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的知了[娱乐圈]》聂浅予

10、第九章

　　纤细的胳膊果断一挥，鱼脑袋应声离身——看这刀法就知道那用刀之人是个剁鱼的惯犯。
　　一只白皙的小手按住鱼身，另一只提刀沿着鱼骨开始片肉，柔韧的鱼身在稳健而有力的刀劲下有节奏的摇摆，仿佛它摇曳着还能突然在案板上蹦起来似的。一小会儿，那小手顺势一翻，一块连着尾巴的完整鱼身便被摊开了。那鱼身滑嫩而富有光泽，平摊在案板上活像只展翅的淡粉色蝴蝶。夏婵没有停留，又开始在鱼身上熟练地打起花刀来。
　　她想必是经常做这道菜了，每一刀下得都恰到好处，鱼肉被斜切成了菱形的小条，根根却仍旧牢牢连着鱼皮，提起来抖一抖，那“松鼠毛”已然初见雏形了。
　　趁着给鱼肉下料腌制的空挡，夏婵转头瞄了瞄在厨房门口看得出神的穆骁，笑了起来：“这菜看着麻烦，做起来也快，再忍一会儿就能吃了。”想了想又问，“酸甜口的，你爱吃吗？”
　　“爱吃。”穆骁莫名觉得有点不自在，又补充：“我爱吃甜的。”
　　夏婵微微蹙眉，似是在跟穆骁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我还是给你炒糖醋汁浇汁吧，番茄酱炒的还是酸了点。”
　　穆骁想说我都爱吃，顿了顿还是没开口。

　　夏婵租住的房子其实是个两居，客厅单隔了一间出来变成个小三居，她和两位室友一人一间，如此一来，客厅几乎就没有了。夏婵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支了个小桌子，做好的凉菜已经上了桌。
　　“你去我房里坐吧，这里油烟大。”
　　夏婵说着，提起不知何时已经抹好淀粉的鱼身抖了抖，多余淀粉雪花般地簌簌掉落下来。她伸手空悬在油锅上试了下油温，便提着鱼尾拿起炒菜的大勺子往鱼身上浇。“呲喇”一声，那“松鼠”就炸了毛，一股肉香旋即扑面而来。穆骁咽了咽口水，捂着又开始咕噜叫的肚子逃回了夏婵的房间。
　　她房间小，东西堆得多，稍显凌乱。方才进门的时候她让他等在门外自己胡乱收拾了一下，现在凑凑合合能看。一张木质的小床坐上去嘎吱作响，穆骁故意摇了摇屁股，那床便“吱呀吱呀”欢唱起来，听得他心情莫名地好。
　　她床头贴着几张郎霆宇的海报，时间应该有些年头了，画面的色彩有些失真。还有一张居然是他才出道时的造型，现在看来有点矬，和他霸道总裁的人设一点都不符。
　　穆骁饶有兴致地打开微信对着那海报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郎霆宇，难得郎总日理万机之中火速给他回了个“撕下来”，他没理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床头叠好的薄毯和枕头上放了个七星瓢虫的玩偶，旧的不成样子，背上都起毛了。他随手拿过来把玩，转头却见毯子底下鼓鼓一团露出个白色的角。天真烂漫的纯情小处男穆骁同学，哪能猜到那是什么，百无聊赖间伸手一扯，终于拉出个乳白色的胸罩……

　　这小玩意儿想必是方才进门时夏婵来不及收拾胡乱藏在枕头底下的。这东西穆骁不是没见过，之前拍戏的时候会有亲热镜头，难免会有对戏的女明星只穿着内衣和他配合，可在生活中碰女孩子的胸罩他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他突然觉得从后背到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够着望了望门外，夏婵还在厨房忙碌，他收回视线，看见那白白的小馒头被枕头压得凹进去了一块，他伸出手指轻轻一顶，那厚厚的海绵便恢复了圆润。鬼使神差地，他又捏了捏，紧致而富有弹性，手感极好。
　　玩心顿起，他将自己的拳头放进了那柔软的凹陷里，顿时满脸鄙夷——他的拳头明显大多了。又翻回来放腿上，伸出两个魔爪比划着去偷袭。相较他修长的大手，那盈盈不足一握的小山丘贫瘠得都让人不忍下手。

　　心好疼，也不知道在为谁而疼。

　　夏婵端着一盘金红油亮的松鼠桂鱼进来的时候，穆骁一对儿爪子正对着她的胸罩上下比划，登时她只想一盘桂鱼盖他脑袋上去。顾不上盘子的烫手，她腾出一只手来从穆骁腿上一把夺过了胸罩塞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穆骁一下子魂都快吓没了，起身想解释偏偏夏婵始终背对着他，放下了鱼一把挡开他又回厨房端菜去了。他跟着追，夏婵始终没看他一眼。
　　“我不是变态......”他的解释和他的脸一样苍白。
　　夏婵带上微波手套，从炉灶上端下砂锅煲，不管穆骁挡没挡路就往前端。穆骁只觉一股热浪朝自己袭来，还好他机灵，腹肌一缩屁股一提，擦着边躲过去了。
　　“你快点吃了快点走吧！”夏婵冷冷道。
　　穆骁想解释自己没别的意思，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都不会信；又想说自己只是好奇，可这么说又觉得自己真的很像变态；一着急又想实话实说自己没玩过，可那样真心超没面子……
　　“我真不是变态......”翻来覆去也只剩这句话了。
　　“没说你是变态。”夏婵低沉说着，又转身回厨房添饭拿筷子。错身而过时，穆骁还是听见了那声“流氓”，老脸一红，觉得还是夏婵形容的贴切。

