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47、问前程远赴三危山

　　沈无定皱着眉走出来，拉开顾珩之和江慎初，他毫不怀疑，若是这二人真要在此处打起来，必然是江慎初吃亏。

　　沈无定淡淡看了一眼顾珩之：“若是顾郎君不介意，我们就到后院一叙？”

　　顾珩之收起折扇，轻轻点头：“客随主便，自然可以。”

　　到了后院，顾珩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周围，见四下无人，他方轻笑着打开折扇：“今日找沈郎君，只是替顾相公带一句话，问一问沈郎君，离开汴京前顾相公问你的问题，答案你可想好了？”

　　沈无定抬起头：“你也知道了忘忧蛊的事情？”

　　顾珩之看了一眼院墙外，天高云淡：“是顾相公知道。”

　　沈无定嘲讽一笑：“恐怕是大家都知道了，陪着太子胡闹呢。”不过，沈无定却低下了头，像是无奈，又像是解脱，“你若是早两天问我，答案我恐怕还是不愿意。你今天来的真是太巧了，告诉顾相公，我答应了。”

　　仿佛是早料到他的答案一般，顾珩之道：“顾相公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想清楚了。”

　　沈无定对上顾珩之的视线：“自然是想清楚了。”

　　顾珩之收起折扇：“薛菀的事情，顾相公让我多谢你。今后你遇到什么问题，直接找我便可。”

　　沈无定摆摆手，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若无事，我便先行离开。”把薛菀的事情告诉顾长怀，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但把江慎初拼命想要藏起来的东西戳破，沈无定知道，他做的不对。顾长怀说的对，开弓没有回头箭，可这把弓，早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江慎初伸长着脖子巴望着后院，看着沈无定快步走过来，脸色有几分怏怏，忙揽住沈无定的肩膀，又瞪了一眼不紧不慢、从容悠闲走在沈无定身后的顾珩之：“师哥，顾珩之没怎么着你吧？”

　　顾珩之显然也听到了江慎初的话，噗嗤一笑：“江兄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恶鬼，不会把你师哥怎么样。”

　　沈无定拍了拍江慎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示意无事，并问道：“你那时随卢昀显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江慎初一提这事儿就觉得有点头疼：“我原本想把他送去看大夫，结果他趁我不备，将我打晕过去……实在是对不住你们，若是我看住了他，后来也不会出现放火烧屋。”

　　沈无定摇头：“卢昀显早就对明珠起了杀意，就算不放火，他总还有其他法子。只是……明珠的事情，江月度都和你说了吗？”

　　说到明珠的时候，沈无定微微停顿了一下。

　　江慎初看着沈无定，二人目光相触，江慎初看到沈无定目光里的犹疑。江慎初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等薛菀回来了再说罢。”

　　顾珩之走到江慎初身旁，笑容温和：“那不知在下可不可以顺带听一听？”

　　江慎初也回以顾珩之一笑，露出满口不怀好意的白牙：“不好意思，不可以。”

　　顾珩之低眉轻叹：“唉，可惜了，就为了小时候一点破事，没想到，江兄竟记恨我到现在。”

　　江慎初颇为惊奇地看着顾珩之，大有一副原来你也知道的意思：“可不是嘛，你这么讨人嫌，我还要记恨你到未来呢。”

　　顾珩之笑眯眯地抬起头：“多谢，多谢，既然江兄都说我讨嫌，我也只能把这个名头坐实。卢亮的事情，江兄就莫要再管，这个人，我顾家要保，这件事，我顾家要压。”

　　江慎初一听这话，心底的小火苗就倏地窜起：“你顾家要保，你顾家要管，我江家就不能管了不成？”

　　顾珩之毫不在意地打起折扇，他那把折扇上画了三两朵桃花，题字却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兄大可以去管，只是，去了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这话一出，连江月度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宋记绸缎庄里一时有几分剑拔弩张。

　　“顾家管的只是卢昀显，顾家保的也只是卢昀显吧？”一把清亮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齐齐循着声音看向门外，薛木青一身素衣，抱着一只青花瓷罐缓步走进来，她神色冷淡，掀起眼皮瞥着屋内众人。

　　江慎初刚要说话，却被沈无定拦了一拦。

　　顾珩之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薛木青，仍旧点了点头。

　　薛木青见他点头，露了个明艳笑容，像一朵妖娆开放的花：“那便好。卢大人是国之重器、一方大吏，做了点杀人放火的勾当而已，顾相公想要管，想要保，我等升斗小民，自然不敢有一点异议。”

