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婵gl》洛宓君

4、红鸾煞

　　饶含婵第二天在客栈客房醒来，从床上起身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柳眉微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
　　僵坐许久，晕眩感才消失，这才下床洗漱。
　　出了客房，合上房门，便能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顺着这道视线找到了它的主人，是云锦辞。
　　不知怎得，饶含婵看见她的一瞬,笑的正值二八年华少女应有的烂漫无邪，随即笑容收敛，变为浅浅的笑意。
　　饶含婵下楼，坐在了云锦辞的对面，笑意不增不减，只是淡淡的。
　　“给你送早点来的。”云锦辞拍了拍面前的食盒，说明来意。
　　饶含婵说了声谢，打开食盒，红豆汤、还有那方白的枣泥糕，轻笑一声，“姑娘有心了。”
　　“你马上就要嫁入云家，要唤我一声大姑子。”云锦辞愣了片刻，又改口道：“大姑子怪难听的，你随锦城叫我姐姐罢。”
　　“锦辞。”饶含婵唇瓣开合，唤了云锦辞的名。
　　云锦辞晃神许久，随即心中莫名酸胀，说不清道不明这情绪是何。
　　也许当方晓情为何物时，已经泥潭深陷，无法自救了。
　　“你倒是...”云锦辞心中欣喜，怎么也责备不了饶含婵目无尊长来。
　　“你亦可唤我...”
　　“婵儿。”不等饶含婵说完，云锦辞打断了她。
　　十年了，已经十年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唤她婵儿的除了过世的父王母后，再无他人。
　　即使在天机门，师傅也只是喊她为含婵。
　　饶含婵久久地看着云锦辞，思绪飞远。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云锦辞被久看之下，觉着变扭，摸了摸自己脸，确认了没有脏东西。
　　“失礼了。”饶含婵摇摇头，轻轻开口语气陈恳，只不过面上却没什么表现，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水，波澜不惊。
　　云锦辞不喜欢。
　　不喜欢饶含婵这样处事老道，一点都不符合她这年纪少女应有天真。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云锦城才会觉得她城府深吧。
　　“婵儿可有喜爱之物？”云锦辞笑起来也是夺目。
　　“喜爱之物？”饶含婵拿起一块枣泥糕，反问，“这枣泥糕可算？”
　　“算！”云锦辞眼眸一亮，继续打探，“可有其他的？人？事？物？”
　　“。。。”饶含婵细细品着枣泥糕，想着云锦辞的问题，“人是父王母后，还有一人许是喜爱的罢”她语气迟疑，也不确定。
　　“让我猜猜，那人是锦城？锦城做了什么，让你死心塌地的？”云锦辞调笑道，心中却别有滋味，说不上来，胸口闷闷的，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自从见了这饶含婵，她变得愈发怪异起来。
　　“恩...”饶含婵的柳眉微蹙，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恢复常态道，“十年前，我要么死在猎犬的利爪尖牙下，要么就是被洪军发现难逃一死；那时候有个小哥哥救了我，明明他也是洪军，明明君命难违，军令如山，可他放我走了，给了我一条生路。所以我记着，记着他的好，记着他的救命之恩。”
　　云锦辞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去听饶含婵讲述两人的过去，脸上挂着笑容听完，把红豆汤碗推至饶含婵手前，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这汤要凉了...”
　　聪明如饶含婵，领会云锦辞不想再谈此事，也不再提，谢过她，接过碗用调羹舀起一勺色泽暗红的红豆汤送入口中，甜度适中，红豆被煮至酥烂，入口即化。
　　饶含婵这么安静文雅的吃着，云锦辞也不说话，静悄悄的看着她吃，不自觉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多谢款待。”
　　饶含婵放下手中调羹拿出帕子擦拭嘴角，她食量小，可面对如此精致丰富的早点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云锦辞心中暗喜，“婵儿吃相真是文雅。这是赔礼，昨日在丰色楼...”
　　“昨日我只记得我去那儿寻你，一同看了表演，后来我误饮酒，饮酒后的事我皆是记不起来，若是对你做出出格的事，还请原谅。”
　　又来了饶含婵这套话能把人刚刚拉进的距离又拉的远远的。
　　“婵儿可还记得什么表演了？”云锦辞那时看表演时脸不红，气不喘的，如今问起饶含婵来，这脸红的快和她穿的红衣一个色了！
　　“镜舞...其余记不得了”饶含婵回想起来两名女子众目睽睽之下□□，这始终离经叛道，只好说不记得糊弄过去。
　　“那就好。”嘴上这么说着，云锦辞心中仍是矛盾，有她忘了自己不假思索叫出婵儿的释然，如今这么一来心中的失落却大于了释然。
　　当日丰色楼的表演她是知道的，也是她要求饶含婵与她一同看节目的。可是自己为何？为何要给她看这些？
　　云锦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两人皆是女子，为何自己总是把这“弟媳”放心上。
　　留意她喜欢吃什么？
　　留意她那些转瞬即逝的小表情。
　　“以后...”
