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倾（卷二）》楼楚

17、可悔

　　“自然是王兄的。”声音清冽，犹如潺潺泉水，再看那出声之人，一股子书卷气，却是一副病容。
　　“哼”
　　墨展冷哼一声，遂即别过头，她不想和这个妹妹再起争执，上次在她那里已经发了一通火，她说到底还是宠她的。
　　墨青阳见状也知晓了墨展不愿同她计较，好生劝道：“王兄身为一国之君，当凡事以金体为重，至于……素荣居，”墨青阳顿了一下，抬眸瞥见墨展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方才接着说道：“王嫂那边，妹妹自会照料，王兄若是觉得妹妹实在不妥……”
　　墨青阳状似凄楚，移开美眸，叹了口气。
　　这招果然引得墨展有些动容，摆了摆手，苏江立刻会意，给墨青阳搬来椅子，墨青阳微福了福身，道：“谢王兄赐坐。”
　　墨展开口道：“青阳，父王既然赐孤，你与青栾两个妹妹，孤便断不能辜负了你们，上次提及你婚配一事……”
　　墨青阳脸色骤变，焦急的打断了墨展的话：“王兄，青阳还没有嫁人的意图，亦无心上人，王兄不必再为此事费神。”
　　“这是什么话？” 墨展怒目一瞪，道：“孤的妹妹，孤不去费神还要谁去费神？”
　　“王兄……”
　　墨青阳未等开口，只听得一阵娇笑，寝殿里就多出来一个美女，她傅粉，眉如青黛，眼里隔着雾。
　　“王兄。”
　　墨青栾，墨展心下一沉，当日青栾叛变才导致自己兵败如此，登基之后因心中不忍，只下了道禁足的命令，如今……
　　墨展见了她这幅样子，抿了抿唇，道：“你怎么这幅模样？”
　　“王兄说的这是什么话？”墨青栾拖起长袖掩唇咯咯笑着，笑了一阵子，不顾这屋中其余两人的目光，眸子落回墨展身上，好好回了她的话：“王兄只准别个公主美若天仙，偏得妹妹我稍作打扮就出声责问，妹妹到不知这般有何不妥？”
　　墨展看着墨青栾眉间点的梅花，衬上这一身红衣显得她肤色极白，不得不说，她很漂亮，只是比起以往她一身胡装英姿飒爽的模样……
　　“倒也无不妥。”
　　墨青阳见墨展没有多说什么，这才有些小心地说道：“王兄，栾儿说来看看王兄，我便准了。”
　　墨展听罢，点了点头，转向墨青栾：“栾儿来了也好，为兄正要给你姐姐指一门婚事，栾儿可有人选？”
　　“人选？”墨青栾沉吟，眸子里就像一湖深潭，复而又恢复了灵动劲儿，搂住一旁有些惊慌的墨青阳，俏皮的说道：“姐姐这么美，王兄可有人选了？”
　　墨展细细的打量着墨青阳，墨青阳避开墨展的眼睛，虽然看上去和平常一般，可是耳朵泛起的红潮却是逃不过墨青栾的眼睛。
　　墨青栾呵呵一笑，道：“王兄若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姐姐也不好嫁啊。”
　　墨展听了这话，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这鬼精灵，孤问你的话，你又给孤抛了回来，那孤问你还有什么意义？”
　　“非也非也，”墨青栾摇头晃脑的到了墨展跟前儿，眨了眨眼，道：“王兄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姐姐的心思？”
　　“栾儿。”墨青阳惊了一下，出声阻止。
　　墨展被问的一愣，看向墨青阳，道：“何事？”
　　墨青栾盯着墨展，眼神逐渐冰冷，起身冷笑道：“王兄真是装得一手好清高……”
　　“栾儿，你这是怎么和王兄讲话？”墨青阳呵斥道。
　　墨青阳不慌反笑，讥讽道：“姐姐这么多年，也难怪你委屈。”
　　“栾儿，你闭嘴，出去。”墨青阳指尖颤抖指着门外。
　　墨青栾颔首，望向墨展，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道：“姐姐不必害怕我把你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去，我只是觉得有趣……我们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的王位，原来本就是王兄唾手可得的……”
　　“栾儿，你闹够了没有？”
　　墨青阳抬手抓住墨青栾的手腕，奈何墨青栾自小就比她力气大些，如今她染了病，她更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开她，墨青阳失重跌回椅子上，
　　墨展的眉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低喝道：“栾儿，你到底要说什么？”
　　栾儿，你终于要说出口了么……
　　墨青阳看着墨展不善的语气，不禁急急说道：“王兄，栾儿不过一时情急，冒犯了王兄，王兄莫要往心里去，如今您王体欠佳，更应该好好休养，”转向墨青栾道：“栾儿，你先出去，有什么事，待到王兄身体好些再说……”
　　墨展抬手止住了墨青阳的话，盯着墨青栾一字一句的说：“你说。”
　　墨青栾被墨展的目光吓了一跳，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寒光，平复了一下心情，壮着胆子说道：“王兄，我难道说错了么？”