　　小餐桌上砂锅煲里的土豆炖牛肉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上次在白羊羊家烧得那盘穆骁说咸，夏婵这次特地少放了些盐，香叶、小茴香、桂皮、八角一样加了点增香，加了老抽上色，又放了冰糖提亮。放在煲里炖的，又比用锅炖更软烂一些。她本想着穆骁爱吃这道菜，今天挖空心思做出来的味道他应该是挑不出来刺了，现在觉得还不如一砂锅直接泼他脸上。
　　那松鼠桂鱼夏婵没用番茄酱，炒的糖醋汁浇的，用筷子搅下一根居然还拔了丝，嚼到嘴里焦香四溢，酸甜可口。鱼肉里夹着根小刺，穆骁用舌头拨弄着想吐出来，转眼瞥见夏婵铁青着脸瞪了他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扒了口饭，连肉带刺生生咽了进去，命好，没卡着。
　　夏婵看他嘴努着努着就开始扒米饭便猜到他在咽鱼刺，霎时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点，毕竟这事是自己平时不太收拾屋子临时抱佛脚才出了岔子。今天她让穆骁等在门口自己进屋匆忙归置了下房里的东西，这胸罩之前被她扔在床上，她就顺手塞到枕头底下去了，哪曾想碰见个手贱的破了她的局。
　　可看他那样子却不让人觉得猥琐，充其量就想骂他没脑子，莫非自己还是个颜控，长得好看的就生不起来气？
　　“你多吃点啊，做这么多很累吧……”穆骁嗫嚅着讨好，一向欢脱的哈士奇此时忧郁成了一只八哥犬。
　　夏婵不理他，他又缩回了脖子。自己今天也是中了邪了才做了这些糊涂事，要放在平时，是非观念他还是有的，断不会随随便便拿女孩子的私密物件玩乐。他知道夏婵其实心和耳根子都软，思量着多磨磨说不定能消气。
　　“你......真厉害，好多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就会跟爸妈撒娇，饭都不会蒸一个，你都搬出来自己住了。”
　　“我是孤儿。”
　　穆骁呛了一口饭，连咳几声：“哦，好巧，我不是......”
　　夏婵没回答。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在窗口“啊啊”两声，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穆骁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见他菜都不敢夹只低头刨饭，夏婵果真心软了，暗笑着夹起一块牛肉放进他碗里：“没你想的那么惨。”她又搅了块鱼给他，“我有夏妈妈，跟有妈妈一样。”
　　“哦，那你比我幸运，我有亲妈，跟没妈一样。”又问：“夏妈妈是谁？”
　　“我孤儿院带我的老师，对我特别好，她给我买助听器，一个字一个字教我说话，我名字也是她取的。”可心中的好奇像狗尾巴草一直轻扫着她的心尖，“你……妈妈……”
　　“我继父不喜欢我。”穆骁满不在乎道。
　　“我爸妈离婚时闹得特别不愉快，我妈把我带走了，还把我姓改了，跟我妈姓，我原本叫郎骁。后来她又结婚了就把我送寄宿学校去了，定期给我钱。”
　　这些事情夏婵不是没在网上看见人八过，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如今从他本人口里证实了，心里还真有点心疼他。
　　“我觉得郎骁也好听。”她其实觉得郎骁更好听。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穆骁说完扯着嗓子学了声长长的狼啸，“酷！”
　　夏婵特吃他犯二的那一套，端着碗笑个不停：“哈士奇。”
　　穆骁一听佯装要拿筷子打她，夏婵知道他不敢，根本不躲。穆骁筷子在空气中虚晃了一圈，顺势夹了块土豆吃起来，引得夏婵笑得更欢。
　　“所以我也很惨。”他喃喃自语。
　　似是想安抚他受伤的小心脏，夏婵端起砂锅煲往穆骁的碗里赶牛肉。穆骁也兀自扒拉着，嘴里念叨：“多倒点汤，我拌饭。”
　　“其实我没觉得我多惨。”夏婵给自己碗里也加了点肉汤拌起饭来，“我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还是个婴儿，估计我父母看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才把我遗弃了吧。虽然他们不要我了，但至少没把我淹死捂死或者卖了，好歹给我安置了个住处不是？虽然我没有父母的爱，但在孤儿院却碰到了对我特别好的老师，就是夏妈妈，相当于有妈妈了。而且虽然以我的情况能找到的工作有限，但现在我也能自给自足养活自己了，更何况……”
　　她脸上隐隐泛起一抹红晕，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好看的，将来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帅气体贴的聋人当老公！”她的人生有两个愿望，这是第二个。
　　“怎么是聋人啊？”穆骁脱口而出，“你这是歧视啊！赤&裸裸的！”
　　“你不懂！健全人跟我们还是处不好的。”可穆骁那么说，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太执拗了些。
　　“有什么处不好的，咱俩不就处得挺好吗？你可以找个像我这样话多的。”末了又补充，“我还不信这个邪了，还非得聋的！”
　　夏婵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又默默搅起一块鱼肉送到了他的碗里。
　　一碗饭呼噜噜下了肚，穆骁犹嫌不够。夏婵善于察言观色，默默起身拿过他的碗又盛了一碗。又给他倒了点肉汤拌饭，把牛肉和土豆拼命往他碗里赶，赶完又去给他夹鱼肉去了。
　　端着香喷喷的饭菜，穆骁脑海中忽然蹦出个字，那个字是“家”。
　　这凌乱的小房间似乎有了魔力，把尘世的浊气隔绝在外，让人的心也跟着清澈起来，于是那心里的一点点杂质便显得愈发折磨人。
　　夏婵见他端着饭碗却不吃了，问：“怎么了？”
　　穆骁从沉默中回过神，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签的那份合约，真的一个字都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