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深蓝之下

17、微服

　　第二日，皇帝带着几个侍卫并陈万里晃晃悠悠的出了宫门。皇帝中年才坐上大位，之前也不是太子，一直在宫外住着，当上天子后便有微服的爱好，每个月总会到外面逛那么几回。一直以来京都治安都挺好，皇帝也没出过问题。时间久了，除了几个言官没事的时候参那么一本来强化自己的存在感外，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这次皇帝出门闲逛，众人都没当回事。

　　陈钺今天本不当值，但陈万里还是将陈钺叫了过来，陪着皇帝一起溜达。虽然皇帝并没有说自己想去哪里，但陈万里和陈钺还是点了几个地方重点把控，其中便有云京住的三里巷。

　　云京这一日并没有摆摊。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床上想着杜峰说的话，最后还是决定要跟杜峰合伙开个铺子。管他有什么目的呢，自己能赚钱才是真的。杜峰怎么都不会让自己的铺子赔钱吧。

　　晚上折腾太晚，早上就起的迟了些。等她起床时杜家三兄弟已经做好了早餐，在桌边等着她了。云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杜峰倒是不在意的说：“来，我们吃完早饭，一起去相国寺。云京你还有什么想玩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说起来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是，你们来了这么久，就带你们出去玩过一次。”

　　云京看着杜岗亮晶晶的眼神，知道他们在自己没起来的时候肯定已经商量过了要去哪里。赶紧趁热打铁的说：“我想顺便逛逛街，看看商铺什么的。杜大哥你有相中的铺子吗？”

　　杜峰笑了笑：“倒是有一个，就在我们前面的长顺街上，前几日走那里过，看见上面贴了兑出的告示，不知道现在租出去没有，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哇，太棒了，云京。你马上就要成为老板了呢。快，我们赶紧吃饭，不要让人抢了。”

　　杜峰摸了摸杜岗的脑袋：“慢慢吃，不着急。”
　　云京也说道：“有缘自然是我们的，若是兑出去了，再看别的就是了。大哥不是说了吗，年关的时候出租的商铺很多呢。”

　　云京话是这么说，但吃东西的速度一点都不慢。长顺街就在这附近，离家近不说，还正好也是胡东的地盘，真要租下来，也不用再疏通关系了，这可就省了不少费用。

　　众人三口两口把饭吃完，简单收拾收拾就出了门。先去了长顺大街，看了看铺面。这是个两层的小楼，房间不大。后面带个院子，院子最里是个厨房。云京对这个商铺各方面都很满意，除了租金。光是租一年就会掏光云京的老本，更何况这里以前是个裁缝铺，要改成香饮店还得重新装修。

　　云京面露难色，看了看杜峰。杜峰一脸平静，看不出怎么想的，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云京只好自己出马，向看店的老丈说道：“能不能便宜点，这实在太贵了。”

　　老丈有些不耐烦：“就这还嫌贵啊，你家长辈呢，找个能主事的跟我说话。”

　　云京知道自己面嫩，唯一看上去成熟的杜峰这会儿不知抽什么风，丝毫没有出面的意思。云京只得说道：“老丈不用担心，我年纪虽小，却是能做主的。所以也希望老丈拿出诚心来，我们商量商量。”

　　那老丈看着面前四人，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也就八九岁。再看他们的打扮，都是一身青布长衫，长衫上没挂什么饰品，寻寻常常。但他们生的一副好相貌，除了最小的那个。其实最小的那个也是不错的，只是和另三个站在一起就不免被比下去了。寻常人能长这么好看吗？老丈心里不免有些嘀咕。难道是哪家的富贵子弟出来历练，害怕被人敲竹杠，所以故意打扮成这样。老丈心里这么想着，便也收了几分轻看的心，跟云京讨价还价起来。

　　“你看这整条长顺街，我的铺子在最当中，位置好。上下两层楼，去年才重新翻了一遍。你看这瓦，你看这栏杆，起码再用十年。就这价钱你还嫌贵，那就没有比我更便宜的了。”

　　“老丈也说这铺子在长顺街的最中间，依我看这个位置就不好。长顺街这么长，不管逛街的人从西头过来还是从东头过来，走到这里估计想买的东西都买完了。还没决定买的也不一定要在这里。铺子有两层楼，第二层却是个阁楼，中间高，两边矮，能用上的也就中间那一点点。还有啊，我是租房又不是买房，能不能在这里做上十年生意还难说呢。这些新的旧的只要能用，对租客来说都一样。”

　　老丈听完云京说这些，心里的那几分蔑视全没了。他这铺子就是因为小，又在最中间，一直不太好租。铺子若是大些，开店就有气势，不怕位置不好。若是在两头，位置好，小些也无所谓。但他面上还得做生气的样子：“我这铺子这么不好，你还租来干什么，讲半天拿小老儿开心呢。”

　　“老丈别急啊，只要价钱合适，其他的不足还是可以忍受的嘛。谁叫我们兄弟没多少钱，又想开铺子呢。赌上一赌，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这么个地方也能被我们盘活了呢。若是价钱太高，我们想赌也是不敢的呀。”

　　“哟，小子，那你说多少合适？”

