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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漠卢乔松 ...

  •   今年的雨,似乎是下的有些长,一整月里没见过几个晴天,湿漉漉的天搅合的花都恹恹的,三三两两耸拉着脑袋的开着,那颜色也好像是被雨给洗了似的,薄凉薄凉的一丝粉挂着,秋梓樾隔着布幔远远的看着,分不清究竟是粉还是白。索性蘸了两笔最艳的红,一边在花苞上随意的点着,一边用眼睛撇着端坐在茶账中央的长者,几片嫩绿色的小芽尖被他翻来覆去的摆弄着,好不容易从他手里落进壶里,沸水沁了,香也起了,倒出一杯水清的茶汤,却也不喝,只愣愣的看着,那茶杯倒是好看,羊脂白的身子上沿底向上绘了一抹雪青,那图案像是一颗随风而动的树,又像是一个被风撩了发的人,拿着笔的手,不觉得就照着那图案描了起来,这是她在这茶帐里画的第一百零三副画,再过上两天,这茶帐的墙面就要被她涂满了。可那长着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不恼,也不喜,只是偶尔摆弄茶碗的时候念叨几句,
      “山还有个模样。”
      “梅差了点。”
      “裙摆要画出风的感觉。”
      听起来像是在指点,却怎么也不肯正式的接了秋梓樾的那杯茶,让她尊自己一声。
      “先生。”
      秋梓樾呆呆的看着长者,长者静静的看着茶杯,两个人各怀心事。秋梓樾心想,
      “今日怕是听不到什么话了。”便收了画笔,坐在长着对面,夺了那杯被看了许久的茶,三两口的就灌进肚里。她自幼习武,出手本就比常人快,加上本就反应不太快的长者又在发愣,就这样,在长者惊恐的眼神里秋梓樾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秋梓樾醒来后已是傍晚,她揉了揉昏沉沉的头,半撑着身体坐起来,本就东倒西歪的油灯火苗被她袖子带起来的风一吹,忽的一下就要灭一样,这时,一个人影闪过,一双细嫩的手正护住火苗,整个房间顷刻变又亮了起来。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一双大眼睛扑闪着过来抱住了她,片刻又转身过去,对着她身后一阵发难。
      “幸好李先生心善,不想无端端的害条性命,给你的只是能昏睡的药,若真的是毒药,我家小姐的命可就没了。”
      秋梓樾往女孩身后看去,只一眼,她便忘了头疼,一个跃身扑向两边的墙面,她一边看着满墙挂着的丹青,一边迅速的在上面搜寻着什么,终于,她指着一个地方,一脸得意的叫到。
      “我就知道你是,你一定是。”
      顺着她的手指过去,是一幅画的落款处,笔锋苍劲有力,就如同他的名字。
      乔松。
      长者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秋梓樾,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笑了笑。这一路他在许多地方设了茶账,只当做自己是偶尔摆弄画笔的一个寻常老人,偶尔也有过路的读书人称赞他几句,但只有这小丫头,不过是路过茶账时看到他信手胡画的两笔,却给看出了端倪,日日缠着他要拜师。他思付着,干脆就认了吧,反正被她这么一搅合,他也不想死了,要不就再收个小徒弟?正欲开口,却先听到一个娇嗔的女声,
      “小姐~你快跟我回府吧,早上有个什么文大人突然来府上,我奉茶的时候听到他跟公子的谈话,说什么穹帝属意你当七王子妃,特来求亲。”
      “什么?”
      “求亲!”
