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拜 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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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华的生产，倒是相当的顺利。看来周国的先妣们，也确实愿意保佑她。
只是在周城中，又多了段茶馀饭後的谈笑资料。
当她在生产时，鬻熊一进家门就直闯产房，周围的人阻止，说是产房污秽，而且於礼不合，他却只丢下一句话：
「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了这麽多！」
人就已经冲进去了。
一个大男人这麽来势汹汹的一冲进去，吓得接生的女巫惊声大叫，把姒华也吓了一跳。
结果，孩子就这麽的被吓，喔不，被生出来了。
是个男孩。
在众人的笑骂声中，鬻熊满不在乎的说：「看来这次生产，我也帮上了点忙不是吗？」。
人们正在七手八脚的洗着孩子时，姒华告诉鬻熊，她给儿子取名『熊丽』(注1)。
「熊丽？」他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姒华，那个……我们生的，是个儿子。」
「你不是火神的後代吗？离为火，离又是丽，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吗？难道你要他叫『熊离』，还是『熊火』？」
「呃，我想，还是『熊丽』好一点儿。」儿子，委屈你了。姒华的品味还真怪，早知道我就自己帮你取名字，不偷懒了。
孩子才刚刚出生，母子均安。还没来得及谢神宴客呢，鬻熊就被姬昌召到了宫里。
「我一直都想问你，有关『天命』的事。」姬昌知道鬻熊的脾气，所以问候了几句姒华的情况之後，就开门见山的谈起了主题：「你在昆夷，又提到了『天命之剑』，我就更想问你了。但看着你整颗心都系在姒华的生产上，我也不好太打搅你。」
那个时候找你的话，你也不会给我好好回答的吧！
「请告诉我，天命应该要如何才能掌握？」
「人不能掌握天命。」鬻熊摇摇头，说：「不过人可以追随天命，懂得追随天命的要诀的人，让人看起来，就像天命总是在他的那一方一样。」
「那麽，这个要诀是什麽？」
「要诀就是倾听。」
「倾听？」
「放开自己与自己的立场，观察倾听周遭的一切，那麽天命的形迹，您将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鬻熊继续说：「看清它的动向之後，配合它的行动来做事，就很容易了。这样，当然无往不利。」
「听起来……很深奥。」姬昌有些困惑的说。
「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鬻熊谅解的微笑：「说它难，我自己也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直到最近才比较清楚了。说它容易，它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的自然，一样的简单。」
「我拜你为师吧！(注2)」
这件事太重大了，为了弄懂它，姬昌可以不惜代价，何况只是拜个师。而且，鬻熊这人重感情，责任心强，跟他拉上关系，是留住他最好的方法。
「这样不好吧，我只大您两岁……」鬻熊连连摇手。
「你会在乎年龄大小这种事才怪！」姬昌白了他一眼：「我早就想要给你个适当的位分了。我的老师，你当之无愧，而且，这也是最轻松，最少责任的职位。除了像现在这样常和我聊聊之外，别的你都不用做，你只需教会我有关天命的事情，就可以了。」
「这……明白天命这种事，并不是光用教，就可以教得会的。」
「你该不是在说……我资质不行？」自信满满的姬昌，眉头一挑，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鬻熊低下了头。姬昌这人聪明绝顶，资质可说是当世一流，而且难得的是他还很有毅力。但是学习天命的意义，光靠聪明与努力，那是不够的。
「您的资质自然是极好的，但您对待周遭的人，甚至事物的态度，还得更有感情才成。」
「感情？」姬昌有些讶异：「我若是意气用事，周国早就被人给灭了，哪有今天的富强呢？」
姬昌想，如果我感情用事，我会为了父仇，去和商国决一死战；如果我感情用事，我会直接杀了那个公主；如果我感情用事，现在姒华应该早已是我的姬妾之一……但如果我真的这麽做，周国和自己，都早该毁了。
「感情，也就是爱，可是利器中的利器啊！」鬻熊摇头说：「您可以用武力或威势，使人或国家屈服，但只有让他们对您产生感情，您才有可能真正的完全征服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供您驱使，为您分忧。」
「要让别人爱您，对您有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爱他们，不是吗？更何况，爱能帮助人超越自己的立场，更是看清全局，认识天命的重要关键。」
「爱，并不是脆弱的表现。您得要先能理解这点，运用这点，才有可能明白天命的意义。」
「……」被鬻熊说中了。姬昌就是一直都认为，爱是脆弱的表现。所以起初，他才会低估了鬻熊；他能忍着不报父仇，反而恭敬的服侍仇人；他能够乾脆的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
「爱，也能当武器来使用？」姬昌犹疑的问。
「您不是已经降服了昆夷吗？」鬻熊鼓励他说：「要再进一步的征服它，该用的武器，就是『爱』啊！」
「我会试试，不过没有把握。」姬昌又问：「这和天命，又有什麽关系？」
「它和天命的运作方式，息息相关。只有透过它，才有可能发动『天命之剑』，让天命站在您这边。」鬻熊说。
「因为，不管一个人以为自己在追求的是什麽，『爱』才是所有的人，一生所追求的最终目标。追求金钱的人在追求爱，追求名声的人在追求爱，追求荣誉的人在追求爱，甚至执着於复仇的人，也还是在追求爱。每一个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如果您能掌握，那就没有人能够抵挡。」
「您不也是，把照顾与保护周国，当成是您最重要的任务吗？这也是您的『爱』，促使您做了所有的这些事情。能这样驱使您，让您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的力量，有可能是软弱的吗？」
