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51、赶秋节桂子满山溪

　　薛木青勉力扶住江慎初，并叫道：“傩师！江大人身上的蛊毒好像发作了。”

　　沈无定上前帮着薛木青一齐按住江慎初，傩师回头一看，江慎初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神志不清了，他忙道：“把他扶到前面的那块石头上坐着。”

　　沈无定架起江慎初，飞身一跃便落到傩师所指的那块石头上。他放下江慎初，傩师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搓烟草，揉了揉便塞进江慎初嘴里，然后对沈无定道：“按住他。”

　　傩师话音未落，江慎初便开始浑身痉挛，他手脚无意识地向虚空拳打脚踢，沈无定无法闪避，差点没被江慎初一脚踹到心窝。

　　柳梢和傩师都过来帮忙按住江慎初，江月度见江慎初不断口吐白沫，嘴角还有没吞下去的烟草渣，忙想找个帕子替他擦一擦，可半天没在身上翻到一块帕子，薛木青无法，便递了一块到她眼前，江月度道了声谢，便半蹲下去，给江慎初擦脸。

　　江月度擦脸的时候注意到，这块帕子，上头暗绣云纹，似乎是她那傻弟弟自己的。

　　正当江月度看帕子的时候，江慎初的手从傩师手里挣脱出来，猝不及防，一巴掌堪堪就要拍到江月度的脸上。

　　江月度闪避不及，只来得及在心里将江慎初骂个狗血淋头，并决定回去就将江慎初私藏的那些话本全部烧了。

　　不过，江慎初的手到底还是没打上江月度，在半空便被薛木青拦住了，薛木青握住江慎初的手腕，蹙眉道：“江大人。”

　　江慎初没有丝毫反应，薛木青又叫了两声：“江大人，江大人。”江慎初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在叫他，挣扎的动作微微慢了一些。

　　见江慎初似乎有了些反应，薛木青蹲到他身前，放轻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刚刚江慎初同她说的话：“江大人，你看看这巍峨高山，是不是能够把心里的愤懑之气荡涤干净？你只是中了蛊毒，多大点儿事，快点好起来，回汴京去，还能够跟别人吹牛呢。”

　　江慎初流了不少汗，额前头发都湿了，薛木青又掏出了块帕子，细细替江慎初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块帕子，素净无花，是她自己的。

　　又过了一刻钟，江慎初方慢慢恢复了神智，他灵台初清明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薛木青，不禁下意识的喊道：“阿菀……”

　　江月度站起来别开脸，啐了一口，小不正经江慎初，居然趁机占人家姑娘便宜。

　　薛木青倒是不与江慎初计较，笑了笑：“江大人。”

　　一行人索性在这里修整一番，吃了些干粮，方继续上路。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几人才到三苗寨，这期间，江慎初的蛊毒又发作了两次，一次比一次凶险。

　　三苗寨在山谷之中，背倚群山，环绕溪流，地势风水极佳。几人尚未进村子，便遇到了一个在溪边打水的少女。

　　少女高挽着髻，头戴银饰，身着五彩百褶裙，色彩夺目。她捧着一个陶罐，赤足踩在溪水里，脚腕上系着一个银铃铛。

　　看着江慎初一行人走进来，少女抬起头，睁着一双小鹿般清澈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与这寨子截然不同的一行人，说了一句发音古怪的话。

　　傩师似乎是认识这个少女，他双手合十，朝少女一揖，然后用同样古怪的话和少女打招呼。少女一边和傩师交谈，一边感兴趣的看着几人，目光在江慎初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等傩师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她也向傩师双手合十做了一揖，然后才抱着陶罐蹦蹦跳跳进了寨子。

　　江慎初问傩师：“这寨子里的人不会说汉话？”

　　傩师点点头：“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阿姅现在去找大巫了，等大巫占卜吉凶过后，才知道我们能不能进寨子。”

　　原来这少女名叫阿姅。

　　江月度问：“若占卜出是大凶，我们岂不是不能进寨子？”

　　傩师为难地看着江月度：“若是占卜了是大凶，确实……不能进寨子。不过，一般占卜也不会卜出大凶，我们还是不要把事情往坏了想。”

　　等了半刻钟，少女阿姅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她一张山水般清秀灵动的脸庞不再带着好奇的笑容，而是沉着一张脸拒绝了傩师。

　　柳梢注意到，少女再次归来的时候，脚上穿了鞋，布鞋上绣了粉色的花，十分好看。

　　虽然听不懂阿姅的话，但她的表情和手势却让江慎初他们猜出了她的意思。江慎初向傩师求证：“我们是不能进去吗？”

　　傩师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是，大巫虽然没有卜出大凶，但也不是个好卦象，具体我也说不清，总之大巫拒绝你们进入寨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江慎初笑了笑，他们这一行人来到三危山，原本就目的不纯，真的卜出了个奇怪的卦象，也不是那么令人惊奇。

