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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真庙假神(六) ...

  •   苏大夫人前来查看之时,苏慕儒拥着钟宁的肉身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苏大夫人不忍打扰,让知书守在门外,有任何事速禀报于她。其实她内心也万般害怕苏慕儒会想不开,追随钟宁而去。她不知两人感情如此之深,也不知二人感情深到何处。

      一连几日,苏慕儒都陪在钟宁身边,饿了便吃些桌上食物,渴了就喝些水,苏大夫人只能让人时刻保持桌上的水和饭菜是热的。

      眼看着苏慕儒继续这样,官衙里的事情堆了一堆,每日都来问上许多遍,好在有师爷稳着大局,可必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上面知道,苏府必临大难。

      苏大夫人只好走进去,轻言相劝:“儒儿,娘知道你心里难过,这几日不忍打扰你,便想着让你好好宣泄一番,然后能振作起来;你想钟宁也不想看到你这样,衙门那边每天都有许多案子要理,好多老百姓都盼着你为他们做主,造福百姓是你一直的志向啊;宁儿总要入土为安,不能一直曝在外面,再放也是放不住的,你还要面对现实。”

      苏慕儒眼露出精光来,苏大夫人心内一喜,听到苏慕儒的话又沉下心来,苏慕儒却是听到大夫人的话说:“娘,你看宁儿的身子一直软软的,她一定没死对不对,你快喊大夫,喊道士来;”没等大夫人反应,立刻朝外间喊着:“快请大夫,请道士,把城内所有的大夫、道士都请过来。”

      一个个大夫、道士进来,出去,纷纷摇头,反倒提醒苏大夫人,苏大人怕是魔怔了。

      苏大夫人含泪对颓废的苏慕儒道:“你振作起来好不好?也给钟宁清静好不好?”

      苏慕儒眼泪缓缓滑落,苏大夫人不忍,转身进入祠堂,对着苏家祖先默默垂泪。

      屋内苏慕儒抚摸着钟宁的脸,哽咽的诉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所以不理我了?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为什么不来看我,连梦里也不来?”

      第二日一早,苏慕儒洗漱整齐,穿上官服,安排知书照顾好钟宁,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见状心内正感欣慰,却又听到苏慕儒说:“母亲,宁儿的事,孩儿自有安排。”

      苏大夫人立下明白其意,看他可以重新站起来当然便不做其他计较,连忙应承:“我儿放心,没你的许可,我绝不动你那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更何况是宁儿。”

      苏慕儒点头离开,踏出苏府,走到往日的街道上,心内却没有往日的轻松,哪怕初上任时的艰难都没有此时心内沉重。路边有些早摊已摆出,看着苏慕儒着官服经过,露出喜悦的表情,驻足小声:“苏大人!” 似又怕惊动了大人。

      苏慕儒点头,强颜欢笑示意,其他人也壮大了胆子,声也大了:“苏大人!”“苏大人!”

      不知谁喊了声:“苏大人,请节哀!” 苏慕儒僵了一下,心内封裹的伤口被撕开,其他人纷纷望向说出此话的男人,男人露出一脸憨厚的尴尬,内心自责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慕儒低声道:“谢谢!” 然后快步走开,旁边的人反倒得了鼓励似的,纷纷劝慰:“苏大人,请节哀!”“苏大人,请节哀!”

      一声声、一句句如凌迟的利刃,一刀一刀刺入心口,苏慕儒只能一边道谢,一边逃也似的离开;门口的衙役看到苏慕儒只身前来,立刻上前;还未开口,苏慕儒抬手制止,快步跑入后堂,泪竟自己跑了出来,止也止不住的涌出来,挡也挡不住,压也压不住;

      钟宁躲在苏府门口的树下好几日,门神死死守住每个入口,让她无法入内。她只能在苏府外面苦等,还要躲避鬼差的追捕;白天灼热的阳光晒在身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只怕过不了多久,没见到苏慕儒自己先魂飞魄散了,好在晚上吸收一些月之精华还能恢复一些精力。

      这日她终于见到苏慕儒出门,兴奋的跑过去,却被他官服上的正气所伤,灼烧一般疼的钻心,可是苏慕儒无视的走过。她拼命的喊他,他听不见,她跑到他面前,忍着被官服灼伤之痛,他真的看不到她,她看到那些人劝他,他的悲伤,他的强颜欢笑,他的落荒而逃。

      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逃进了府衙,她进不去,只能站在外面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谁说鬼魂无泪?谁说男儿无泪?

      太阳逐渐升起,灼烧在她身上冒起袅袅黑烟,一个小鬼忙把她拉到树荫下,“喂,你不想活了?”

      钟宁流着泪,看着府衙的大门,“我想活,我比谁都想活着。可是怎么能活过来?”

      苏府连白灯笼都没挂,想来她的肉身早就入土,怕是都已腐烂了,就算有肉身,想来她也不能还阳。

      原本想见一面,如今见一面竟也不能。

      钟宁转头看向树上晃悠的小鬼,“你知不知道怎么能让他看到我?或者能让他知道我在他身边也可以?”