　　顾珩之难得一噎，看着薛木青的眼神愈发深邃起来。

　　薛木青依然带着笑，从从容容地对上了他的视线：“只是，其他的事情，顾相公的手就不能伸的太长。一叶障目可以，一手遮天太难。顾相公欲推行新政也好，欲招纳肱骨也罢，妨碍公道之事，还是少做罢。否则，别说江大人一地小知县，就连我一个命如草芥的女子，也不会答应的。”

　　江慎初听薛木青这一番针对顾长怀的话，额头上不由得冒了点冷汗。不过，薛木青既然点到了他的名字，江慎初依然挺起胸膛道：“不错，还望顾相公和顾郎君，莫要得寸进尺。”

　　顾珩之很快便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看向薛木青的眼神愈发温和，薛木青被顾珩之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的有几分不舒服，问道：“怎么，这位郎君还有话要说？”

　　顾珩之从怀里掏出把匕首，送给薛木青：“方才若有得罪之处，小娘子莫要在意，这把匕首名白昴，是个适合女孩子用的好兵器，便送与小娘子赔罪了。”

　　薛木青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江慎初，用眼神询问他，你们汴京的富贵郎君初次见面都兴送礼，一送还送匕首的吗？

　　江慎初看都不看顾珩之一眼，拉起薛木青就进了院子里：“这种好东西，顾郎君自己收着吧，我们无福消受。慢走，不送。”

　　薛木青被江慎初扯着袖子拉走时，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顾珩之仍旧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只是这目光复杂，她猜不透这里头的意思。

　　顾珩之见薛木青回头，微微露了个笑，依然是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全然不复方才嚣张模样，就像换了一张面皮。

　　薛木青有几分摸不着头脑，暗暗在想，难不成这位俊俏郎君真的看中了她？

　　顾珩之走时，把那把匕首留在了掌柜的柜台处。

　　他来江陵府，便给薛木青准备了一份礼物，不过，一开始准备的是个稀罕的玉镯子，就在方才，听完她说的那一番话后，临时决定换了个礼物。

　　后院里，江慎初、薛木青、沈无定、江月度和柳梢围坐在一起，中间架起了个小火锅，江月度今日懒得做饭，便简单弄了个涮锅，此时边吃边谈，也颇有野趣。

　　薛木青仍旧对最后顾珩之的反应感到有几分莫名：“江大人，那位顾郎君真是顾相公的义子，他为何……”

　　江慎初忙不迭地涮了片肉进锅里：“顾珩之这个人书读的多了，脑子坏掉了，不用理他，还是说说明珠娘子的事情吧，你准备去，三危山？”

　　说到三危山这个地名的时候，江慎初有几分迟疑。不久前，他和沈无定还一起嘲笑过太子异想天开，怪力乱神，没想到，原来是无风不起浪。

　　薛木青放下碗，极认真地点头：“自然，君子一诺，生死以赴。”

　　江慎初看着薛木青，也放下了碗。他想起很久以前，薛木青和李三郎湖上插钗那日，薛七郎说，薛家九娘自小当男儿教养，君子六艺，不输给府上任何男儿。

　　薛木青倒是拎的很清楚，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君子而非美人的位置上。

　　江慎初道：“我们和你一起去，沈无定，还有柳梢都去。”

　　江月度忿忿：“还有我。”

　　江慎初无奈：“阿姊……”

　　江月度满不在乎一笑，站了起来：“你若不带着我，我也会跟着去的，你自己掂量。”

　　薛木青拉了一把江月度：“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一起去罢，此行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明珠的镯子还在我手上，就当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好了。”

　　就这样，一行人便商定了一起前往三危山的行程。按照明珠的说法，他们要从青溪逆流而上，这怕不是一段容易的路程，宋掌柜帮着准备了不少行李。至于韩四娘，至今也未醒转过来，便也只能托给宋掌柜照料了。

　　翌日一早，五人正准备出发，江慎初推开门，却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

　　是头发花白的卢昀显。

　　他似乎等了很久，衣裳上都沾了露水，看到江慎初推门出来，一张青白的脸挤出了个笑：“你们……是要走？”

　　江慎初站在门内，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冷冷地看着他。

　　卢昀显的背有几分佝偻，他搓了搓手，知道怕是不能等到江慎初答案，便继续道：“是去三危山？我……明珠不是寻常人，我早就知道了，却万万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住她，是我的错。”

　　薛木青打开另一扇门：“没有人需要你的道歉，卢大人还是继续操心你的江陵府，继续去做你的好官。”

　　卢昀显抬眼看着薛木青，有几分可怜：“我能看一眼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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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有戚戚焉的）小曲子：赶在今天最后五分钟发了文。
（今天有没有被作者黑的男主角）江慎初：你这么愚蠢，靠什么混的？
（明明非常不要脸的）小曲子：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