　　墨展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墨青栾见状，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道：“若当真是我错了，那我们当初还为什么做那么多无用功？最终不还是落得这般模样？父王让位于你，王兄难道还不明白么？这王位，不是您打下来的，是你靠着华国满城百姓的血淌过来的……”
　　“啪——”
　　墨青栾捂着瞬间肿起来的左颊，不可思议的看着墨展，墨展右手微微颤抖，目光里燃着熊熊的火焰，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们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有意义？哈哈哈哈哈哈……”墨青栾睁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平生头一次觉得这般大快人心，她笑得癫狂，她向后倒退着，脑子从没有如今这般清晰，“王兄，您能再肯定的说一遍么？有意义？哈哈哈哈哈哈……”
　　墨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说的事实，事实就是，她屠了华国，她亲手毁掉了泠儿的母国，是了，泠儿为何不恨她？可是，她是王，她可以做错，可是别人不能说。
　　“王兄，栾儿并非有意，”墨青阳起身拉住墨青栾的手，温声劝道：“栾儿，与王兄道歉，说你刚才不是故意的，说啊。”
　　墨青栾甩开了墨青阳用尽全身力气攥住的手，对着墨展无比认真的道：“王兄，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说起来，江家可真是好手段，骗得了您，骗得了众人的眼，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上刑场，他真是一个好臣子，真是墨国最好的一条狗……”
　　墨青栾从来没有那样大声的吼过，她的脸上布满泪痕，她抬头，不敢哭出来，她精心策划的，在心里练过一千遍的话，怎么说起来那样痛？
　　“栾儿。你说够了没有”墨青阳因为吼的过于用力，嘴唇刚开始泛起青色。
　　“我……”墨青栾赌气还要说什么，回头看到墨青阳脸色苍白的模样惊了一下，伸手就要扶着墨青阳坐下，墨青阳怒视着她，一把挥开她的手。
　　“出去。”墨青阳非常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恐怕多说一个字就得倒下。
　　墨展也觉出墨青阳的不对劲儿，脸色一沉，唤道：“阳儿，过来。”
　　墨青阳坐在墨展身旁，墨展运气抬手抵在墨青阳后背上，她明显能感受到墨青阳的虚弱，她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停地吸收着自己的真气。
　　“噗——”
　　“王兄，”墨青栾低呼，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抽出自己的手帕给墨展擦着嘴角的血渍，而她身前的墨青阳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声音有些微弱：“王兄，你大病初愈，妹妹不要紧。”
　　墨展没有收手，过了一会儿，方才抽手，冷汗沿着额头留下，她睁开眼，看到一旁咬着唇，有些惊慌的墨青栾，终是没有忍心开口责骂，只淡淡的道：“栾儿，江语兰这件事，王兄不知，父王做的一切，王兄亦不知。他逼我登位，这是我没想到的。而江家……失去了一个女儿，我想也不是不难过……咳咳咳……”
　　“王兄……”墨青阳担心的唤道。
　　墨展摇了摇头，示意无事，看向墨青栾道：“栾儿，王兄这些年都没看出来你同江家女儿的事情，让你这样难过，是王兄的错……”
　　“王兄，你别说了……”墨青栾的眼底有些湿润，捂着唇摇头。
　　“栾儿，你若要怪我，便怪我，是我无情，害了她。或许当时我出声阻止，她真的不必死……”
　　“王兄……”墨青栾抽泣着，道：“兰儿她……兰儿她到最后都……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牺牲品……”
　　这个荒唐的年代，有太多人为了它而死，追名逐利，却忘了这山川水色的好，唯有那一丝，那一丝的柔情都被吞噬，太残酷了，可是，这就是生存，就是活下去。
　　墨展没有说，她知道墨青栾心中明白，她拍着她的后背，让她在她的肩头哭泣，她知道，她伤透了心。
　　那个人到最后也没有原谅她，她没有救她，一如当初没有救她的姐姐一样……
　　墨青阳侧头，有些怆然，叹了一口气。
　　“栾儿，你莫要难过，这世上之人，皆为大势所趋，而我们，不过是造势而已。”墨展开口，眼神深邃，就像如今抬头看到的夜晚，一眼望不到头。
　　墨青栾抬头，红着眼，没接话，只问道：“王兄，你爱她么？”
　　“……爱。”
　　“那你悔么？”
　　“……悔。”
　　“若要重来……”
　　“若要重来，还当如是。”

作者有话说

　　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结局，算是可以了了我对这篇文章的热爱。相信不久就会给大家呈上来。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欢迎一起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