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戚桐

5、发怒

　　日薄西山，顾念最终还是一个人下山了，说实话，开始时他是担心小黄花的，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住在这深山之中，怎么让人放心呢，她的家人又如何放心呢？不过小黄花说这山中也并非她一个人，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她误打误撞来到了另一间茅屋，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妻，时常她还会去拜访，这可是太巧了，再加上小黄花住的四周所布置的机关陷阱，顾念怎么看这可都是军中的标准，应付平常的毛贼强盗那是绰绰有余了，不过这到让顾念对小黄花口中的“先生”十分感兴趣了，“这人怕不是个军中旧臣呢！”这对老夫妻是谁安排的呢？是这位“先生”，或是小黄花的父亲呢？这也都说不准呢！顾念瞧着眼前的金陵城，淡淡一笑，“看来这位落家老爷子的寿宴自己可是非去不可呢！”

　　秋天过去的很快，走在街头，顾念也是感觉到了这能渗入骨头的寒意，虽说在这江南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顾念还是无法习惯江南的湿冷，总是会在这个季节怀念京都凛冽的寒风。不过出门也是无法，去参加落家老爷的寿宴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顾念到底是从小在军营成长，这寒意也是受得住的，回头稍稍看了看，有点瑟瑟发抖的叶青，脸冻的红扑扑的，还一脸逞强，这小子这么怕冷的一个人，却还死命的要跟着自己出来，还大义凌然说什么府卫应该有府卫应有的责任和使命，想想也是曾叔教的好吧，一抹淡笑。
　　叶青在顾念的后头跟着，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公子，在公子救他和他的家人的那一天起，他就决定要一生追随和保护他，刚刚公子看自己笑了笑是怎么回事？不过想想公子笑也是正常，公子的武功那么高，真要是碰到有人挑衅，估计还是公子照顾自己的多吧！叶青怎么想都还是有些气馁，也许自己还要再用功一点，可是公子那么聪颖，学什么都快，自己悟性那么差，想想曾先生看着自己那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追上公子，这，这又怎么可能呢？
　　叶青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自己公子却拐进了一家酒楼，刚进门小二便迎了上来，瞧见公子一身穿着不凡的样子，便将公子和叶青接待上去了二楼的雅座，“这位公子，想来点什么？”
　　“来一壶暖酒，杜康吧，算了，还是来一壶果酒吧。”顾念转念挥手让小二将菜单说与叶青听。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这天寒地冻的，小店实在没有果酒了，要不来点小店的招牌桂花酿。”
　　“好！”
　　“那这位公子，您想点些什么。”小二转身与叶青说道。
　　叶青有些尴尬，难不成公子本是想喝杜康酒暖暖身子，又照顾自己不大会喝酒，因此才将杜康换成了桂花酿？还是说公子进这家酒楼是为了自己？叶青只觉得自己越想越荒唐，自己怎能让公子费心，不过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理由了。无法，本是站着的叶青唯唯诺诺地坐下，可是点菜这种事，自己又怎么会呢，只听得小二报了一大堆的菜名，一个都没记住，只隐约听到最后一个叫化鸡，“好，那。。。那来只叫化□□。”
　　没承想，自己公子却微微皱了皱眉。
　　“两位公子，还想要点什么么？”
　　没等叶青开口回绝，顾念就道：“松鼠桂鱼，桃源仙沼，赤练流沙，羊肉汤，再加二斤牛肉。”
　　小二会意，吆喝了一遍。
　　叶青也是懂了，公子可能真的，真的是，饿了。。。
　　不多时，小二已将温好的酒送上，叶青忙给公子满上，再满上自己的，本想进酒给公子的，可看公子一直随意四处观望着，倒也无心这些繁文礼节。叶青便一口喝下一杯，酒辣被甜味覆盖，倒是好喝的很，几杯下肚，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叶青，你要学着喝酒了。”
　　叶青被说的一愣，自己公子却是说的漫不经心，“是！”幸亏此刻菜肴上来了。
　　叶青瞧见这些菜色，心中也很疑惑：“公子点的菜怎么像是小姐吃的，甜鱼，甜糕点，甜豆沙。自己还是乖乖吃吧，公子心，海底针呐！”
　　叶青对着这些菜狼吞虎咽起来，不多时，叶青才发现，公子对那些甜的都只动了一口，专心还有在吃的，只有牛肉，心中又想：“有钱公子的毛病呐！”
