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立刻穿上衣服跑了出去,推开了隔壁房门。还好,江慎初正倚在床上,闲坐着翻书。他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手臂的伤处理过了,用三角巾悬吊起来挂在脖子上。

      江慎初听到推门的声音,就猜到是薛木青,他笑着合上书:“睡醒了?”

      江慎初是在两个时辰前醒过来的,他醒来第一件事,没有问自己手臂上的伤,而是死死拽住顾珩之的胳膊,问:“薛菀呢?”

      得知薛菀在隔壁房间里休息,江慎初松了口气,告诉顾珩之:“让她睡吧,两天两夜没好好睡过了,别叫醒她。”

      等大夫又察看了伤势,重新包扎了伤口,江慎初便让顾珩之也去休息了。他找了本书,翻着打发时间。

      薛木青坐到江慎初的床边,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不烧了,总算熬过来了。”

      江慎初颔首:“是啊,不仅熬过来了,还连妻子都找到了。”

      薛木青脸一红,佯装镇定地拿过江慎初手中的书,翻了两页,问:“怎么不好好休息,还看起了书?”

      薛木青看书,江慎初便看着薛木青,目光温柔深情:“不是薛公说的吗,不可一日不读书,我做薛家的女婿,自然要听他的话。”

      薛木青摸了摸鼻子:“很是,很是。”

      她一抬头,正对上江慎初的眼睛,江慎初的目光温柔,比天上的云要近,比人间的丝绸要柔软,比江河湖海还要包容。

      江慎初低声道:“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薛木青看着江慎初的眼睛出神,一时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啊?”

      江慎初揉了揉薛木青的头发:“问你想吃什么呢。”

      “咳……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顾珩之半只脚踏进了门内,犹豫了一会儿,又收了回去。

      薛木青不解地回头看着他,江慎初轻笑出声:“不,来得正是时候,劳烦顾郎君送些吃的上来,要清淡一点。”

      薛木青附和地点头:“是,要清淡些。”

      顾珩之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江慎初和薛木青之间来回逡巡了一番,最终只摊摊手,便离开了。不多时,就有人送上来了两份粥并小菜。

      江慎初和薛木青在庆州休养了一个多月,在离开庆州前,二人去吃了一次烤羊,果然是皮脆肉嫩,肥而不腻,酥香可口,别具风味。

      养病期间,江慎初不忘上了一封奏折,讲明了河中府水患、辽人细作等事情,重点表明了对西北边疆的担忧。

      不过,这一个月,最忙的人怕还是顾长怀。卢昀显这个安抚使,到凤翔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顾长怀来亲自主持治水。

      传言里,顾长怀说自己才疏学浅,德行有亏,恐难以胜任,三拒卢昀显。而卢昀显,则以大义为名,三请顾长怀。最终,顾长怀为了黎民百姓,还是答应了卢昀显。

      他以疏代堵,重修堤坝,兴建水利,对于那些受水灾而被迫迁徙的百姓,顾长怀不仅拨给他们由朝廷发下来的赈灾补助,还推行了官府借贷,即生计困难的百姓可向官府借粮借钱,每半年取利息两分,随夏秋两税时归还即可。

      在治水时,顾长怀还遇起义军卢逊。还是在传言里,顾长怀孤身一人,深入叛军中,劝降并招安卢逊。半个月后,顾长怀以卢逊为饵,诱辽军入陈家口,与寇淮安配合,歼灭辽军三千人,而寇家军伤亡不过百人,史称陈家口大捷。

      这期间,顾长怀种种事迹,被改编成戏文话本,从凤翔府、河中府一路传到了汴京。

      江慎初不知道这传言里有几分真假,就比如卢昀显和顾长怀之间的关系,绝不会那么简单,当初在江陵府,若不是顾长怀作保,卢昀显这知府的位置,早就坐不住了。

      可没有人会去求证传言的真假,而且传言只会越传越夸张,到最后,说不定顾珩之都能变成大禹再世,共工下凡。不过,这些真假难辨的传言,却着实给顾长怀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从道德的失地上翻了身,以天下万民为幌子,一跃又站到了道德高地上。

      在庆州养病期间,江慎初拉着薛木青去瓦舍里听了一出关于顾长怀的戏文,他啧啧道:“这戏文,怎么听着像是顾珩之写的?”

      后来得了机会,江慎初拉住顾珩之一问,真是他写的。顾珩之苦笑:“这还是当初在汴京学到的呢,悠悠之口堵起来难,忽悠起来却容易。”

      江慎初说完,沉默了良久,才感叹了一声很是。

      又过了一月,江慎初和薛木青都已经回到汴京,北境忽然传来了消息,辽军大举进攻朔州,三日后,朔州失守。

      政事堂里再一次吵翻了天,这次江慎初却没有去,他被留在了宫中,陪庆历帝说话。

      庆历帝见江慎初来了,很是高兴,他也不说朔州的战事,反倒要带江慎初去看一个稀奇东西。

      江慎初起初还有一点儿好奇,不晓得庆历帝要让他看什么——可等他看到庆历帝供在祭台上那只龟甲上被涂了五种颜色的大乌龟时,一时感觉喉咙里哽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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