　　薛木青蹙眉：“那卦象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能进寨子的话，可否请大巫告诉我们解蛊毒之法？”

　　傩师将薛木青的话转达给阿姅，阿姅歪着头想了想，告诉傩师，大巫是不会离开寨子的，让他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过几天就是赶秋节，寨子里的人都很忙。

　　阿姅说完，转身就要走。见少女要离开，薛木青忙道：“等一下！柳大人，拦住她。”

　　柳梢闻言，轻身一跃，足尖在溪水中轻轻一点，便越过溪流，到了对岸，拦住少女阿姅：“得罪了。”

　　阿姅听不懂柳梢的话，却见柳梢过了溪流拦她，便恼怒地瞪着柳梢，凶凶地骂了一句柳梢听不懂的话。她想要推开柳梢，却紧紧被柳梢拦住，阿姅的嘴撅起来，死死地瞪着柳梢，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这时候，薛木青也涉水过了溪流，幸好溪流最深处也不及她的膝盖，她只是裙角被溪水打湿。

　　她到阿姅跟前，也不多话，而是先向傩师一样，双手合十深深一揖，然后从袖带里拿出一个布囊，布囊里装的是一个银镯子，上头镂刻着凶兽古怪的花纹——正是明珠死前交给薛木青的那一个。

　　薛木青将银镯子递给阿姅，然后和阿姅比划：“我要见大巫。”

　　阿姅显然也认出了这个镯子不一般，她皱着眉手上把这镯子仔仔细细翻看了两次，然后点点头，带着银镯子跑开。这次柳梢不再拦她，她经过柳梢时，重重哼了一声，然后跑的更快了，百褶裙在阳光下像一朵盛开的花。

　　河对岸江慎初依旧笑的没心没肺：“柳梢，人家小娘子记恨上你了。”

　　江月度一巴掌拍过去，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蛊毒解不了，就要没命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江慎初啧啧摇头：“阿姊，你这个心态不行，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自己倒是先急起来了，大方点，你看看薛菀，就不着急。”

　　江月度被江慎初气笑了，她揪了揪江慎初的耳朵：“她又不是你亲姐姐，我替你着急还错了，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你这只傻狗！”

　　河对岸，薛木青静静地看着他们，面上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这一次，等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就在薛木青开始怀疑，阿姅该不会把那银镯子私吞了的时候，少女阿姅再次出现了，这次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妇人双手合十，向薛木青一揖，然后单刀直入问道：“这镯子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薛木青挑眉，没想到，这妇人竟然会说汉话，看来三苗寨也不是全然不与外界交流。惊讶归惊讶，薛木青面上仍旧粉饰的不动声色，她也依着三苗人的礼，向妇人一揖：“实不相瞒，给我镯子的这个人已经去世了，死前，她托我将她的骨灰送回这里。只是，我们在来的路上运气不怎么好，同行的朋友在山下遇到了草鬼婆，中了蛊毒，青溪镇的傩师说，只有寨子里的大巫能够解蛊毒，便带我们上来了。”

　　傩师自薛木青拿出银镯子之后脸色就不大好，他也猜出来，这一行人原本就在找三苗人，怕是别有目的，难怪大巫不允许他们进入寨子。

　　妇人用三苗语对着少女阿姅说了什么，阿姅不情不愿地又离开了。

　　方才薛木青交给阿姅的银镯子，现在在妇人手里，妇人摩挲着银镯子，面有哀色：“二十年多年了，她离开这么久了，你……”妇人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多谢你们把她的骨灰送回来。原本大巫不愿意让你们进寨子，可是你们既然与我们有恩，我们便不能再把你们拒之门外了，那位中了蛊毒的朋友，大巫也一定会竭力替他把毒给解了。”

　　薛木青心底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她向妇人一长揖，诚恳道：“多谢。”

　　妇人扶起她，面容和蔼。薛木青又道：“还要冒昧一问，明珠的骨灰将如何处置？我答应了她，一定要将她葬回三危山。”

　　妇人轻轻叹息一声：“她的汉人名字，原来叫明珠。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安葬她的，到时候会由大巫占卜吉日，不过，这也得等到赶秋节之后。你们几位先随我进寨子，暂时住在我家，趁这几日让大巫给这位小兄弟把蛊毒解了。”

　　薛木青自然又是一番道谢，只是，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按说，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我实在是好奇——明珠是逃出这里的，为什么你们还愿意接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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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戏份少得可怜的女主角）薛木青：你感情线写的那么隐晦，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走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今天又没有按时发文的渣作者）小曲子：震惊？！阿菀你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一篇古言文里面嘛，亲亲抱抱举高高都是不能在婚前发生的，你们已经勉强算是拉过手了，还要怎么样？
（总是被作者黑的男主角）江慎初：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