　　叶青只管吃的津津有味，可耳边却响起了如此熟悉又如此讨厌的声音。
　　“哟，这不是叶家那小子吗，”恶霸又瞧了眼顾念，只觉得长得可是水灵了，“我也说嘛，你这叶家小子怎么会有钱还债，还能在这么好的酒楼吃耍，原来是勾搭上了卖唱的小白脸了呀，我说，你是哪家戏坊的，以后跟着爷就得了，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叶青看到这恶霸正欲上去对公子动手动脚，急眼出手便踢飞了那恶霸，大声喝道：“你这刘大胡子，不想活了，敢对我们公子出言不逊。”
　　那刘大胡子哪是个肯吃亏的人，在身后打手的搀扶下踉跄的爬了起来，捂着肚子，召集打手们，“给我上！”
　　此时的叶青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只能被打的还不了手的小子，三下两下便打趴一众爪牙，打手们个个都是鼻青脸肿，腰酸背痛，那恶霸刚刚还是趾高气昂的，现在到也是怕的不行了，只怕站都要站不稳了。叶青本也不是个赶尽杀绝之人，教训教训刘大胡子，让他能知道个好歹也就罢了。
　　二楼的雅座间顿时一片寂静，其他人也都倒吸了口气，这刘大胡子本就是个心胸狭小，欺善怕恶之人，仗着自己的舅舅是地方府尹，便为恶乡里，鱼肉百姓，早就该有人教训他了，可是只怕这般明目张胆的话，周围雅座间，有人在细微地交流着，声音窸窸窣窣，“只怕这位公子会遭到报复啊！”
　　顾念本是从小训练，耳力极好，可现在也像是没事人似的，从容的放下酒杯，慢慢的开口冷冷道：“今天的好心情全被打搅了。”起身便欲下楼。
　　叶青听着有些害怕，这本是刘大胡子和自己之间的私人恩怨，不想却把公子拉进来了，这下可算是完了，指不定回去曾先生要怎么罚呢。
　　顾念经过叶青之时，叶青一下子站的笔直，全楼间只听到了，公子音量适中的声音，想想估计二楼全雅座的人也应该都听清楚了，“此人，留一口气在就好。”
　　这句话也当真是惊艳四座，一下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全没了，大家都只盯着这位初出牛犊不怕虎的公子，叶青一下子也是背脊发麻，看来自己公子当真是生气了。
　　“顾公子且慢，顾公子！”远处的叫唤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叶青瞧着往这边跑过来的人，穿着像个货郎，心想这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在公子气头上撞上来，估计这下多半也会是个残废。
　　叶青有些不忍，做出府卫应有职责伸手拦住了货郎，喝到：“站住！”想着希望这家伙可以识趣点，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没想到这货郎这么无赖，竟然从自己的手臂下钻了过去，谄媚地对着公子道：“顾公子，您手下留情！”
　　这刘大胡子刚刚还被吓得痴痴傻傻的，现在倒是机灵的很，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人是在为自己求情，便连忙跪下但却不像刚刚那么软捏带着丝硬气，抓住救命稻草般：“救救我，救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货郎未看刘大胡子，再次道:“顾公子，在下姓云名腾，来自江北景州，因生意之事，故市场来往于江南江北两届，有些话，想与公子私下谈谈，这里人实在太过繁杂，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能否移步去三楼包厢。”说完，便做出迎请的手势。
　　顾念到是没有排斥这个建议，转身上楼去了。
　　叶青倒是傻眼了，想着公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会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果了这小子吧，看了看这个细皮嫩肉的小货郎，眼里无尽的同情。
　　“叶青兄弟，以前是我对不住你，您大人有大量，今天就放我一条生路吧。”刘大胡子瞧见那渗人的公子走了，便想着碰碰运气，使劲得求着叶青，什么尊严，面子都不要了，保命要紧。
　　“刘大胡子，这些年来我与你的恩怨也淡了许多，今日我也本只想教训你一下，可你却不知好歹地得罪了我们公子，你的命由我们公子定夺。”
　　刘大胡子一听，也想着怕是服软是没用的，索性便豁出去了，大喝道：“在这金陵城，老子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我舅舅可是府尹大人，你难道以为你那小白脸的主子能耐我何，识相的赶快放了我，听到没有！”
　　话音刚落，没想到那渗人的公子却在楼梯间停了下来，冷冷道：“叶青，割了他的舌头。”
