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浮沉之梦醒无痕》临溯然

5、第五章 无面飞镰

　　风在耳边呼啸，深林中的晚风又湿又冷。
　　老妇人像是在被什么追赶一般，竟慌不择路跑向了陡崖。
　　她本想假借逃脱，再回头跟踪梁彦与怜幽，找到烟霞洞，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身后那道影子近了，犹如鬼魅般飘忽扑向老妇，惊叫尚在喉中，老妇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山崖。
　　碎石滚落，消失在云雾里，老妇跌坐在地，万分惊恐盯着那无面人，这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嘴！
　　他的眼睛、鼻子、嘴，竟然就是五个大洞，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活死人，根本就是行尸走肉。
　　老妇人无处可逃，她的四肢因恐惧而酸麻僵硬，她的胃在剧烈抽搐，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她没有想到来的会是他。
　　“飞镰将军，你怎么……”老妇人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生硬的问出口。
　　然而她的话却没有说完，她生怕将话道尽后，那正抵在咽喉的巨镰就会深深嵌入体内。
　　飞镰将军忽然笑了，他的笑声就像是从天际传来，又像是来自四方，他开口，他的声音浑厚且又沙哑：“崔静婆，主上交代的事，你办的可不怎么样。”
　　原来这老婆子就是崔静，昔日在江湖之中，崔静曾有“血杜鹃”之称，只因她一身血衣映山红，往往现身即惊艳四座，不想如今竟也是老态龙钟，丑陋不堪。
　　岁月从不饶人，再鲜艳的花朵也有凋谢的时刻，血杜鹃如今已经成了崔静婆，崔静婆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她颤巍巍将斗袯掀落，华发如霜，双目浑浊。
　　崔静婆好像是认了命，她知道没有完成任务，会遭受怎样的惩罚，她已经老了，她不甘心在最后的时光里，死的无声无息，即便明知千愁门已是强弩之末，她也要拼尽全力。
　　“恳请飞镰将军，能够在主上面前替属下美言几句，等到泈儿拿回了青霜剑，也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番话好似已耗尽崔静婆的所有力气，夜风湿寒，她的手心却是汗水黏腻。
　　她在发抖，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她看着镰刀贴着黑袍，沿着衣襟划向腹部。
　　黑夜里，那张可怖的面容忽然有了笑意，这回没有笑声，崔静婆眼睁睁看着那洞开的唇齿向上勾勒出类似笑的弧度。
　　飞镰将军勾拉铁链，巨镰“唰”的一声深陷地面，石岩似裂未裂，崔静婆的心逐渐放下。
　　飞镰将军道：“杨泈？你的孙子。”
　　崔静婆忙不迭点头应声道：“正是属下的孙儿，主上将紫电剑赏给他，就是想要让他拿回青霜剑。”
　　飞镰将军冷哼了声，口部的弧度似也跟着收敛：“什么青霜剑，老子没兴趣，老子要的是地藏城的信物！”
　　饶是崔静婆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此刻也被这诡异的面孔吓了一跳，她慌忙擦去额角汗水，伏地颤声：“属下实在不知地藏城的信物是什么，那姓梁的小子如今是凝墨斋的弟子，属下实在无能为力。”
　　“废物！”巨镰霎时破风而至，崔静婆只觉左臂震麻，巨镰仅是贴着她的肩臂砸落，她已然有了肢体分离的错觉。
　　崔静婆周身瘫软，吓的是再无力动弹，飞镰将军双手勾住铁链，他的手指修长的不可思议，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看也不看崔静婆一眼，冷声命令道：“盟约不可破，我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拿不到信物，你跟你的孙子，就等着给主上夫人陪葬罢！”
　　崔静婆强忍着那份夹杂着恨意的恐惧，喘着粗气道：“属下，属下遵命，只是泈儿如今还在烟霞洞里……”
　　“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也不必等三个月了。”
　　飞镰将军向后走着，他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后方，他倒走在陡峭的山崖上，银甲黑袍，在夜色中更显可怖。
　　杨泈将紫电剑递给了梁彦，梁彦接过剑的刹那，清晰的感受到剑在手中轻微的铮鸣，似是正等待着破墙而入的那一刻。
　　梁彦竖剑而望，也不知是不是黑暗给他带来的错觉，剑纹隐有暗紫流光，随意挥舞之下，流光好似又成了电光。
　　梁彦冷峻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道：“你们的雷霆万钧，莫非就是配合紫电剑的特性，才创出的剑法？”
　　杨泈眨了眨眼，笑的是天真无邪：“对对对，你说的对，梁少侠可真聪明，我都没说你就知道了。”
　　梁彦噙笑不语，他忽然垂剑向下，贴着这座石墙向右侧走去，他没有告诉他们，在祖辈流传下来的剑谱中，正有一招“霜寒秋月”，亦是为了使青霜剑发挥极致所创。
　　石墙的右侧是幽暗的水流，方才岩洞震荡时，梁彦便已注意到，这暗流虽乍看之下深不可测，然水波掀起瞬间，竟能看见那向下延伸的石阶。
　　杨泈急于得到青霜剑，没有多想就把佩剑交给了梁彦，此刻他与怜幽二人就站在距离梁彦不远的地方，眼看着他走进了水中。
　　梁彦的人行在水里，他的脚已踩上了石阶，他一步一停顿，万般小心向下走着，直到他整个人快被水流给淹没时，他才冲着那二人挥了挥手。
　　怜幽见梁彦只身下水时，她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用力咬着下唇，目中噙满了担忧，等到梁彦挥手之时，已是迫不及待跟了上去，而杨泈却没有动作。
　　那恍若稚子般单纯的神色，不知何时从他的目中消失，他静静看着那二人消失在水中，忽然取出了火折子，随手往后一抛。
　　紧接着他整个人像是游鱼般滑下石阶，石阶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裂声快速倾塌。
　　惊变来的太快，没有人注意到杨泈已经事先埋好了炸药，早早下水的梁彦、怜幽，更是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石阶断裂的突然，怜幽一个没站稳，径自摔了下去。
　　她紧闭着双眼，没有等来意料中的疼痛。
　　她猛然睁开眼，却见梁彦傻愣愣望着她。
　　微亮的双眸将彼此看的清晰，短暂的对视却被一声尖叫打断。
　　梁彦急忙翻身滚地，怜幽顺势滚向另一侧。
　　杨泈就像个雪球般从断阶上滚落，俊脸贴地，四仰八叉，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