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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真庙假神(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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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老头面无表情,钟老头只得点头应和,一家和气的模样。
阎君示意看了看判官,判官将本子拿给阎君过目,阎君皱着眉头说:“本君想着几位为地府尽力,劳苦功高,早日给几位寻个好去处。可惜上面已有布局,本君也不好违反。”
宁芯与钟正互视一眼,全是千言万语;宁老头不置可否,也全然不在乎;钟老头应:“多谢阎君,我等降魔之人,自知命带阴煞,只行使命,不问归处;”
阎君开心一笑,“那即是如此,诸位早点开始新生吧。地府人手有限,还要有劳诸位。”
钟宁对阎君请求道:“阎君,求你让我见我夫君一面;”
“姑娘,这一世你们缘分已尽,你身为降魔后人自应明白个中。速去饮了孟婆汤,忘却此生,才是解脱;”说罢便示意一旁鬼差将人带走。
钟宁挣扎想再争取,钟老头拉住她的手,带她离开;鬼差跟在身后紧紧盯着;宁老头气鼓鼓吹着胡子,“姓钟的,你干嘛对他点头哈腰的。”
钟正与宁芯也心疼钟宁,可是身死魂归地府,他们也无能为力,才方相认便是离别,他们握紧彼此的手;
钟老头拽着钟宁的胳膊,眼见前面一队鬼魂,缓缓过桥;钟宁眼泪滑落,她不想忘却,一幕一幕,一言一语;
他们心疼的看向钟宁,再看向钟老爷子,钟老爷子点头,瞬间几人明白,钟正与宁芯走到后面,将鬼差挡在身后,宁老头子也明白了起来,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装模作样的走在前面;
钟老爷子低声说:“宁儿,穿过奈何桥也可回阳界,你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听着鸡叫声的方向走;”
钟宁刚想回头,钟老爷子已低声提醒,记住不要回头,此时已到孟婆处,美丽的孟婆妖娆的舀起一碗一碗泛着蓝色幽光的液体。
见此情形,一个个痴痴的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饶是惯抢的恶霸,也禁不住孟婆的一个迷人眼神,再死一次都不惧。
宁老头端起一碗孟婆汤,哗啦一下倒进幽冥河里,钟老爷子一推钟宁,“不要回头;”
钟宁咬牙奋力往前跑,即使阻力越来越大,脚底越来越疼,身后嘈杂声声,鬼声凄唳;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
鸡鸣声越来越清晰,她终于穿过地府之门,回到阳界;熟悉的街道,房屋,随着鸡鸣,人们窸窸窣窣准备起床的声音,她喜极而泣;
苏慕儒大婚之日没有接到钟宁,知书只说得清钟宁与钟老爷子一同走了,其他却不甚清楚;
连日里苏慕儒没有得到任何钟宁的消息,苏大夫人也忧心忡忡,苏慕儒无法再坐等,只好又派人四处打听,自己也焦急的到处寻找;从没有此刻的心绪不宁;
原本因为自己可以视阴物,可寻些鬼魂相问,可突然一天他发现自己看不到那些鬼魂了,试了许多次终是确定自己失去视阴的能力,当初拥有这份能力是因为钟宁,此时失去了这份能力,他不敢想钟宁发生了什么;
心紧紧揪住,很痛,他只能强装镇定的更加急切的搜寻她的消息;怕她正需要他;
当他查到钟老爷子的尸身之时,一时无法呼吸,眼前模糊,那大夫诉说当时前因后果,说着钟老爷子早前虽是没有呼吸,可是状如睡着,身体柔软,面色红润;
一直也没在意,今日才发现人不知何时已经僵硬,他怕惹事,原本也在想着报官的;
苏慕儒强撑镇定,压住胸中痛楚,问了些许细节,终带着人搜到正音寺;这样偏僻之处,一个如此宏伟且香火鼎盛的庙宇实属罕见;
敲了半天门也无人来应门,只得命人撞开门,走进庙里,四处搜寻,终在一间角落偏房发现一个住人的房间,踹开房门,看到房内满是符纸,中间用朱砂围成一个圈,圈内一个铺盖,铺盖下面状似有个人蜷缩在内;
衙役立刻上前将被子扯开,露出缩成一团的那个和尚,和尚匍伏不敢睁眼,嘴里窸窸窣窣的念着心经;
苏慕儒上前拽起和尚的领子,将他拎起来,和尚仍然紧闭双眼,嘴上颤颤抖抖的念着经;苏慕儒见旁边一壶茶水,端起来浇到和尚头上,和尚干脆跪到地上拼命磕头,“鬼爷爷,鬼祖宗,求求你放过我吧;”
苏慕儒又将他提起来:“你睁开眼睛看看,没有鬼;”
那和尚闭眼摸了摸苏慕儒,然后半睁开眼睛,接着睁大眼睛,环视了周围,笑了起来,忽又跪下来说,“爷爷,爷爷,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太吓人了。”
苏慕儒:“带你走可以,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和尚立刻如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出来,说起昨晚的鬼哭狼嚎他简直吓破胆了。
苏慕儒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必然和钟宁脱不了关系,立刻派人寺里寺外搜索,却一无所获;
按照和尚所说,这庙底下必然是个鬼窟,苏慕儒当机立断,立刻派人找来更多的工匠兵役,要拆庙;
一听说拆庙,附近乡民知道的都招呼着更多人赶来阻止,誓死不能让苏慕儒拆庙,对神佛不敬是一,最重要的是不能再保护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苏慕儒一方面让和尚去解释,一方面强硬的下令去拆庙,多等一分钟,他的宁儿就多一分危险;
众百姓仍然不能相信,只道方丈是苏慕儒威逼不得已。他们奋力阻拦苏慕儒的人拆庙,一时乱成一团;
苏慕儒心里急切,却又不敢伤到无辜被蒙蔽的乡民,眼看着行动迟缓,他自己着急的动起手来,拼尽力气一斧一斧的砍向庙中支撑柱。
在乡民的阻挠之下,殿里的柱子终于倒塌,里面的佛像倾倒,裂开;乡民惊恐的跪地膜拜求宽恕;
苏慕儒立刻让人赶紧拆挖,终于殿下面挖出数具枯骨,乡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接着一些半腐的尸体也被挖出来,胆小的闭上眼睛,有些人趴在一旁恶心的呕吐起来;
有个胆大的男人看到一具女尸身上的配饰竟是自己女儿的,站起身来细看半腐的尸身,依稀辩出果是自家女儿。他孩子失踪半月有余,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敢相信,对身后的一名妇人说:“翘儿娘,你看看这是不是翘儿?”