　　云京一看老丈松了口，就觉得有戏。实际上她对这地方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香饮店不是酒楼，本来就不需要多大。铺子在一条长街的中间，没有四通八达，虽然可能人少点，但是安全，不怕贼人惦记，对自己来说再好不过。另外人们走到这里，正好累了渴了歇歇脚再逛。

　　“这个嘛，我们商量一下。”

　　“嘿，原来你小子说大话，不能做主的呀。”

　　云京不理老头的激将法，笑着道：“能做主，也不能不听别人意见啊。不过我们几兄弟商量一下，老丈不必着急。”

　　云京拉着杜家三兄弟走到大街上，道：“杜大哥，你看这个地方合适吗？”

　　“地方当然是合适的，要不也不会过来相看。”

　　“我也觉得不错，只是我不知这个租金到底几何才好。毕竟我之前还没想过这么快就能开铺子，没打听过行情呢。”

　　“嗯，那老丈欺负我们年轻，乱报价钱。你就使劲压，没问题。”

　　“好，我明白了。”

　　云京走进店，在老丈耳边轻轻报了个数字，老丈一听，气的跳了起来。
　　“有你这么砍价的吗？以为这是在琉璃坊呢。”琉璃坊是京都专门卖古玩的地方，里面东西真真假假，漫天要价。买东西全凭眼力和砍价的气势。云京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琉璃坊是干什么的，不过也猜到了老头的意思。

　　“老丈别欺负我年幼不懂行情，既然想开店，之前也是打听过的许多的，这里离家近，放方便我照看，要不光凭价钱低，我们也不是非得在这里呢。”

　　皇宫离着西市不算太远，嘉德帝辰时中出门，在西市逛荡一圈，吃完午饭，沿着上次微服的路线朝着三里巷走去。老远就看见巷口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皇帝的脸沉了下来。陈万里看在眼里不禁暗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旁边立即有人快步跑进了巷子，其他的人仍不快不慢的朝三里巷那边走。不一会儿打探的人就回来了，在陈万里耳边低低的汇报。

　　皇帝瞥了一眼陈万里，陈万里立马上前说道：“刚才侍卫来说，今天天气不错，似乎很多人都不在家，趁这个时候出门游玩去了呢。”

　　皇帝嗯了一声，说道：“出来这么久，也乏了，回宫吧。”

　　一群人正准备打道回宫，一转身却发现四个少年郎有说有笑的朝他们走过来，正是云京和杜家三兄弟。

　　“这……”陈万里偷偷的去看皇帝的脸色，果然已经晴空万里了。“真是有缘啊。”

　　“我怎么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太快了吧，云京。”杜岗很兴奋：“这么说，你也是老板了啊，我能不能去当个掌柜？不行，不行，掌柜我当不了，要不我当个伙计也挺好的。”

　　“听夫子说，你最近有些惰慢了。”杜峰悠悠的说。“前些日子太忙，正好明天铺子也放假，我看还是得到夫子家去一趟。”

　　“是啊，二郎你好好念书吧，这些事有大哥和我呢。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呢？杜大哥，我是不是决定的太快了，有没有不妥？”

　　“想好了就做，有合适的就下手，没有太快，只有没准备好。”

　　“我……我仿佛”

　　云京正准备继续睡说，却见一人看着他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位小官人，我们又见面了呢。”陈万里说道。

　　“请恕小子眼拙，尊驾是……”
　　“哈哈。”陈万里捏着胡子笑了起来。这次出门准备的早，因此他贴上了胡子：“无妨无妨。上次在你摊上喝了香饮，十分爽口。这次我们过来欲再喝，可惜你竟没出摊。还以为喝不到了，没想到还是碰见了。”

　　“对不住，对不住，今日疲懒了一下。以后不会啦，小子在长顺大街租了间铺子，准备开店，以后要想喝香饮尽管过来，比在摊上喝冬冷夏热的舒服多啦。”

　　“哦，那就先恭喜小官人啦。那么今天是喝不上了吗？我家主人可是十分喜欢这个味道呢。”

　　陈万里让了让身子，云京抬头就看见了陈钺以及他身边那个衣着富贵的中年。
　　“啊，是你们。”
　　“是呢，小官人想起来啦。”

　　云京心想，你们这样的贵人一年也遇不上几回，可不难想起。她疑惑的看了看陈万里的脸，怎么有胡子了？假的吗？为什么？

　　“小官人这是准备回家？家住这附近吗？上次听说你要寻亲，不知寻到没有。我家主人说要帮你，可不是玩笑的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京觉得不顺口邀请他们到家里坐坐有些不太合适。但邀请他们吧，也不合适，毕竟一来那是杜峰的家，二来统共就见了两回，往家里邀还是有些尴尬。

　　云京正犹豫不决，杜峰也没搭话，倒是杜岗十分热情：“云京，有贵人帮忙，肯定能找到你大哥的。”

　　杜岗搭了话，杜峰便也开了口：“云京，既然有人诚意想帮，邀请他们到家里坐坐吧。”

　　“对对对。”杜岗忙不迭的点头。

　　“哦，小子如借住在朋友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几位若不嫌弃，到家里坐坐吧。”云京说这话时，还在想他们应该不会去的吧。没想到华音刚落那个富贵的中年人便点了点头。这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