　　“以后...”两人异口同声。
　　云锦辞示意让饶含婵先说。
　　“以后还是不要让我沾酒水为妙。”饶含婵纤长的手指在碗沿上来回摸着。
　　“哈！巧了，我也想说这事。”云锦辞一拍桌子，笑的豪放却将自己的失落藏起，藏得了无踪迹。
　　“咯咯～之前安康佳节时在师门喝过雄黄酒，师门被搅得天翻地覆，我却一点印象没有。自此被师傅勒令不沾酒水。”饶含婵轻笑，眼角笑意明显。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不是她人问她，她做回答说出有关自己的事。
　　她主动说出自己的事
　　云锦辞心中一甜，只道，“见识过了。”可是她宁愿被搅得天翻地覆，因为只有饶含婵喝醉那时，她眼里才有她。
　　“见笑了~”饶含婵仔细端详着云锦辞，姐弟两的样貌极为相似，都说相由心生；云锦辞一条巾帼剑眉就看出来为人直爽，性格直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更易与人亲近；而云锦城，云家家主，三思而后行，背负一族的命运，自然思虑较多，面相沉稳，为人处事多了也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姑娘今日前来，不只是送早点这么细碎的小事吧？”
　　云锦辞知道饶含婵聪敏，不禁会想眼前之人，能知晓天机到何种地步，想戏弄她的念头就这么生了；“怎么？婵儿这是在见外？”
　　“并非…”饶含婵摇摇头。
　　“那~婵儿不是会算卦？算一算便知~”
　　看着云锦辞饶有兴致地，饶含婵也不忍心泼冷水，拿起手边青釉茶壶在同材质的茶杯中，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画圈，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口诀。
　　“万物始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桌上留下一个断断续续的圆，“癸壬。癸属阴，壬属阳，阴阳皆具，以水卜之，癸水壬水，红鸾天喜。想也是婚嫁事宜吧。”
　　“这…怎么看出来的？”云锦辞虽不是第一次见饶含婵卜卦了，可这次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饶含婵就这么看着桌子上的一滩水渍，又字字珠玑，挑不出毛病。
　　“呵~”饶含婵只顾着自己说，倒忘了出了天机门，他们都是“外行人”，不似在门中言简意赅旁人皆知了，便解说，“你看这个圆，对照天干来看，这两边缺了口，便是癸和壬。”
　　云锦辞也不傻，稍稍一点拨，便明白大概，也收了玩闹的心，正色道：“明白了。这次来是要婵儿你换个地儿去住。”
　　“换个地儿？”饶含婵不解。
　　“是啊！莫不是你要锦城带着八抬大轿来这客栈迎娶你不成？”云锦辞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饶含婵奈何天资聪颖，会卜天机，可嫁娶事宜是真一窍不通啊！
　　饶含婵娇颜一红，反复思虑后，才闷闷地憋出一句“也对”。
　　“哈哈！”云锦辞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样的饶含婵还像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那请婵儿卜一卜，你与锦城能否百年好合？”
　　饶含婵却摇头回绝，云锦辞见状，以为对方认为自己又在玩闹所以才会被拒；不死心的沾了茶水，有样学样的也在桌上画了一圈。
　　“婵儿看一眼嘛~”云锦辞拉过饶含婵的手，捏了捏。绵若无骨，手感极佳，不自觉地多捏了会儿。
　　饶含婵拗不过，只好抽回自己的手道出实情，“一日一卦。屡堪天机者，五弊三缺，必犯其一。上天有好生之德，为苍生泄天机，天机知其一二者，命富贵也。若贪得无厌，因果有报。”
　　一如既往的晦涩难懂，云锦辞脸上没了嬉笑，脸色凝重反问道：“五弊是何？三缺是何？”
　　饶含婵再次摇头，轻吐一口气唤了一声“锦辞”，语气温柔，让人不觉深陷，“我累了，想休息，请回吧。”
　　云锦辞还想说什么，却看饶含婵露出疲惫之色，不忍，只好道别离去。
　　云锦辞离去后，饶含婵仍坐在原位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桌子那一头的水渍，正是云锦辞画的那个圈，暗暗推算，眉头紧锁。
　　红鸾煞！
　　这居然是红鸾煞！
　　对照天干来看，缺口对应甲、午。
　　云锦辞的问题是什么？自己能否与云锦城百年好合？
　　那就是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
　　红鸾煞，女命主浪漫不贞，淫奔私约，即使富贵者也在所难免。
　　饶含婵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是自己，许是自算卦象一直都是混乱的，这不作数。
　　可是她忘了，画下这圈的不是她，而是云锦辞，这卦不是自算！
　　就这么会儿功夫，饶含婵的额头、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苍白，起身回房休息，眼前灰白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只是回房后，刚趴在床上便昏死过去。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很担心的在唤她闺名。
　　是…母后吗？
　　母后，你是要带婵儿走吗？
　　对不起母后，婵儿还有一恩未报，不能和您走。
　　待婵儿报完恩，定会去看您和父王，届时一家三口…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