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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墨鹏 ...

  •   十四岁说大不大,却也不小。
      骨骼虽未尽展,小小的身体也品味过人生的各种滋味。
      稚嫩的心底幼爱也开始萌芽,倾慕的男女,喜爱的运动,以及那云端之处所向往的未来。
      自古英雄多磨难,十四岁的一次意外触电让调皮捣蛋的墨鹏永远的失去了翅膀。
      电流一通,意识一散。娇嫩的双臂若黑炭般灼热,手术刀起又落,两肩下方便已空荡荡的一片了。
      墨鹏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在鬼门关沿走的这一遭。记忆在自我保护中封锁,只是那被绝望和彷徨支配的恐惧难以磨灭。
      自那时起,墨鹏能够清晰的嗅到树叶枯萎的味道,深吸入鼻是水分的流逝,浅吐一息是干枯的溃烂。满腔的,是凄凉哀伤的气息......
      别扭的毕业情书躺在了课桌的角落,爱慕自己的女生也改挽上了学长的臂弯,校门口的烧烤狂和夜间连刷的网游也成为了过往云烟,篮球的联赛也埋葬在了夏日的柔波中。
      百难中一幸,他的腿还是完好存在的,脚趾依旧是灵活的。
      家境殷实让墨鹏的日子倒不算难过,红钞一耍,大把的老师肯上门授课,世间鄙夷的神情倒是敛去了不少。
      谁也不知墨鹏究竟经历过什么,也不知他又从哪里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脚趾执笔,成为一画界大师之徒,三七之年,偏安城中一隅独讨人生清闲。倒不枉此世为人。

