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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在京城安顿下之后,徐言开始反思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若纵火那件事是严党所为,那么导火索便应该是从她那篇乡试的文章而来。

      她本意是想借乡试的机会,用自己的笔杆子做斗士,表达自己对当今社会的种种不满,却没想到把事情惹的这么大。

      如今祖父在朝堂上的种种作为,实际上是在极力向严党展示,心学一派没有结党营私的意思,他也不会作为一党领袖,而站在严党的对立面,故而是以一种隐忍的,向严党示好的姿态去化解种种危局。

      但严党坏祖宗之成法,窃君上之大权,掩君上之治功,纵奸子之僣窃,冒朝廷之军功,引背逆之奸臣,误国家之军机,专黜陟之大柄,失天下之人心,敝天下之风俗。满朝上下记恨严党,想要扳倒严党的人太多了,张经与顾璘,到底还是心急了些,不如祖父这般能沉得住气。

      如今要想进一步查证真相,必须要第一时间找到张大娘的下落,务必要确认,张大娘没有落入严党之手,以免生出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她女扮男装考科举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怕严党参他们徐家欺君之罪,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欺君,不然那圣旨是如何而来的。

      只是现在祖父在隐忍,她便不想在后面拖祖父的后腿,朝堂之上的事情,祖父自有自己的决断。

      祖父这些时日让徐言在家中静养,也没有催促要她马上就去上学的意思,故而她便在家中看看书,写写字,没事也会出去逛一逛。

      徐宁很羡慕徐言的男儿身,也羡慕他可以来去自如,她自己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身为一名深闺女子,她便是无缘外出,无缘读书,整日里只能待在家中绣花学习女则女训,等到十五岁及笄的时候,许个好人家。

      徐宁知道沈倾去湖广办差,这一去就去了大半年的功夫,好不容易将心心念念的表哥盼回来了,而后得知表哥这段时日,一直同徐言走的很近,故而自徐言进了徐家大门之后,徐宁便时常找机会与她亲近,反正刘氏作为侧室,在季氏的打压之下,本来就活的憋屈,徐宁在长房院子里本就不受待见,徐元春平日里与她也不亲近,不过她看着徐言好像还挺好说话的,所以隔三差五就往徐言的偏院里来。

      徐言倒也不排斥徐宁与她亲近,毕竟身为女子,都是可怜人,如果徐宁愿意,她便偷偷教她读书写字,如果她愿意学,她还可以教她数学天文地理,或是外语。

      不过徐宁倒是没什么读书的远大志向,她来徐言房里,多半还是来打听沈倾的事的。

      屋内的炉火烧的还算暖和,徐宁摆弄着头上的珠花,边吃着盘中的山楂糕,边睁着大眼睛好奇问道:“二哥,你这大半年的时间都同表哥在一起,他可有向你提过,他有心仪的女子?”

      徐言并未放下手中的书本,右手握着的毛笔,还在奋笔疾书着什么,听徐宁这样问她,便也漫不经心地随便答了句:“他?没有吧。”

      徐宁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放下手中的糕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即又问道:“那……表哥可与二哥提过我?”

      这话让徐言怎么回答?骗她?会给她希望;直说?会让她死心吗?这对情窦初开,心存希望,对爱情充满美好幻想的小女孩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提过一两次。”徐言思虑了片刻,还是决定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没想到这让徐宁更加兴奋起劲了:“那表哥都说了我什么啊?”

      徐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徐言放下手中书本,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那枚怀表,心中一悸。

      她打开怀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多。

      徐言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宁儿,二哥刚刚想起,下午约了湖广的老乡切磋学问,二哥现在要去赴约了,回来给你买张生记的蝴蝶酥,可好?”

      徐宁放下手中茶杯,撇了撇嘴,虽面上一副不情愿,但也只能作罢,嘴里嘟囔着:“那二哥可不能忘了,宁儿在家等二哥回来。”

      徐言重重点了点头,拿起那枚怀表,披上衣服,便逃出了家门。

      外面天气还很冷,徐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觉得畅快了些。

      北地的寒冬,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北风肆虐,这不一会儿的功夫,竟飘起了雪花。

      大雪悄然而至,无声无息,在苍穹下颤动沉浮,荡漾翻飞。

      徐言裹了裹肩上的披风,沈倾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从未与她提起过,只是……她停下急行的脚步,站在风雪中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是穿着一身男装,但她骨子里仍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那日他将她揽在怀中,他怀里的温热……

      徐言摇了摇头,一定不要是她自己才好……

      混乱的思绪使得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往哪走。

      不日就是新年了,她在想,给祖父准备一份什么样的新年礼物才好,即别出心裁,平日里又能用得上。

      她希望祖父看到这份新年礼物会心悦,她也好进一步向祖父提照拂张居正的事情。

      外面风雪越来越盛,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过一般难受,徐言抬首,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寺庙,她决意去寺庙中,避一避风雪。

      此乃北京城西的庆寿寺,乃是当年太宗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一代黑衣宰相道衍和尚修行的地方。

      庆寿寺的大雄宝殿中,三座高大的佛像并排而立,高大庄严,权衡匀整,柔逸俊秀,神态慈祥。

      徐言在三尊大佛前跪拜,诚心礼佛,不问世事,一心只求得岁月静好罢了。

      奉了香火钱之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模样的小沙弥,便走上前来朝徐言作了一辑:“多谢施主,今日外头风雪太盛,庙里供了斋饭,不知施主可用过膳了?”

      徐言刚刚在外面吹了冷风,这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师傅一说,我还确实觉得有些饿了,烦请小师傅带路可好?”

      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请随我来吧。”

      穿过大雄宝殿来到后殿,这里人明显比前面少的多,再穿过一个院子,便来到了庆寿寺的后院,这里是本寺僧人禅修的地方。

      徐言本是要与那个小沙弥去膳厅的,只是刚一踏入后院,竟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a的平方 b的平方=c的平方”偏殿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稚嫩的童声。

      勾股定理?

      徐言心中一惊,寻声而去。

      那小沙弥却也并未阻拦她。

      徐言蹑手蹑脚地从偏殿后门进了去,由于天气冷,那群孩子上课的地点在偏殿的暖阁中,故而即使是有人进了偏殿,也不会打扰到他们。

      偏殿与暖阁后门隔着一道厚厚的棉帘,徐言轻轻掀开帘子的一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少年着一件月白色遍地云纹的交领长衣,腰间束一条白玉带,玉质通透如雪,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浓密而直长的睫毛覆在黑眸子上,双眸如星辰般闪亮。

      他目中含笑,双唇轻抿,一群衣衫清寒的小豆丁整齐地坐在小板凳上,一个个脊背挺的笔直。

      少年轻轻俯身,点起了一个看样子只有十岁上下的小豆丁,含笑问道:“如果一个木匠师傅要做一个长方形桌面,做好后量得长为二十四寸,宽为十八寸,对角线为三十寸,那么你说说看,这个桌面是合乎,还是不合乎的?”

      小豆丁歪着头,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涨红着脸答道:“合乎!”

      少年伸手,揉了揉小豆丁的头,笑容好似春风化雨般:“对,是合乎的,你们今日的课业,进步的很快。”

      小豆丁朝着少年恭谨地行了一礼:“多谢老师夸奖。”

      徐言痴痴地站在那里,那一瞬间,仿若身边的人全部消失。

      她年少时感叹的心动,便是上元灯节小太平在长安闹市中揭开薛绍的面具那一霎那。

      不在掌控之中,不在预料之中,不在宁静之中。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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