很有道理，但是太复杂了。看来不是一下子就学得会的东西，姬昌想。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姬昌说：「战争才刚结束，我还想问问你，对於今後周国走向的看法。」
「我想，您应该已经有了很好的打算。」
「嗯，我想专心发展内政，把周国建设得富强起来，把基础打好。」姬昌微笑：「现在暂时不再打仗，你总安心了吧！」
「我的建议很简单，多用人才，让他们自己去发挥。不过这点，您已经很擅长了。」鬻熊停了一下，又说：「我倒是可以推荐给您两个人才。」
「哦，是谁？」一听到人才，姬昌的精神一振。
「一个是我的老朋友太颠。他这人，做人行事放荡不羁，却是您现在急需的情报人才。」鬻熊说：「另一个我不认识，是太颠推荐的，叫做闳夭 (注3)，据说学识十分渊博。」
「那安排一下，叫他们两人立刻来见我吧！」说不定一次可以得到两个贤士，姬昌的心情似乎很好。
「他们两人，现在都被关在大牢里……」
「咦？」
「太颠的罪名，是因为他偷了司工大人的小妾，可能很快就会被处刑；至於另一位的罪名嘛，我不知道。」
「……」
这个人才『放荡不羁』的程度，好像有些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外。姬昌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鬻熊这家伙，他到底是打算介绍自己两个贤士，还是两个大麻烦呢？
无论如何，如果是人才，姬昌是决不会放过的。有了人才，治理国家不但事半功倍，而且更能保障姬昌本人的安全，巩固他的权威。人才是他可攻可守的利器，对於在阴谋争斗中挣扎活过来的姬昌而言，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国君亲临大牢访贤的这麽一出戏，就开始策划了。
当然，姬昌不会一听到鬻熊推荐，就慌慌张张的大张旗鼓，跑去闹一场『访贤』。要是那两位『贤才』根本不合他的意，岂不是会弄得灰头土脸？
所以他先派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散宜生去试探一番。如果他也说他们是好用的人才，那就错不了了。
散宜生去了大牢，见到了太颠和闳夭。
太颠他认得，有时会在鬻熊家里遇到，但并不是很熟。闳夭则是从来没有见过。
「是主君派我来的。」散宜生直白的说：「想知道你们有什麽本事，怎样的抱负。如果可用，主君可以特别开恩赦免你们。」
「看来姒华顺利生产了？」太颠问。
散宜生点点头：「还是个男孩呢。」
「果然，不然这没良心的家伙哪有心情管这事！」
「怎麽了？」
「我出了事，被关在这里，他来看我，却态度不正经，一副事不干己的样子，还说风凉话嘲笑我。最後，一听说他老婆要生，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太颠立刻一连串的报怨。
「看来他对於你的才能很有信心啊。」散宜生笑着说。
「什麽意思？」
「他认定你一定会被主君欣赏提拔，所以根本不必为你的安危而操心。」散宜生解释：「说吧，你擅长些什麽？我也很好奇呢。」
「我擅长……交朋友。各式各样，各阶层的人，从王子到奴隶，我都可以交做推心置腹的朋友。嗯，尤其是女性的朋友……」讲到这里，太颠的眼神变得很暧昧：「这便是我最有价值的本事。你要什麽样的消息，我几乎都可以弄到，包括你对手的床上隐私，嘿嘿。」
散宜生点点头。无论对於军事或外交，这都是非常有用的本事，而且周国正缺这样的人才。
「我的本事是读书，思考，然後想法子订下一个可行的规则，让人遵行。」闳夭说：「如果你查一下我的家族领地是怎麽治理的，就可以知道我的意思了。」
「那麽闳夭，你是犯了什麽事，会被关进牢里？」
「他们说我的做法是任意妄为，违背祖宗还有天意……」
散宜生与他们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十分满意。太颠不仅擅常情报，文才武艺也不差，反应又快，战场上说不定也是一员好将领。
尤其是那个闳夭，学识渊博，思虑深远，构想大胆新颖，可说是人才中的人才。
「真的是好人才？」姬昌惊喜的站起来问。
「两个都是。」散宜生肯定的点头：「恭喜主君了，希望您这几天保重身子，不要兴奋过头睡不着觉……」
「呸，他们是人才，又不是美女。」
「可是依我看，人才似乎比美女，更能让您兴奋。您这样实在不正常，我是在苦谏哪……」
「你比我还严重吧，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娶到，还敢说我……」
两人开始属於他们朋友之间的『庆祝对话』。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姬昌也不好随便释放有罪的犯人。
所以，他宣称他在梦中受到祖宗指示，要他『去大牢中逛逛』。
然後他就在大牢中『巧遇』了太颠和闳夭两人，相谈甚欢，『惊奇』的发现他们便是祖宗所指示的贤人。之後，姬昌便自然而然的开恩，当场下令释放他们两人，收为心腹。
周国从朝中到民间，到处都在沸沸荡荡的传诵着这段佳话呢。
「我什麽时候成了他的祖宗了？」
鬻熊抱着孩子，在私下郁闷的跟姒华这样说，笑得姒华直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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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熊丽：传说中鬻熊之子，熊氏的第一代始祖。
注2 拜师：鬻熊当过文王的老师，这可是鬻熊三百年後的後代楚武王说的。
注3 闳夭：文王四友之一。在《资治通鉴》中，曾与周公并列为『忠且圣』的代表。根据荀子在《非相》中的说法，他长得还不是一般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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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拜 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