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弦•雪》涉水无痕

2、第 2 章

　　“我心意已决，任何人无须再对此事发表任何建议。”老人被彪型大汉的话激怒，拂袖自座上愤然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内室。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殿内嘘嘘碎碎的耳语声四起。

　　“师兄，师父提这事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又何必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公然反对他。”刚才和言淡语的人此刻又出来劝解，满面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师弟，你身为他的亲生儿子，同辈中天资卓越，气宇不凡，从任何一方面来说都应该传位给你才是。” 彪型大汉依旧忿忿不平的说道。

　　“父亲一惯如此，师兄你也不是不知道。”男子苦笑，回眼的间目光扫向台下矗立的两个年幼的身影。那么短暂的一瞬，正好四处观望的楼晨语捕捉到了他一闪而逝的目光，那种丝毫没有感情的视线让他想起一条吐着猩红惺子的毒蛇。而此刻他敏感的知道，男子的目光刺向的是自己身旁的冰鸾。

　　沉闷的会议结束后，大家四下作鸟兽散。楼晨语在冰鸾的带领下又缓慢的向着溪旁的小屋步去，身边来去匆匆的众人中他们都显得异常矮小。

　　楼晨语想着能成一派掌门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才对，想他不过是入琼山就已经让街坊里的大叔大婶们惊喜不已了。那么或许他应该恭喜冰鸾才是，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的楼晨语却瞥见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冰鸾目光幽深眉头紧缩，连脚下的步伐都无比沉重，一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任何具有喜悦色彩的词句都想不出来。最后他只能默然的跟随着冰鸾在长廊树影间穿梭。

　　“师兄``````”清甜的叫唤声止住了前行的两人，冰鸾首先回头，看见那个由轩门匆匆追过来的白色身影微微笑了。

　　“铭泽。”

　　“师兄，这是刚才师叔要我交给你的东西，说是给他的衣服。”被唤做铭泽的少年看在楼晨语眼中大概也只比自己长个一两岁的样子，也许还比自己小，他拿不准。但是，那人在把手里的东西递交给冰鸾以后回眼对自己笑了笑，那种清澈的笑容让楼晨语也顿时心生好感回了他个笑容。

　　“你来了可真好，我也可以当师兄了。”铭泽接受到楼晨语笑容，原本就满是喜悦的脸瞬间灿烂起来。

　　“啊？”楼晨语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着那张因笑容而明亮起来的脸盘。

　　“我一直是琼山最小辈分的，现在也算有了一个师弟了，可以过过管人的瘾了。”铭泽笑着上前，拍拍楼晨语的肩膀说道，“来叫句师兄听听。”

　　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语气和行为却明显幼稚许多的“师兄”楼晨语无奈的笑了笑，正思索着怎么开口去满足眼前一脸期盼的表情时，冰鸾开口了。

　　“铭泽，浩宇师叔不是说今天要带你出门的么，你还在这耽搁不怕他又罚你抄文？”冰鸾冷冷的说，语气中是和年龄绝对不符的冷漠，但楼晨语还是察觉到他隐藏在嘴角的笑意。

　　“啊！我都忘记了，那我先走了。记得我以后就是你师兄了，我叫铭泽，你叫什么名字啊？”铭泽慌乱的转身就走，但还不忘询问楼晨语的姓名。

　　“楼儿。”那是楼晨语一直知道的自己唯一的名字。

　　“楼儿？”铭泽一愣，随即笑了，对着两人挥挥手大叫着跑走了。“师兄，楼儿等我回来啊！”

　　楼晨语也微笑的挥挥手，送别了那个消失在轩门外的身影。

　　回到住处，冰鸾首先教楼晨语了些琼山的门规，又告诉了他几个必须记住的人。比如今日端坐高台的是琼山现任掌门杜啸寰，而带他入琼山的是掌门的亲生儿子杜玮，那个在和掌门吵架的是掌门的徒弟晋浩宇，也就是铭泽的师父。除了这两人，琼山中还有三人是由杜啸寰亲自教授武艺的。就是今天站在杜啸寰身后除了杜玮与晋浩宇的另外两人，但那两人并未收徒也不经常在琼山，所以冰鸾只是随便说了他们的名字。楼晨语隐约记得脸色苍白瘦高那个好象是叫李嗣敬，而另一个面无表情身着黑衣的叫魏云。还有一个得掌门亲传的就是冰鸾，而冰鸾虽然也是杜啸寰的嫡传弟子，却为了避免同门间暗生嫉恨而被降了一辈与铭泽为同辈，所以冰鸾是那一辈辈分最高的。

