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鹏》残月问情

40、拜师【上】

　　时子熙的拜师突兀无比，可看着那双诚挚的眼却又觉全在情理之中，总有种陌生的熟悉。
　　约的时间是七点，但墨鹏却起得更早。虽且谈不上上心，但那突破自我的想法却是占了六七八分。
　　关于断臂，关于过去。自墨鹏要用双肩为林桓羽扛起的责任时，墨鹏便知自己该与过去那无知的少年做个了断了。
　　打理好乱蓬蓬的鸟窝，墨鹏正瞅着衣柜瞧着衣服发难。他真不知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衣服一柜又一柜的，自己才三两件常服便已纠结得举棋不定了。
　　“什么嘛......”
　　墨鹏幼稚地用鼻尖翻弄起柜中的衣架，本着不能比与林桓羽见面更重视的原则，对着那少得可怜的翻来选去，终是择了件卡通变形金刚体恤。
　　衣上黄色大黄蜂滑稽的姿势看起来诙谐幽默。瞧着那姿态，墨鹏越看越觉自己英明。会面“学生”应让气氛轻松愉悦，穿上这身变形金刚大概更能迎合当代人的审美吧。
　　想起时子熙墨鹏便觉别扭。喜欢林桓羽本就够大的事了，可现在，这小心脏竟又塞进了另一个男人。
　　换上衣服，墨鹏便急匆匆地凑上平板给林桓羽问候早安去了。瞧着人没应，俯身在那屏幕上落下一吻，随后调至静音。若干活时听到那提示音“滴答答”，那魂啊都该不知道往哪儿飘了呢。
　　恋爱并不会花去全天的时间，却会占尽终日的期待，刚闭屏，墨鹏的余光便捉着了那屏幕闪亮。
　　呀，消息！
　　瞧着发光的屏幕似淘着了金，墨鹏的心扑腾腾地快要蹦出膛来，每每收到对方消息，就恨不得绕着地球连蹦三圈，向全世界分享自己的激动。
　　墨鹏转身，幼稚地紧着眼把身往下俯，嘴角高扬欲及眼角。脑壳子里转得飞快，猜想着那头的人会说些什么。
　　墨鹏爱极了林桓羽唤自己“蠢鸟”，只言片语却让心中生出了被宠着的错觉，如钢琴上的低音键，珍藏多年的美酒般醇厚迷人。
　　墨鹏虽常为此嗔怪，实是暗里偷乐着这小蛋糕般甜腻的爱称，每每念起，都要偷偷咬一口，嚼嚼那温柔得快要沁出水来的宠溺。
　　睁开眼，墨鹏的笑容瞬即下垮，小嘴儿撅得老高，湿漉漉的眼里满是失望。
　　“什么嘛，乱七八糟的广告！”
　　害他白高兴一场。浪费表情。
　　不过......不是林桓羽，也好。
　　羽工作那么忙，肯定累了吧？多休息休息，别被自己的消息吵醒了才是。
　　墨鹏暗里念念叨叨，起脚倒扣过平板，确保心被牢牢锁在胸骨二五肋骨间后才又开始收拾那乱糟糟的房间。
　　墨鹏为时子熙搬来了个小椅子。地上布着白净的小毛毡，砚台小巧精致，就连笔架也袖珍得好笑，那瘦巴巴的模样勉强能放得上支小白云。
　　倒不是墨鹏小气，这些东西，是很多年前便备好了的。那时墨鹏认死理，总偏执的认为，徒弟就是小小的，小小的徒弟就该用这些东西。小小的毛笔，小小的纸，小小的砚台，小小的墨。
　　在师父门下，墨鹏一直幻想着自己能有个徒弟。那种小小的，呵护在脚里，捂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那种。
　　虽然，时子熙大块得很，往哪站都是堵墙，不怕磕着也不怕碰着，甚是目的不纯，更没有想象中学生那种清澈诚挚的双眼。
　　矛盾却又不矛盾。
　　就好像墨鹏讨厌聒噪却喜徒弟，厌恶心理医生却能接受时子熙一样。只要想学，墨鹏就愿教，巷中老人如此，稚子如此，就连濡墨阁常客顾晓婷墨鹏亦是如此相待。
　　墨鹏从鞋柜提来一双拖鞋，细心摆正布在了门口。瞅着紧闭的门扉，瞥眼还未亮全的天空，不禁喟叹。
　　至于叹什么墨鹏也不知，本能地想叹气，或是叹那人情冷暖，又或是叹那炎凉世态。
　　早起的人总是有很多时间发呆，瞧着天空从鱼肚泛白到光撒四方。墨鹏实是有些紧张，听着时子熙的声音便觉自己被洞穿，什么过去都被看了个透，那卷挟了阳光的口吻像极了熟悉的陌生人，总引着回忆往昔。
　　不过，那又怎样呢。
　　当人老师嘛！拿钱办事。干完便能领着林桓羽吃香喝辣，过上快乐生活，何不乐为呢？

　　七点整，时子熙穿着件灰色POLO衫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口。
　　墨鹏虽已为人留了门，但时子熙仍礼貌地一短两长的敲击房门，墨鹏允了才拉门而入。
　　“早。”
　　墨鹏斜倚着墙壁，扭脖打了个哈欠，觑了眼头上的钟，对人的准时感到几分意外。
　　“老师早！”
　　时子熙笑着，怀里特地抱着印有濡墨阁图标的布袋，微欠身，从袋里拿出了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五花肉，“这是拜师十块肉条，别看小，可都是精品！”
　　一进门就是份大礼，墨鹏微惊，眼前沉甸甸一大袋，白花花的肉晃得眼晕乎。
　　“这么多，我可拿不动。”
　　墨鹏耸耸肩，困倦的双眼也带上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