      ————————

      A市,新竹路三十二号。濡墨阁。
      “濡墨阁”是墨鹏师父归隐后传给墨鹏专门卖书画的小店面。
      牌匾上悬,金漆刷染雕空字迹,透过玻璃门,翠绿假竹摆放两侧。陈设的屏风木架与堂中内铺白色短毛软毯相得益彰。
      堂中书画笔墨摆放众多,空间运用了得,不过四十多平米的小店掺杂了几分复古的味道。
      纵观远望。
      小巷墙上铺天盖地的是反拆迁的大字报。纸上低俗的言语,墨中愤怒的笔触,黏腻的浆糊扯着纸牢靠的贴在墙上;生锈的钉子锤打入墙,红色的横幅任狂风卷席也难带去。
      “反拆迁”剑拔弩张的气氛扰得整片城区不得宁静,只濡墨阁依旧,身居闹市不同流合污,倒是心远地自偏。
      暮色四合。七月的烈阳焦烤下倒还不至昏暗,暖阳的余晖给城披上了一层细纱,玻璃折射下透出迷人的光彩。
      墨鹏歪坐在店内的一张矮竹凳上,身侧摆着一台纯黑落地扇,正吃力的嘎吱嘎吱扭头。
      无论春秋冬夏,墨鹏总偏执于较长的袖口,就连这烈日炎炎的夏日也不例外。
      熏风阵阵,荡得墨鹏袖口飘扬,燥热笼在身上吹拂不去。
      乌黑润发被薄汗浸湿,细软碎发耷拉在额角,淡眉润润不敛,卷睫遮目。斜阳透窗给病态白皮肤平添了几分润色。
      汗水浸湿了白色圆领薄衫,黑色的直筒长裤黏腻的紧贴在身上。闷热至此等地步,真恨不得请后羿朝天再放一箭。
      汗珠顺着清瘦的瓜子脸滑下,凝在下巴聚成数颗水滴,细密密的一排煞是好看。
      墨鹏晃头甩去发上汗水,嘴角淌出一丝喟叹,重心下放稳住身形,双脚托起墨瓶往右侧砚台倾倒。
      墨出瓶,其水声“咕噜”诱人。墨鹏不自禁的吐舌碾唇,那喉口干涩得难受。可奈何肩下空荡生风,脚下作画正灵感丛丛,不愿取水打断只能干忍着。
      墨鹏瞥了眼身下铺着的那墨竹画,吐息晃首,嘴中喃喃着小调,学着师父摇头晃脑的姿态。
      左脚叠躺,脚趾微支右脚稳住身形,躬身将重心内扣,双肩内收几分弧度。探脚向笔架,聚精会神地夹起笔杆,在砚台蘸饱墨汁轻刮,调整一番后落宣纸缓行。
      竹节随落毫遒劲而生,侧锋拉扯墨痕成丝,笔笔耕耘,圈绘描摹,笔尖速出缓停墨点渲染,节节高升,浓淡相宜。
      “好热啊!”
      汗水成珠滚下,墨鹏嘟囔着抱怨,舔了舔几乎要干裂的嘴唇,侧肩抵着竹椅,抻腿前伸,扣紧脚趾稳抓笔杆,在纸的更远处作竹叶几撇。
      直起身子打量画卷,执笔在装水的碟子中调弄,涮去浓墨,碾笔在竹旁作石山几小座。
      “这空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修得好......”拉扯着鼻音,墨鹏微吐舌作狗态散热,卷睫微扇。
      正身搁笔至小架,脚尖点地起身,绵软毛皮触及脚底,柔中带韧的触感很是舒服,每次作完画,他都很感谢母亲为自己铺下的这毛毯子。
      光着脚丫画旁巡视一周,墨鹏一边看一边点头,自信一闪而过未及眼底,眼角晕开几分笑意。
      墨鹏家境还算殷实,父亲是个房地产公司的小老板,母亲是个玉石收藏家,得天独厚,他还有个大自己五岁的哥哥。
      自己虽没读过正经的大学,但随一老先生在房中读诗弄画写字,十几年来也修得了一身国学和摆弄字画的本领。
      二十岁后不愿再呆在家中消磨啃老,这才承了师父的旧屋在城中一隅讨闲卖画。
      初继承这小店面时,旧城还未掀起改造之风,老房子古味浓重,周身住的都是些喜文弄墨的老人家,晚时遛狗散步也常在此地逗留。
      老人喜书画,看见墨鹏这样的年轻人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瞅着墨鹏脚上扣着的笔便有种隔代觅到知音的幸福感。
      老同志兴致一起,这保健品也不买了,那领奖品的广告点也不寻了,有空就侯着看墨鹏作画,甚至自带茶叶来此处泡茶,有时寻着中意的,便买下自挂家中。
      俯身嗅嗅墨迹的味道,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门口,这一个星期以来都不大太平,示威游行在这小城区里来回嚷嚷,一个月下来便已闹了四五回。
      “快干了吧......”
      整整一天没人看画,墨鹏倒是寂寞得紧,他虽不擅与人当面交流,但有人在耳旁絮絮叨叨会让他更清楚自己的存在。
      老屋是一些老同志的命根,反拆迁得火热,那些爱看画的老人都不再来了,和家人吵房子的时间掰成两半都不够花。
      “这风波快些过了吧。”
      喃喃自语着,墨鹏俯身往案上摆着的棉巾蹭蹭汗,走到茶几旁,咬住一次性水杯的边沿,仰头一饮而尽,嘴角漏出几分液滴,歪脖朝肩一蹭嘴角,平添天几分肆意。
      用脚把“停止营业”的牌子往门上一挂,墨鹏阖上门,把下午外卖小哥送来的粥提在脚上,绕开画,单脚蹦到了微波炉旁。
      坐在矮椅上,双脚配合拉开了微波炉的“门”,贴着椅背小心翼翼地把粥放了进去。
      耳背上蓝牙耳机突然亮起,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连连,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弧度。
      蓝牙耳机自动接听。
      “喂,哥?”
      耳机内传来文件翻阅的“沙沙”声,对面那温润嗓音让墨鹏享受得眯眼。
      “嗯,对。晚上来濡墨这,有东西给你。”
      脚趾有意无意的撩拨身旁的塑料袋,垂眸敛尽柔情。听着对面人浅笑,俩大老爷们也不知能腻歪什么,尴尬两笑后墨鹏便恋恋不舍的听着对面挂断了电话。
      耳上的呼吸灯止,墨鹏歪倚着桌沿阖目养神,店内躺着的那幅画是送给兄长墨汶钰的礼物,失去双臂的这些年里,表面上虽不说,最依赖的便是这哥哥了。
      吃粥对向来标榜独立的墨鹏来说并不算困难,用脚抓勺,舀起飘香肉粥俯身浅抿一口,动动耳朵忽的笑笑,时不时瞥向作画的那块小地儿。
      饭后大是乏了,歪脑在桌上浅憩。汗水一捋一捋的粘在额上,鼻息缓缓,脖子时不时晃晃。小腰轻挪,像只小猫般睡得“呼噜呼噜”响,也不知脑里做的什么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墨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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