那妇人原本害怕不敢睁眼,趴在地上,一听此话,顾不得刺鼻的味道和狰狞的腐尸,站起身来就细细辨认起来,然后哇的就哭出声来。此前每遇小病小灾都来这里祈福,都很快康复;翘儿突然失踪,他们也来祈福,每次都是抽到大吉,他们相信孩子平安无事,没想到早已天人永隔;
其他人见状,家里丢过人的,或者认识丢了的,都纷纷起身辨别尸体身份,慢慢乡民干脆加入挖掘队伍,很快庙身建筑被拆空,翻土掘地数十尺,一具具尸骨重见天日。
苏慕儒凝眉揪心却仍是没有见到钟宁,他期待却又害怕;终于一具新尸被挖出,是钟宁外公的尸体,七窍流血而亡。苏慕儒一时呼吸不畅,透不过气来;强撑着跳入坑中,开始拔土,身边仵作递过来防护都视若无睹。
有人刚想下锹铲土,苏慕儒忙阻止,“不要,你会伤了她;”
他们看着苏大人失神慌乱的样子,想说埋于这地下数十尺,早就没命了。可终是不忍再重伤他一次;也陪着一点一点的拨开漆黑的泥土;
终于挖到大红色的喜服,苏慕儒颤抖双手,“快,快,救她;”眼泪一颗一颗砸到手背上。
钟宁的脸露出泥土,苏慕儒小心的用中衣擦去她脸上的泥土,然后抱她入怀,怒吼一声,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迷迷糊糊间看到一座桥,桥上有个女子在卖吃食,貌似生意非常好,许多人排着队去买,桥下幽绿的河水,波光粼粼,河水里还有鱼儿正时而跃出水面。忽然桥上一阵骚乱,有个红衣女子向前跑去,后面打成一团;
苏慕儒往那女子一瞧,不免一震,脱口而出“宁儿”。便急忙追去,却追来追去迷了路;
耳边响起声声:“儒儿,苏慕儒,苏三公子,儒儿,苏慕儒……”
他猛然睁开眼睛,苏大夫人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四下一打量,自己已经置身在自己卧房之中,当前一个道士一手提剑正在收势;
嘶哑着嗓子:“宁儿呢?”
苏大夫人安抚:“你先修养好身体再去看宁儿。大夫说你心神俱伤,不能再忧伤疲累了。”
“娘,我没事,我先去看看宁儿。”说着,苏慕儒掀去被子下地,低眉轻声问:“道长,可能救我妻子?”
道长看了眼苏大夫人,苏大夫人颔首,道长回:“苏大人,夫人魂魄已散,怕是早已入轮回,与大人只能来世再续情缘了。”
苏慕儒攥紧袖中的双手,缓步走出门外,好易就找到钟宁的肉身,苏大夫人还没想出以何种身份安葬钟宁。依苏慕儒的性子自然要将钟宁以他正妻身份安葬,可是若然如此,将来苏家再娶便是续弦,条件好的自然会介意。
还没想好如何是好,便将钟宁安置在苏慕儒卧房隔壁,心知他一醒必会寻找钟宁。
苏大夫人望着苏慕儒沉重的步伐,喃声:“小月,你说他会同意吗?”
小月搀扶着苏大夫人,“小姐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吧。”
“我只怕将来无面目面见九泉之下的苏家列祖列宗。”
“那就不见吧;”
苏慕儒在门口正正身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在嘴角挂上笑意,迈步入房,知书正在为钟宁擦洗身子。
“我来吧,你去将喜服拿来;”然后接过知书手里的面巾。
知书收了收眼泪,快步走了出去,苏慕儒将面巾放入水中,凝眉:“来人,换盆热水来。”
不一会丫鬟换了热水,知书也拿来喜服;“你们都出去吧!”
苏慕儒一点一点的重新擦拭钟宁的肉身,即使是热水,手触之下钟宁的肉身依然冷冰冰的。
内心的闸门打开,眼泪含在眼眶之中,又被压制下去,“娘子,我曾允诺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一直都记得,你看这套喜服多美,你穿上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为夫亲自为你穿上。”
说着轻轻的将喜服为钟宁穿上,她的尸身竟仍然柔软,将喜服穿好、整理平整,“这套喜服,你穿起来果然很美。”
然后拿起一旁的水粉眉黛,细细的在钟宁脸上描绘,“为夫曾应承为你画一世眉,你看为夫越画越好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接着轻轻将她头发梳理整齐,脖子上还有勒过的紫痕,轻轻抚过,“是不是很痛?是为夫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你有没有怪我?你来看看我,骂我,打我好不好?为夫是不是很没用?没有帮到你,连阴阳眼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