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53、沈无定断情砸种生

　　江慎初想，自己真是傻透了。他掏出怀里的红绳，借着月色和火光仔细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这条红绳送出去。

　　“你刚刚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薛木青很快去而复还，又坐回到江慎初身边。

　　江慎初猝然抬头，他没有想到薛木青这么快就回来，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薛木青看到江慎初手里的红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这是……”素来伶牙俐齿的江大人再次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薛木青歪着头，静静地看着江慎初，隐约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江慎初酝酿了半天情绪，觉得自己终于准备好了，鼓起勇气道：“我有东西……”

　　“江终！”

　　江慎初的话再次被打断。

　　沈无定快步走过来，面色不虞，道：“你去看看江娴。还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让她……你让她还是不要再有了吧。”

　　江慎初正色，拦住沈无定：“师哥，关于江娴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好好和你讲过。原先我不好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是江娴失踪的时候，你的反应我都看在眼里，若你真的不喜欢她，也不会是那个样子。”

　　沈无定双手紧握成拳，嗤的一声笑了，他看着江慎初：“所以，你要说什么？”

　　江慎初道：“沈无定，你若是真心喜欢江娴，我们可以想办法，你不需要这样……”

　　“不喜欢。”沈无定干脆利落地给了江慎初一个答案。

　　“我一直把江娴当妹妹，至于她对我那些不好的心思，我很抱歉没有处理好。但江终，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我已经一避再避，你不要让我避无可避。”

　　江慎初一时无话，这个沈无定，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沈无定来后不久，江月度就跟了过来，她一直站在沈无定身后，听他把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江月度感觉眼睛有些涩涩的，心口还有点发苦，就像不小心生嚼了黄莲似的，直苦到了心尖上。

　　江慎初看见江月度，叹了口气：“阿姊。”

　　沈无定也没想到江月度会过来，他猛地回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过来也好。

　　江月度和沈无定目光相触，江月度双眼泛红，可眼泪就是没有掉下来，她走上前，站到沈无定跟头，两人之间不过一拳之隔。

　　沈无定心底苦笑，他原来一直是避无可避。

　　江月度伸手，从沈无定的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上头红蓝丝缕系着数寸嫩芽，嫩芽已经不再新鲜——这是七夕时，江月度在渝州想要买下的那个种生。

　　这也是沈无定一直想要送却没有送出去的那个种生。

　　“这是什么？”江月度问。

　　沈无定的目光在瓷瓶上流连了一会儿，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从江月度手中夺过种生，砸碎在地上。

　　沈无定退了一步：“现在这什么都不是了。”

　　江月度努力想在脸上挤出个笑，可她发现高估了自己：“沈无定，你……”她想，好歹也对着沈无定说一句狠话吧，勉强留下个潇洒一点的背影。

　　可是，她与沈无定年少相识，数年相伴，无所不言，此时此刻，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己这一颗真心，掰开了、揉碎了，沈无定也不稀罕，那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说到最后，不过是拿着一把刀子剜自己的心窝。

　　江月度摇摇头，转身就走，她脚步有几分踉跄，江慎初忙跟了上去。

　　沈无定站在远地，看着江月度离开：“你还是快些回汴京吧，不要老在外面贪玩。”

　　江月度以为沈无定是赶她走，离开的步子更快了些。

　　直到江月度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沈无定仍旧没有挪动一点位置。

　　旁观了一场大戏的薛木青叹息一声，上前蹲下来，一片一片小心地拾起种生的碎瓷片，又掏出了方帕子，仔细包好了，她面上带了点温和的笑意，将手帕递到沈无定眼前：“沈大人留了这么久，此时砸下来恐怕也不是真心的。”

　　沈无定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但也没有离开。

　　薛木青琢磨了一下沈无定这耐人寻味的表情：“沈大人一直就知道江娴的心事，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忽然就说破了呢？”

　　薛木青料想沈无定也不会告诉她答案，便继续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今晚的月色太好了，江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无定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薛木青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真奇怪，不论江娴说了什么话，只要沈大人你想继续装傻，就应该有一百种方法替她遮掩过去——所以，是沈大人你不想继续装傻了。你选了最激烈的一种方式，果断绝了江娴对你的所有念想。对了，你还说要让她快些离开，沈大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无定掀起眼皮，看着薛木青。

　　薛木青仍旧是轻轻在笑：“有什么话，为什么非要在今晚说呢，可惜了这么好的月色。”

