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鹏》残月问情

39、第三十九章 来访

　　和林桓羽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心上说的是努力，指上握的是毛笔，可脑里分毫没有字画的形态，飞飞旋旋着的全全全是那“林桓羽”三字。
　　“啊！不许再想了！”
　　人的定力总是那么的有限，虽满腔斗志着给人好的生活，但墨鹏那心儿一想到林桓羽便和脱缰的野马没什么两样了。
　　嘴角淌出一丝喟叹，执笔悬在纸上，踌躇一番终是作罢。
　　“真是败给你了。”
　　一日不与林桓羽通□□墨鹏便不心安，只得搁笔，满怀期待的给林桓羽问了个早安。约会过后更是如此，好似缺了块什么，不问候便心痒痒，就连赚钱也不安生。
　　“千万别回我......”
　　瞅着平板，墨鹏心里默念着。若林桓羽回复了自己，他今日的作画大业怕是要梦诉周公毁了去。
　　一分钟，两分钟。
　　如墨鹏所愿，林桓羽并未回复。
　　“好在不在啊！”
　　墨鹏起指静音了平板，如释重负却又夹杂着失落。恋恋不舍地瞅了两眼，努努嘴，回位上专心写字去了。
　　会所展的都是玉石，会长特求了墨鹏一副“石来运转”。
　　四尺纸张颇大，墨鹏特地取出好生珍藏着的墨汶钰送的那支提斗毛笔，素白笔尖吸足墨汁，移笔纸上。
　　扬笔左右挥洒，疾徐提按。
　　陈羊毫有着些刚性，笔头肥厚滋润，恰适行书。
　　重按轻提顺锋而入，运笔逍走中锋，收毫顺势而出，牵连笔挑出锋，不似正楷回锋作顿，倒显几分潇洒和肆意。
　　添了几行配字，末处落了小款。墨鹏满意提笔，细审片刻恐有差失，见再无差错，想着那滚滚来的金钱，唇角不觉勾起丝弧度。
　　待其上墨痕风干，墨鹏细细卷好，绸带束上放入画筒之内，铺那三尺白宣纸于前。
　　“叮咚~叮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来了。”
　　颖姨跑去给人开了门。
　　听到门口的动静，墨鹏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是林桓羽吗！
　　搁笔，顺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下。
　　陌生的男人撞入眼睑，灰色的薄T恤显出人的精瘦有力，一米八几的身高往那一站便像一堵墙。朱唇微扬，标准的寸头，左耳闪着黑色的小耳钉，阳光中掺杂着丝不羁。
　　看着那生面孔，墨鹏扬起的笑僵在嘴角，心怪颖姨不问来者便开门。若不是此人和那会长长相几分相似，他墨鹏绝报警不可。
　　前脚刚通完话，后脚儿子便来，这是哪门子商榷！先斩后奏，怕是早告诉他儿子可以前来观摩了吧。
　　虽心怀不满，但墨鹏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礼数。自己这种不出名的画家，能被登门拜访倒也算得上是荣幸。
　　男人自然勾唇，换上拖鞋冲颖姨颔首，温柔得体的举动那乐得颖姨喜上眉梢，乐呵地退回厨房打水去了。
　　“你好！”
　　男子侧目看向走下楼梯的墨鹏，声清亮，脆生生的带着几分阳光的味道。男子看着墨鹏，眼里不带丝毫杂质，知人无手，冲墨鹏浅鞠一躬。
　　“你好。”墨鹏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应付，迫于无奈，不得不摆出副冷面，以缓解内心的尴尬，“画稿一定能按期给你们的。”
　　“我不是来看画的。”
　　墨鹏深看了人一眼。不看画莫不成看自己笑话？
　　瞧人面色不对，男子挠了挠头“哈哈，开玩笑的，我这是特来看你作画。”独咬重了“作”字，闪亮的眼增加了话的真实性，“我一眼就看上了你的画作，像是跃动的灵魂。”
　　短短话语散了墨鹏的疑心，只要是关乎画技的讨论，他总愿倾听的，小时候，为了不让师父失望，偷听偷学师父给旁人点拨都能在旁呆上大半天。
　　“请。”
　　听如此，看着人也顺眼不少，这不请自来的行为也不那么令人厌恶了。
　　“哈哈！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时子熙。心理医生。”时子熙随着墨鹏上楼，声调微扬似乎很兴奋，“差点忘了，你们学术界的问好是不是还要添上一句什么......初见安？”
　　知人想找共同话题，可这强调却让人尴尬得很。墨鹏不觉抖了三抖，什么学术界，这人哪听来的鬼话。
　　肚里嘀咕归嘀咕，礼不可废，纵千般无奈墨鹏仍是淡淡地回应道:“墨鹏。幸会。”
　　“墨鹏啊......”