　　冰鸾讲完这些已是晚饭过后许久，楼晨语沐浴而出的时候。他试穿着铭泽送来的琼山派的衣服，和冰鸾一样的白底滚藏蓝边。那是楼晨语自有记忆以来穿过的最好的衣服，那种顺滑舒适的感觉让他雀跃不已。因而他并没有仔细听清冰鸾的问话，还一个尽的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

　　“嗯？”楼晨语含糊的应了句，眼睛还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套衣服上。

　　“我问你除了楼儿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名字？”冰鸾对于他的漫不经心只是摇头，他上前，半蹲在楼晨语身前解开被他胡乱系错的腰带，重新帮他整理好衣襟拉平后又系上腰带。

　　“没````没有`````大叔大婶们一直都那么叫我的。”从未被人如此照顾过的楼晨语看着冰鸾轻柔的一举一动僵直着身体不知所措，涨红的脸几乎把他流出的汗水染红了。

　　“没有啊？”冰鸾淡淡叹气，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起身取来发带又招呼楼晨语坐到自己面前。

　　楼晨语明白他是想帮自己束起齐肩的头发，就很高兴的跑了过去坐在他身前，虽然没有吃糖，楼晨语却觉得甜得不可思议。

　　“你得有个正式的名字才行。”冰鸾笨手笨脚的帮他束发，好几次因用力过猛而拉得楼晨语唏声联联，他也几次停下手脚放松劲道。最后，非常勉强的，把楼晨语柔顺的头发束在脑后的时候，冰鸾尴尬的发现帮别人束发远比学武难上千倍。

　　“正式的名字？”楼晨语转身，疑惑的望着冰鸾。

　　“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楼儿是万万不能当名字使用的，这是`````”冰鸾才想说这不过是唤幼儿或者是家中宠物的名字，又一想觉得不妥就什么都没说。看着楼晨语眼巴巴的望着他，不知为何他想起的却是几年前山门偶遇的流浪狗。就不自主的笑了，笑过以后看见楼晨语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呆了呆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么？”

　　“嗯••••”楼晨语含糊的答道。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刹那，但那个笑容却让他铭记了很久。那是小孩子特有的笑容，那种只要出现就会令观者一样觉幸福。不像花朵只是自己美丽，那样的笑容是阳光，落在任何地方都是温暖又明亮的。

　　说是取名字，冰鸾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什么样的名字适合楼晨语。他想来想去，又把脑海中熟记的圣贤书搜字刮句的想了个遍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想来自己还是不应该信口就说的。那么至少他可以找浩宇师叔帮他想个名字都好的，这么想着他望向已在另一边熟睡的楼晨语，忧虑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脸。

　　结果想了一夜未果后，冰鸾睡过了头，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他猛地往床上坐起，想到今天还要带楼晨语去见杜玮已是叫苦不迭，一转头发现另床的人不知去向就更是哀声不已。

　　“楼儿••••楼儿••••”无铅屋后转了三圈都没见人影，冰鸾无奈的叫唤起来，“楼儿，你在那里？”

　　“呵呵•••••”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由天空倾泻下来，和晨曦的阳光一起洒落在冰鸾身上。

　　冰鸾抬头，眯着眼睛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寻找声源。终于在屋后苍天大树上找到了楼晨语，他坐在粗大的树丫间笑得灿烂无比。

　　“师兄，你上来这边，可以看见半个琼山，很漂亮啊~~~”

　　冰鸾在树下叹气，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师弟何以天真至此，但转念间他喃喃道：“那是琼山清晨最美丽的秘密啊。”

　　“什么？师兄，你在说什么?”在树上只看见冰鸾嘴动而未听清声音的楼晨语大声的问。
　　“晨语，你叫楼晨语怎么样？”冰鸾回答道。

　　“好！”在树上晃荡着双脚，楼晨语笑着应声。

　　“我伤到你了么？”待冰鸾一曲奏完，楼晨语又上前把他抱至胸前低语问道。

　　冰鸾默默的摇摇头，脸上却染上一抹红。

　　“我不想下山，我哪都不想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将脸埋在冰鸾脖子处，感受着他肌肤特有的冰凉与顺滑，楼晨语闷声撒娇。

　　冰鸾听完自他怀中挣脱起身，一言不发了转身进屋。看着他冷淡的背影，楼晨语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叹气的收起琴跟着冰鸾进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