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钟意如

1、遇见

　　桐城的八月一如往常，闷的厉害，即使杂志社空调开的足。

　　钟意想着什么时候下一场雨就好了。

　　电脑上的内容是新人作家许念的新书，钟意正在审改，虽说是新人，可许念的文笔好，真人长得也好看，很快就有了一大批粉丝。

　　钟意正沉浸在情节里，桌上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是桐城医院的，闺蜜宋知夏前几天刚任职的那家医院。

　　钟意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的护士持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语气略焦急地说道：“请问是钟意小姐吗？钟良是您的父亲吧，他在所任职的xx高中犯了心脏病，被同事送来了，情况紧急，需要手术 ，请来桐城医院一趟”。

　　听到第一句时，钟意心中一乱 ，拿起椅子上的背包，疾步下楼。

　　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中时，打给了在儿科工作的闺蜜宋知夏以及这个时候应该在家中休息的母亲。

　　她和父亲钟良的关系算不上是亲密但是绝对不差，就像世界上成千上万的父女。

　　大学毕业后她就在外面和闺蜜宋知夏合租，平日里工作忙，也就没有时间回去，只是平常会打打电话。虽然知道父亲有心脏病，但她从未意料到会有动手术的一天。

　　到达医院时，手术就已经开始了。手术室门上正在手术中的红色标牌闪得钟意一度想闭上眼。

　　还穿着白大褂的宋知夏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母亲坐在宋知夏旁，眼眶红红的，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似的，宋知夏轻声安慰着她，说着没事，会好的之类的话语。

　　见钟意来了，母亲反倒是平静了一些，只是在那儿坐着，没有太大的动作。

　　手术室前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在某一刻盈满钟意的鼻腔，让她有些许的不适。

　　钟意忍着跳动个不停地心脏问了几句知夏关于父亲的手术情况后，这种情况下，钟意认为宋知夏是比母亲更加冷静的。

　　她大学时学的是中文系，虽然也翻过几本宋知夏的专业的书，但对于一些专业名词终究不是太过于理解，只听了个大概，模模糊糊的。

　　她突然之间，没来由的感觉到害怕和无助。

　　察觉了钟意心情的知夏，轻轻地把手附在她的手上，平时大大咧咧的她在这是却温柔地说：“别担心，手术会成功的，有我在。”

　　钟意望向知夏，红了眼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突然感到些许的欣慰。这么长时间，也只有知夏一直陪在她身旁了。

　　手术的时间似乎很长，很长。漫长的等待后，那扇代表着生死的门终于被推开，钟意和母亲从椅子上起身，等待一场生死的判决。

　　主治医生推开门走出来。

　　“手术很成功，钟意。”

　　那人知道她的名字，钟意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那声音很熟悉，似乎在一瞬间将钟意扯回了高中时期。

　　待到那位医生摘下手术用口罩，钟意凝视着那人的眼睛，才惊觉是自己和宋知夏的高中同学顾泊如。

　　某些不知名的情绪本来已经被她压着压了许久时间，可是就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又涌起，甚至不分场合。

　　钟意想起许久前看的《洛丽塔》一书中的片段，亨伯特望着洛丽塔，望着枯叶回乡的洛丽塔，想着：“她可以褪色，可以萎谢，怎样都可以，但我只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身旁的母亲在此时却是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连声道谢。

　　“谢谢你，顾医生。”钟意松了一口气也回过神来。轻声向着顾泊如道谢。

　　知夏似是故意的般轻轻碰了碰钟意的胳膊，走上前去，笑着对顾泊如说：“谢谢顾医生，改天我和钟意请你吃饭啊！”

　　顾泊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大抵是同意了，便离开了。

　　宋知夏扶着身边的泣不成声的钟意母亲，带到了父亲钟良的病房。

　　钟意背部抵着病房前的墙面，没有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上个星期才来这家医院，没想到顾泊如也是这家医院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宋知夏望着安静的钟意，自顾自笑着说道。

　　钟意和知夏高中的时候是同班也是闺蜜。后来机缘巧合上了同一所普通一本大学。知夏学的是医，上个星期来这家医院当儿科医生。她学的是中文系，毕业后直接去了大四实习的一家杂志社当了编辑。

　　生活本是波澜不惊 ，仿佛一摊平静的死水，安稳却了无生机 。偏偏这时父亲的心脏病复发，就在这个时机顾泊如出现了。

　　“没想到我还会遇见他。”钟意轻声道。

　　听罢钟意所说的话，知夏若有所思，总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终究没开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走吧，去病房吧。”知夏打破了寂静。