      秋梓樾和乔松齐齐看向那女子,几乎同时发了问。
      “你还是即刻跟我回去吧,得跟公子商量出个法子来吧,总不能真的要嫁给一个——”那女子话还没说完,秋梓樾先一步冲出了院子飞身上马,向将军府而去。她知道哥哥定是不会应了这亲事,可穹帝虽嘴上说是求亲,但在肃庾,给穹帝说不的代价,又有几个人承担的起。
      秋梓樾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屋檐,整个将军府都敛了灯色,这出奇的安静衬的院子里的人影越发的焦乱,他一刻不停的舞着手里那把长剑,七十二剑决,十四绝杀,三十六路玄门,最后连最初学剑的“击”“勾”“刺”都练了个遍。秋梓樾看着哥哥,心里一阵疼。对着她身后的女子说道,
      “苏木,去把我那柄短剑拿来。”苏木才从茶账那边一路追了小姐回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府上,又听见这声吩咐,以为小姐是在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带着这柄她娘亲留下的短剑逃了呢,在心里嘀咕着总得带上两件衣服和金银细软什么的吧,便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些银子和剑一并带了过来。
      院子里舞剑的秋梓桉,却丝毫没有发现已经在廊下站了许久的秋梓樾,他满心疑惑,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无端端的穹帝怎的就想起秋家了,肃庾有的是比小妹身份高贵又容貌出众的女子,穹帝为何偏偏挑中既没见过面也没什么才名在外的小妹,还要破例要封他一个从未领过军的人当将军,这算是将小妹许给七王子的补偿?不对,这太明显,在穹帝眼里七王子就是七王子,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尊贵的七王子,难道是因为与昱黎的战事,虽说肃庾大军连连退败,可肃庾也不是无将可用,穹帝就算看中秋家人对昱黎大军的威慑,跟小妹的婚事又有何干系?又或者这两件事本就没什么联系?此刻他倒情愿自己身在战场,只挥刀便是了,想着战场,便不觉又提了力,反手便是一记利刃,剑虽停在空中,发出去的力道却震得院子里的杏花撒了一身。侧身又是一剑,原本飘零零飘零零就快要落地的白花瓣又被惊得开始向天上飞去,也幸得苏木站的远,秋梓桉的武艺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训着他磨出来的,虽然没有亲身上过战场,可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总是带着他去军营,练兵,陈法,杀招,这些都印在脑子里,这些年他看着父亲和姨娘用命阻下来的昱黎大军,正一寸一寸的靠近肃庾,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站在那个地方,如他父亲当年一般,是呀,这次倒是有机会上战场了,可是竞要牺牲小妹的一生么?
      正思付着,却见一柄短剑,直冲面门而来,他轻点脚尖,侧身躲过,却不想那短剑半空就收了招,紧随着就是下一记,直捣心口,他右手提剑。
      “哐当。”那短剑的剑尖正抵上他的剑身,却似乎没用什么力道,转手反刃,来人却快他一步,左手倚剑,一抽,一提,他的剑便被夺了去。
      “看来哥哥是真的很烦恼呀,不然怎能轻易让小妹夺了剑。”
      是呀,在这世间除了秋梓樾,谁还能如此轻松的夺了他的剑。
      “这把剑可终于到我手里了,不如就此,送给小妹做陪嫁吧。”
      秋梓桉心一惊。
      “一定还有旁的办法的。”
      “哥哥觉得如今的秋家和公良家比如何?”
      秋梓桉心一沉,七王子原本定下的妃子是公良锦,可自从七王子被传是个嗜人血的不死妖怪后,公良家便总以公良锦有疾在身,恐连累七王子为由拖延婚事,直到半年前,穹帝递了九个字给公良家。
      “坤山极好,许正妃大礼。”
      不出三日,公良锦便“病”死了。按照正妃的大礼,公良府上多一半的人命都殉了葬。便是集公良家和公良锦的外家两家之力都没能保住公良锦的性命,何况如今的秋家。不答应,恐怕秋家上下明日就成了肃庾国的一把尘土,可答应,秋家也将落得一个卖女求荣的名声。对秋梓桉来说,这横竖都是个死局,可他不甘心。不甘心!
      “我有办法保的秋家声誉无损,上下平安,只是要委屈一下长公子。”乔松本是紧跟着秋梓樾来的,只是因着自己并不会策马,只追了一段才拦了马车过来,虽然晚了些,倒是在苏木那里三骗两诈的把缘由都听了过来。
      “什么办法?”
      “你是谁?”
      这次换作是他被俩人齐齐的看着,又被同时发了问。
      “漠卢,乔松。”
      秋梓樾费了一年的心思,使劲了各种花招和无赖,想听的就是这四个字。可这个时候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喜悦,只呆呆的看着乔松。
      “怎么,樾儿是不想听先生的法子么?”
      这一句话出来,秋梓樾便像是突然吃了什么灵药,便觉得自己就是真的被七王子吃了也无妨。
      这一夜,乔松终于喝了秋梓樾奉的茶。
      可这一夜,文思明却是睡得不安稳,秋梓桉虽然没有明着拒了这亲事,可当他表达出穹帝的心意后便只觉得整个府上的人手里都攥着一股子杀劲,就连上第三盏茶的婢女,手上的力道都比第一盏重了许多,仿佛只要秋梓桉一个眼神,这群人就能冲将上去,将他撕碎了扔出平谷。辗转反侧一夜,第二日,天方有朦胧胧的一丝光亮,文思明便一身恭敬的坐在前堂。过了许久,秋梓桉才拎了一把长剑进来,他眉头一紧,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却见秋梓桉温雅的施了一礼,
      “能与七王子结亲,秋家已是无比荣耀,断不能再受将军封令,请文大人代梓桉向穹帝请准,许梓桉以兵士的身份从军。”又将手里的长剑举至眉间,
      “这秋家先烈们御敌的佩剑也请穹帝代为保管,待梓桉立了军功,再赐给梓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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