      小鬼摇头,“我不知道。”

      就这样钟宁在树上一直等到天黑,苏慕儒才从衙门离开,一是公务确实不少,二是天黑避免被人认出。连官服都换成了一身普通的素服。

      钟宁内心欢喜,忙扑过来,却直扑过去,心里泛起阵阵失落,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小声的念叨:“夫君,你要好好吃饭,你看你瘦了好多,人都憔悴了,这样就不英俊了,以后怎么还会有漂亮的姑娘喜欢你呢?不要,我舍不得你身边还有其他的姑娘,我会难过,那时候我一定离开你,看不到就不会难过了。可是看不到你,我会想你啊,我又不会画画,要不然还能画一幅你的画,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你会不会想我?还是很快就把我忘了,然后娶个美丽端庄贤惠的公主啊,大小姐什么的,再生一群可爱的孩子,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不知不觉间竟已走到苏府门前,苏慕儒迈进了大门,钟宁却被门神拦住,钟宁又是一顿苦苦哀求,如今她就是弱弱的新鬼一枚,毫无办法。

      气恼无奈之下只好站在门口与门神大眼瞪小眼,门神很想与她说你知不知道黑白无常来内宅搜了几次都没找到她,可是他们的功劳,否则她早被抓回地府了。

      苏慕儒回到内宅,先是检查了钟宁肉身无异,再帮她擦洗,然后再打理自己,便躺在钟宁肉身一旁,“你其实是不是一直在陪着我?只是我看不到你而已。你放心,如果你觉得累了,就告诉我。”

      他摸着她柔软的脸颊,眼泪落下,“可是如果可以,不要累,不要离开,我需要你,哪怕一直这样,我就当你是睡着了,就这样就好。好不好?”

      第二日,苏慕儒睁开眼睛,先是摸了摸钟宁的脸颊,身体,依然柔软。感激的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起身洗漱整理,再去给苏大夫人请安,再出门去衙门。

      钟宁立刻跟在他身边,“夫君,早啊!” 她好像见到苏慕儒唇角微翘,心内大喜,“你能看到我了?”

      却见苏慕儒无甚反应,不免有些失落,却又安慰自己,如今自己这幅模样,即使见了不是更伤感,不如看着他走出阴霾,自己便离开。

      又跟到府衙门口,目送他走进去,便学着先前小鬼的模样挂在树上,直勾勾的望向府衙。

      一天又盼了过去,苏慕儒踏出府衙,钟宁立刻飞扑过去,“夫君,你忙好了吗?辛苦吗?”

      这样一路自说自话,就到了苏府门口,钟宁看着那俩门神肃穆的冷冷盯着自己,心里因分别有些失落。却听苏慕儒冷不丁的唤了声:“宁儿,钟宁!娘子,在吗?”

      钟宁立刻激动的站到苏慕儒面前,“在,我在!”

      看着他的眼神透视自己,望向自己身后。钟宁又白白激动一番。轻轻的迎面抱着苏慕儒,眼神哀伤,他却转身朝苏府走去。留下她半空中环着的手臂;泪仍是不经意就流了下来,做人那些年,竟没做鬼几日流的泪多;

      钟宁痴痴的看着苏府的大门,苏慕儒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门后。那二位门神互视一眼,一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做着要上茅房的样子,然后就消失了。另一位对着后门一边喊:“有本神在谁敢私闯民宅?”一边向后门跑去;

      钟宁感激的看了一眼,立刻从正门钻了进去,苏府与往日一摸一样,只是原本因成亲,院子里房门头做的一些装饰还在,钟宁直接飘进苏慕儒的房内,却没有见到人。

      门口有丫鬟的声音传来,“知书姐,少爷还是要亲自打理钟姑娘吗?”虽是特意压低了声音,传如钟宁的耳里却很清晰。

      知书不悦的回:“以后记住叫少奶奶。再犯你就去厨房干活吧。”

      丫鬟忙点头认错,不敢多言,与知书站在门口两间房中间,等候召唤。

      钟宁站在知书身旁轻唤:“知书,知书。”她毫无反应,只好飘入隔壁房间。

      进门,看到苏慕儒正细细擦拭自己的肉身,如珠如宝般的呵护,钟宁感动的模糊双眼。她擦掉眼泪,试图躺入自己的身体,魂魄与肉身却根本不能融合,她着急,甚至动怒。却没有办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涓流般真气护着她的肉身,她能感到柔柔的,却无法触碰;

      苏慕儒轻轻在钟宁额间印上一吻,钟宁轻轻在苏慕儒唇上印上一吻。苏慕儒睁大瞳孔,“宁儿,你回来了?你在我身边对不对?”

      钟宁想抱苏慕儒却仍是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想要弄倒什么,却不能运作任何实物,她从焦急到失落,最后两人都失望的看着前方,面对面站着,钟宁望向她,他望向地面;

      过了许久,知书听不到里面再有动静,小声询问:“少爷,现在准备浴汤吗?”

      苏慕儒回神,“提进来吧;”

      知书与小丫鬟立刻进来整理,然后在屏风后备好热水,带上房门。苏慕儒便走进去更衣,钟宁竟有些脸红心跳,转过身看向床上的自己,喃着:“你快醒来啊!”

      “宁儿!”屏风后传来一声呼喊,钟宁立刻嗯着奔了过去。却见苏慕儒只是自说自话。或许这么时不时喊一声,好像钟宁在身旁一样。

      钟宁走过去,看着水里映不出自己的倒影,眼泪滴落下来,“你是对的,我在,一直都在;”

      却不知眼泪落水,砸出一圈圈涟漪。苏慕儒发现水里莫名出现涟漪,大喜:“宁儿,宁儿,宁儿” 对着空中喊了一圈。

      钟宁止住泪水,涟漪消失,苏慕儒脸上希望又换成失望,这些日子这样忽上忽下不知多少次,内心仍然存着希望,相信每一次的不同都是来自钟宁的魂魄;

      钟宁伸手入水,水再次出现涟漪,苏慕儒面上立刻展现惊喜,不敢动弹,深怕弄花了水纹。

      “是你,对不对?”

      钟宁忍住激动,慢慢在水面上,用手指一笔一笔写上:“对,是我!”

      两人终是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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