　　母亲虽然眼眶还是红红的，但终究没有再哭，只是坐在父亲的身旁，没有言语，只是望着父亲，时不时的和钟意说着话。

　　“早就让他退休退休，他偏不，偏要逞强。”母亲似是抱怨般地说着。

　　“意意啊，你工作忙，这几天晚上你都和知夏都回家去，白天得空了再来看你爸。”母亲安静了一会，自顾自的做出了决定。

　　钟意想争辩，说什么母亲的年纪在那儿，让母亲一个人终究是不妥的。只是母亲像是认定了般，钟意只好妥协，只是妥协的条件便是明日一定要请一个护工。

　　她望向父亲的脸庞，只觉得父亲老了，皱纹也多了，因为手术，脸色显得苍白。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没一会，顾泊如走进病房。

　　钟意看着他，和高中时候的样子几乎没变，多的只是悬于鼻上的金丝眼镜与哪生人勿近的冷气。

　　交代了几句手术情况和禁忌后。钟意陪着顾泊如走出病房。

　　很长时间没见了，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问问近况，可钟意望着顾泊如那一刻就如放了气的皮球，蔫了。

　　还是顾泊如先开的口，他说：“钟意，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 ，大学四年，工作的一年多，大抵是有五年没见。

　　可明明足五年未曾相见，顾泊如的一句话还是可以撩动起她的心弦。

　　“恩，好久了。”钟意望着他说，停顿了一会又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成为一名医生，也想到你会和知夏在同一家医院。”

　　“恩，是挺意想不到的。”“你和宋知夏还是朋友啊，我记得你们从高中开始关系就特别好。”

　　“是啊，这么长时间，也只有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忙去吧，等下次我和知夏一起请你吃饭。”

　　钟意本就不擅长与表达，和别人聊天也总是处于被动。找不到话题的她只得匆忙打断此次谈话。

　　“恩”看着顾泊如渐渐远去的背影，钟意不禁望出了神。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再次相遇，也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情况相遇。没想到她和他相遇后第一次谈话竟然会是这么尴尬的收场。

　　钟意不擅长与他人交往，就连和自己的父亲的关系也是平淡如水。唯一的知心好友也只有宋知夏一人。唯一喜欢过的男生也只有一个，偏偏她最是沉稳，从不去张扬，只是藏在自己心中。到头来也只有知夏一个人知道。毕业时，知夏怂恿着她去表白，她也是在那一刻鼓足了勇气，却在看见他的脸时，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只说了句：“毕业快乐。”后来的很多次，钟意和知夏喝酒时老是会想起那日的情景，她想自己那时若是勇敢一点就好了，即使被拒绝，她也不会后悔。

　　想到这，她只能苦笑一声。

　　有些时候，钟意特别羡慕知夏。知夏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定会告白，不顾结果，她活得无所畏惧，不想来想去，最后把自己也绕弯了。知夏曾经端着一副导师的样子，对钟意说：“钟意啊，不惧结果的爱一场，总比后悔好。”听了那番话的钟意虽然心中有些许的波澜，却也只当知夏开玩笑。直到后来，钟意回想起这句话，才发现有多么有道理。

　　钟意的思绪被走进门的知夏打断，宋知夏身上着的依旧是先前的白大褂，可见是忙了一天，没有顾得着休息。

　　宋知夏望着钟意，轻声道：“钟意 ，我知道你和你爸关系平淡，你也不善于去客套。但人老了以后终究是需要关心的。”

　　钟意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略有所思的答道：“嗯，知夏，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时候不善于去表达”

　　一旁的电视机播放着八点档电视剧，吵闹

　　“钟意，你还喜欢他吗”似是带着疑问，宋知夏漫不经心地问着，像是问今天几号一般轻松。

　　倒是钟意像是如临大敌，乱了阵脚，没有回答。

　　“爱一个不犯法”似是看出了钟意的慌乱，宋知夏轻声对她说，似是鼓舞，又像是安慰。

　　知夏从一开始便看出来了，从在手术室前，钟意望着顾泊如的神情。爱一个人的眼神是独特的。她与钟意数十载的相处，别人看不穿的心思，在知夏眼中很轻易就会被识穿。

　　“恩。”钟意掩饰着自己早已兵荒马乱的内心，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