　　时子熙亦步亦趋地随着，剑眉弯弯。
　　墨鹏暗地白了人一眼，这人和没事找事与自己拉近距离的顾晓婷真是像极了去。还心理医生呢，准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

　　墨鹏并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房间，若来着是林桓羽，那另当别论。只不过，身后的人是时子熙。
　　"后退色。”
　　“很舒服，很宽敞。"
　　时子熙摸了摸刷成蓝色的墙，有意炫耀着专业知识，眉眼弯弯朝墨鹏笑，仿佛二人已是濡沫多年的友人。
　　眼神很温暖，但墨鹏分毫不觉，甚是有些恼火。
　　当年便是听了心理医生的鬼话才把房间刷成这个颜色。
　　蓝色就是蓝色。
　　后退色放他......老母羊的狗屁！
　　墨鹏侧脚移开挡在道上的砚台，真不知这人装着什么坏水，或说，心理医生都他这么个德行。
　　“一个人住？”
　　时子熙顺手把墨鹏扔在地上的字帖捡起放入一旁的书柜，口里的疑问充满了肯定的味道，像那单项选择———沉默或是点头。
　　墨鹏回头深看了人一眼，为人在纸堆中踢开一条小道，不予回复。
　　时子熙并不在意墨鹏的失礼，看着人的背影莫名嗤笑出声，握拳轻咳了好一阵。
　　除去那些时不时冒出的让人恶心的心理学名词，时子熙彬彬有礼到不可挑剔，就连一向不管闲事的颖姨也为他端茶倒水。
　　“我坐这可以吗？”
　　时子熙微笑着，腿往地上划出一道弧度，炫技般的旋身，眉目含笑，晃晃那干练爽快的平头。
　　“可......”
　　“我就猜你会说‘可以’。”时子熙两手搭在膝上调皮地扬起头看向墨鹏。一副“乖乖坐好”的模样。笑起来有颗虎牙，像只......调皮的小狗。
　　墨鹏不知道现在的男人是否都和时子熙这般欠扁，是否都这样交往。若是这般，林桓羽也太美好的些。
　　除了怜悯，墨鹏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明明没有相处，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若不是为林桓羽赚钱要紧，墨鹏大可现在就把房间泼成黑色，刷成白色，而不是心理学上说的什么“后退色”。
　　“我要开始了。”
　　墨鹏缓了缓声线，劲量让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冲。他性格温和不假，但正因如此，他有多温和便有多厌恶那一行。
　　这也怪不了职业偏见，小时候总被父母往心理医生那儿带。今儿见了时子熙，便觉哪都不对，浑身上下长虱子似的，坐立难安。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时子熙说地很肯定，肘顶在腿上，托腮瞧着墨鹏。
　　“我有喜欢的人了。”
　　墨鹏蘸墨，脚往下沉了沉。
　　喜欢？
　　自己已经有林桓羽了，就算只是朋友的“喜欢”他也半点儿不想分给时子熙。那个讨厌的家伙。
　　时子熙看着那皱起的包子脸和那炸起的一身刺，不觉嗤笑出声:“我是说，你并不欢迎我。”
　　“欢迎。”
　　没有谁会对钱说不。
　　“既然都来监工了那我还是快些开始的好。”墨鹏岔开话题，对顾客还是客气些好，否则丢了钱路便不能把林桓羽抱回家了。
　　“不急。”
　　时子熙眯着眼，很是惬意。
　　“那你为什么来监工。”
　　墨鹏索性不再理他，拿着笔便画了起来。好在会长并没有做什么要求，怎么好看就怎么来。
　　“好吧。还是有些急的。”时子熙笑着耸耸肩，用手帮墨鹏压着画纸，虽然压和不压着实没什么差别。