　　众人皆是傻了眼，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叶青倒是淡定了许多。但此番源头在于自己，若是自己导致了公子此番树敌,自己可是愧疚不已，怎么能下的去这个手呢？
　　正在叶青迟疑间，楼间又响起了年轻男子冷淡的声音：“叶青，你是还要等我动手吗？”
　　叶青一怔，只得捏开刘大胡子下颚，拔出匕首朝着刘大胡子舌头砍去。
　　“且慢，”那个叫做云腾的货郎连忙叫停，朝着顾念说道，“顾公子，我既要保他，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顾念没有回头，依旧声音冷冷的，凉意更深了几分道：“你也不想说话了吗？”
　　云腾站在顾念身后，顿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比自己想象中要可怕的多，军中长大，又在京都那个尔虞我诈的染坊里周旋，和他打交道还是要更谨慎些。云腾没有再讲话。
　　叶青还是要继续，手微微的抖着，毕竟是隔人舌头这么残忍的事。锐利的刀锋快要接近刘大胡子的舌头，刘大胡子满是恐惧，眼睛直直的盯着匕首，说不尽的挣扎。
　　千钧一发之际，酒楼的老板跑了上来，因为肥胖的原因，每一步都像是步履蹒跚，气喘吁吁的样子，着实十分搞笑。咚咚咚的上楼，终于走到了顾念的面前，还来不及喘气，赶忙作揖道：“这位公子，啊 啊 啊，吁，哈，公子，”擦了把汗又接着道：“这位公子，这刘大胡子得罪了您，确实是他的错，可是在下苦心经营这家酒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模样，您要是在这里割人舌头，那以后还哪有客人敢往这里来啊！”
　　顾念看这胖老板对自家酒楼倒是一脸的情真意切。
　　云腾见顾念有些迟疑，趁热打铁，“是啊，顾公子！”
　　顾念只悠悠地继续上楼，虽然步子很轻，但是现在的这座酒楼仿若是像凝结了一般，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吞咽口水都是很难，像是等待着宣判，直至等到年轻男子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才听到：“叶青，将他带到外面，继续。”
　　叶青这才艰难的咽下，跪在地上的刘大胡子可是一下子的爆发了，不知是哪里来的蛮力，一下子挣脱了叶青的束缚，向外跑去，叶青见状，赶忙使出一招旋风腿，刘大胡子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哎呦一声，试着站起来，可是觉得哪儿哪儿都疼，只能苦难般状的看着众人，企盼着会有人来救自己，可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哪里会有人帮自己，这帮人恨自己还来不及呢，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神情。慌神间，刘大胡子已再次被叶青制住。
　　“叶青，你还在等我动手吗？”顾念这次头都没回，双手只优雅的束立在腰间。
　　叶青陡然一抖，也感觉到了手上刘大胡子整个身子的颤抖，制住刘大胡子的手也因他的手汗变得湿黏，只一眼便看到了其额头间细密的汗珠。可是叶青有什么办法，拖着刘大胡子直朝着酒楼门口走去。
　　酒楼的胖老板还是一脸的焦虑，自言自语道:“这可是如何是好啊，这府尹大人要是知道今天此事，我这酒楼该怎么在这金陵城里面立足？”长袖一挥，“哎呀！我这是得罪了谁呀！”胖老板只觉得心中堵闷，身子一软，便径直坐了下去，亏得云腾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胖老板，朝着不远处的伙计喊道:“快扶你们老板回去休息。”
　　此时，顾念回过身来，门外只能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还夹杂着哭泣的喘息，撕心裂肺，回荡在整个酒楼。
　　“老板，你放心，酒楼照开，府尹不会对你和你的酒楼怎么样的。”顾念说罢，点头示意了下云腾，“云公子，还不走吗？”
　　现在的氛围很是尴尬了，云腾觉得本来感觉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可是这会儿云腾只觉得自己倒像是要腹背受敌了。缓缓地迈开步子踏上阶梯，打量着这位青袍素雅的年轻公子。
　　“还要烦请云公子代路。”顾念伸手示意请的意思。
　　叶青在外头料理玩了，突然想到了这年轻货郎怎么会知道自己公子姓顾呢？便拖着刘大胡子奔回酒楼想要提醒公子情况不对，刚刚到酒楼门口，叶青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公子那么聪明，还需要自己提醒？恰好刚进酒楼，只这一幕，叶青就觉得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