　　沈无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方才薛木青的话，只道：“你观察很仔细，也很聪明。那你有没有看出来，我那傻师弟江终对你的心思？”

　　薛木青没料到沈无定会对她说这个，心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江慎初欲言又止的神情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过，薛木青脸上却是笑容愈盛，明艳动人：“沈大人，看破不说破，你这样算是落入下乘了。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被我戳中了痛处，不得已要把师弟慕少艾的心思都抛出来反击了？”

　　沈无定一腔心思乱的很，不欲再与薛木青多说，越过她便要离开。薛木青也知自己讨人嫌，只最后说了一句话：“沈大人，这种生你还要不要？”

　　薛木青问的是种生，落到沈无定心里，就变成了“沈大人，这真心你要不要？”

　　沈无定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能回头。

　　可迈不过五步，他到底又转身，快步走到薛木青跟前，从薛木青手里接过种生碎片：“多谢，你……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她，一个字都不要。相信我，这是为了她好。”

　　生怕薛木青再和他说什么大道理似的，沈无定拿过种生便快步离开。

　　薛木青深吸一口气，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和沈无定说大道理了，她需要思考一下江慎初其人。

　　江慎初其人，其人……薛木青揉了揉脑袋，江慎初其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至于江慎初对她的心思，薛木青叹了一口气，待明珠的事情结束后，他们也该分道扬镳了，既然如此，这个问题也不再需要思考，有或者没有，结果都一样。

　　想到这里，薛木青也就释然了，她嗅着山间的草木清香，踏着欢快的步子，准备好了回去睡觉。

　　另一边，江慎初正和江月度并肩坐在房里，江月度神情木然，眼睛红的要命，就是咬着唇不肯哭出来。江慎初叹了口气，把肩膀借给江月度，让江月度靠着他的肩膀哭。

　　“唉，你说咱俩，姻缘线也太差了。我也就罢了，你说寇淮安，他是不是瞎了眼睛，还非你不娶。”

　　江月度听到这话，眼泪终于憋不住了，伏在江慎初的肩头小声抽泣，江慎初轻拍江月度的后背，安慰道：“话本有云，‘青梅竹马难成双，血海深仇成鸳鸯’，你和沈无定，是没有缘分。”

　　江慎初仔细一想，江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唯有一个顾家，与他家不大过得去，按着这个逻辑，江月度岂不是和顾珩之有缘分？

　　江慎初想到这里，吓的一个哆嗦，忙摇头：“这句话不对，不对。阿姊，你哪天要是和顾珩之在一起了，我会死不瞑目的！”

　　江月度听江慎初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安慰，哭的更伤心了。

　　这一晚，江慎初和江月度一直在溪边坐的天亮。天亮时，柳梢听闻了此事，不放心才寻了过来。

　　江月度这一晚上也哭够了，看见柳梢，捧了把溪水洗了个脸，哑着声音道：“柳梢，你可不可以送我下山，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在江陵府等你们。”

　　柳梢挑挑眉，看着江慎初，江慎初点头：“也好，柳梢，你先把阿姊送到宋记绸缎庄去，让她陪着韩四娘。过两日，我的蛊毒解了，也把明珠的事情了结了，我们便回来。”

　　柳梢迟疑了一会儿：“江终，等我把江娘子送走，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江慎初大方点头，带着江月度便去向百灵辞行。

　　用过午饭，柳梢便带着江月度下山。江慎初和薛木青送江月度和柳梢到寨子口，薛木青看着江月度，轻笑道：“所有过得去的、过不去的，终将会过去，你要保重。”

　　江月度点头，也对薛木青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薛木青的笑一时僵在了脸上，幸好江慎初和柳梢都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柳梢带着江月度涉溪离开，过了溪，柳梢回头给江慎初招了招手，示意不用再送。眼尖如江慎初，发现柳梢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这根红绳绳绳……和他的是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要死得很惨的男二号）沈无定：你确定要在过年的时候发这种章节？
（抱头痛哭的大傻子作者）曲风荷：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剧情进行到现在就是这样啊_(??`」∠)_
那个，还是祝大家新春快乐，我们要相信否极泰来（我发誓这是一个HE这是一个HE！）
委屈巴巴，别的作者都有评论，大家不考虑安慰我一下嘛，我会给大家发红包的！！！
注：慕少艾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出自《孟子·万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