　　提笔落墨，沉骨压踝。有意冲人展示，墨鹏小儿攀比般幼稚地速移笔尖，寥寥数笔便定好了布局。
　　“哇......真快啊！”
　　墨鹏骄傲地挺直了身子，很多人不喜欢称“快”，但这话儿若放在作画上那便无伤大雅了。
　　顺锋皴染出树干，逆锋勾描出纹理，枯木伸展纸上。
　　又蘸墨下画怪石成堆，枯草丛丛，墨鸟相依互啄，虚掩枯木之后。潋滟水色袅娜，数笔勾勒，池鱼纷争露水，瞧着那画笔灵动，涟漪圈圈似真荡漾。
　　“画两个男子吧。其他的都有了，来点时尚的。”
　　怕墨鹏拒绝般，时子熙顿了顿又道:“我给你加钱。”
　　“好。”
　　墨鹏倒不惊讶，就像自己喜欢林桓羽，时子熙会喜欢男人也不奇怪。落在画上并不算难。
　　不过，来者不拒，既是要塞钱，那便没有不收的理由。
　　对钱，墨鹏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墨鹏起指抹平皱纹，移笔纸上，律动，浅浅勾勒出两抹人，似那双鸟儿相偎相依。泼墨皴染，任那青丝飞扬，凌而不乱，狂而不躁。
　　时子熙时不时称赞，两眼朝着画上放光，欣赏艺术般，晃头晃脑有几分模样。
　　“情讲阴阳两相和，一黑一白可好？”
　　墨鹏象征性的询问，瞧着人歪脑沉醉画中，白其一眼，饱足墨汁往那长衣抹去。
　　黑衣，当是林桓羽，不过西装革履换那衣袂飘飘。邪魅狷狂，勾人眼目。
　　白衣，谪仙般不染凡尘，穆如清风。空谷幽兰，使得人目不忍移。
　　“再加一段诗吧。”时子熙掏出手机，咧开嘴，傻小子似的冲墨鹏笑。
　　墨鹏颔首。
　　“是我自己写的哦。”点入相册，侧着手机不让墨鹏瞧，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
　　“嗟余吾何叹。”
　　“喜稚作飞鹏。”
　　“眺听穷世欢。”
　　“月移汝不知。”
　　墨鹏听一句写一句，平仄不着调，韵也压不齐，倒是意境尚可。

　　“还有吗？”墨鹏自观画
　　面，寻着地儿落毫修正。
　　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话，无意撇过人，却见其攥着衣角，紧得皱皱巴巴。
　　对视了好一会儿，时子熙干干笑道:“你不表扬我嘛？”
　　墨鹏微怔，唇口翕动:“表扬。”口上那么说着，肚里腹诽起人来。那亮晶晶的眼儿真白长这人身上。
　　“敷衍。”时子熙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你得给我个奖励。”声肯定又傲气，带着丝小调皮。暗里偷偷把臀往墨鹏边上挪。
　　墨鹏沉思了好一会，搁笔，端端坐正，沉神视人。
　　奇怪。这家伙在颖姨面前不还彬彬有礼吗？
　　“你得教我写字。”
　　唯恐墨鹏拒绝，时子熙掏出了那最新款的手机，“我可以延长你交作品的时间！”
　　“我还可以付费！”自知唐突，为消墨鹏疑虑瞬即补充，“我们心理医生很赚钱的，我可是名牌医生！”
　　“支付宝，微信，红包，都可以的！”时子熙夸张地站起，点开支付宝界面在墨鹏眼前晃悠。
　　“明早七点。”
　　不留分毫商榷，墨鹏身往后倚，深深看了眼时子熙，整个人都变得大爷了几分。当然，他并没有相信时子熙的鬼话，学字？骗鬼去吧。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至于葫芦里卖的什么酒，便待他自己品尝了。
　　时子熙。
　　大概又是一个人像林桓羽那样捣蛋的家伙。
　　不过......
　　谁比得上自家林桓羽呢。
　　有些事，是只有林桓羽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