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孙小疯

3、开除

　　“你没事吧，我们先离开这里。”谢柔语言中带着焦急。此时，少年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汗珠湿润了整张脸庞，他双手拼命地捂着头，浑身因恐惧而颤抖，但口中却不断地重复着：“不，我不走，不要离开......”
　　“好好好，我们不走，不离开。”谢柔吓坏了，也不再去拉少年，只是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紧紧抱着头的双手，轻声地安慰他。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平复了下来，他的头发，外衫早已被汗水湿透，整个人瘫软无力地靠在墙边坐下，双眼半阖，眼神却是呆滞暗淡，透露着他此时的绝望和痛苦。
　　见到少年平静下来，谢柔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没事了吗？”
　　少年动了动，伸出一只手轻轻盖住了眼睛，仰起头靠着墙，半天，终于吃力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沙哑极了，仿佛在用砂纸搓木头一般：“没事了......”
　　谢柔便赶紧扶起了他，搀着他缓缓地离开了教学楼。
　　环境开阔起来，少年心中的压抑痛苦似乎也在慢慢地褪去，脸庞也不再那么苍白，却只是低头看着路，沉默不语。
　　谢柔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半了，学生们应该早就到齐了，自己的课是在第二节，现在离上课差不了几分钟了。谢柔想，带少年去上课不是不可以，但那样自己难免会分心，便在花园里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让少年待在那里等着，自己下课来找他。少年这次倒没有像往常那样粘人，而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柔昨晚一夜没睡好，再加上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一系列怪事，上课时自然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之前备足了课，再加上暑假刚结束，学生们玩心未收，没心思提一些很深刻的问题，这节课上的倒勉强也算顺利。
　　心里一直惦记着在花园里的少年，下课铃一响，谢柔便匆匆放下了课本，赶去了花园。
　　夏日的暑气还未散尽，花园里依旧生机勃勃。冬青的叶子油绿油绿的，仿佛打了一层蜡一般，几棵高大的白玉兰树婷婷直立，花开满枝，洁白晶莹，高贵可爱。而少年此时正站在一丛兰花边，瘦削孤独的身影，在芳草绿树的映衬下，颇有些青竹兰桂之气。此时，他早已恢复了平静，见谢柔走来，赶忙迎了过去。
　　“想起什么了吗？”谢柔有些焦急。
　　“恩，”少年沉思“很多人，办公室里和办公室外，他们说我犯了罪，是学校的耻辱，让我立刻退学，再也别回来。”语气一顿，少年的眼眸里染上了落魄之色：“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有失望，有愤怒，还有鄙夷和......和幸灾乐祸。”
　　回想到自己所租的房子曾在七年前有居住者自杀的事情发生，谢柔将它和少年的话串联起来，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很有可能，少年在七年前曾犯下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误，被勒令退学，回到家后想不开而自杀。只是，少年在第二次见她时曾告诉她自己有人害了他，也就是说，少年所犯的错误极有可能是在别人的诱惑下所犯，或是......栽赃嫁祸。
　　那么，只要弄清楚少年犯得是什么错误就好查了。“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因为做错了什么而被退学了吗？”谢柔侧过头，盯着少年问道。少年低头拼命想了想，却摇了摇头。“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依旧是摇头。谢柔不死心，“那你记得，当时是谁发现了你的错误，让你退学的吗？或者，你们当时的年级主任是谁？”然而，在谢柔万般期待的目光下，少年的头依旧没有如愿以偿地点一下。
　　看到这般反应，谢柔从原本的信心满满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内心一阵犯愁，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想查也难啊。少年见谢柔泄气，不由有些担心：“对不起，可我真的没想到别的，还能不能想些别的办法。”
　　谢柔抬头，正巧见到王俊从花坛边的小路走过，不由计从中来。
　　王俊和谢柔在同一个大学上学，大谢柔三届，艺术生出身，尤其擅长国画和油画，可谓中西结合。他身量虽不算太高，但好在身材匀称强壮。最让人着迷的还是他的脸，皮肤很白，但并不是病态的苍白，反倒是洁白光滑，让女孩子看了都羡慕，五官并不太出众，但组合起来却有了几分俊朗阳刚之气，巧妙地化解了皮肤过白而产生的娘气，配上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当然，他本身也不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在大学，王俊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有身任学生会长一职。因而，他是很多女生追求的对象。
　　大学毕业后，王俊来到该学校教学，主要是负责高考美术生的教学，成绩很突出，再加上他本身很会为人处世，很受校领导的器重，短短三年，就晋升为高二年级副主任。
　　他和谢柔在大学因一些事情有点交情，后来又成了同事，自然在工作上对谢柔颇有照顾。
　　谢柔心想要调七年前被开除的学生的档案，要找王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便赶忙跑了过去，叫住了王俊：“学长，拜托你件事，能不能调一下七年前高二被开除学生的信息给我？”
　　王俊皱了皱眉头：“掉档案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小柔，你要他们的档案是要做什么？”
　　这次换谢柔一愣，的确，这个要求太无厘头了，自己是初中部的老师，那里用得到高中退学生的信息，更何况还是七年前的。谢柔又想了一阵，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合理的借口。便抬头望着王俊，说：“因为我可能认识其中的一个学生，我很想知道他因什么原因而被开除。”
　　“那他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
　　“呵呵，连名字都不知道，谈何可能认识。”王俊脸上已经写满了担心：“小柔，你究竟要做什么。”
　　“学长，这个原因很复杂，我真的是不能说，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你就帮我查一下吧，我发誓，只是了解一下信息，绝不是做坏事。”谢柔已经很焦急了，连语速都变得急促起来，甚至还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唉，好吧，那我就不问了，你这丫头，心里可得有分寸。”王俊心想让她看一下那些学生的信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她，只是无奈地笑了下笑，拍了下谢柔的头。
　　谢柔心中一阵惊喜，只要让少年看到那些档案，说不定就会触动他的记忆，让他想起自己是谁。于是便朝站在一边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跟过来。
　　“咦，小柔，你刚刚在看什么？”头顶又传来王俊的声音。
　　“额，没什么，我看看......花。”谢柔傻笑。
　　“唉，真拿你没办法。”王俊摇了摇头，轻声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只是谢柔心想着少年的事情，并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