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婉兮清扬

13、交往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于琛和学姐今天有约会，我一个人坐在妈妈的床边。床头柜上的水杯冒着热气，旁边还插了束鲜花，是菲菲她们送来的，那大概是整间病房里看上去最有生气的东西了。
　　快到六点的时候，妈妈突然醒过来，默不做声地看了我很久，直到我发现她醒了。她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我的手，手伸到半空中的时候，我正要接住，妈妈的表情突然变了。显得十分痛苦，脸上冒出大大的汗珠，我睁大了眼：“妈妈！你怎么了？”她却完全闭上了眼，毫无回应。
　　我按了按床头的灯，等医生来，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好希望有谁能够让现在的我安心——谁呢？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我又拨了于琛的电话。
　　他赶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被送进了急救室。我看着上面的红灯，手心里全是汗。
　　转身发现他站在后面，一脸的温柔，我什么也没想，直接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就冒了出来，越来越多。他先是愕然，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来，也轻轻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边哭我边说着话：“我好怕，我好怕妈妈就这么没了。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好怕……”于琛静静地听我说话，偶尔摸摸我的头发，那种温柔的安慰，不动声色地就能够让我沉溺。我有些任性地揪住他的衣服，这个怀抱，我真不想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面带笑容地对我说：“放心吧。”我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然后发现自己还在于琛的怀里。我正要推开他，他却说：“如果还想哭的话，就尽情哭吧。”我仰起头，看见他的眼睛，淡淡的哀愁后面，是真实的关心。

　　之后，于琛突然常常和我一块来医院。他关着手机，只是坐在窗前，明显的发呆。我不敢过去打扰他，于是常常坐在妈妈身边，轻声聊天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他，再很快地收回来。
　　等到妈妈完全康复出院，我决定送妈妈回家，连假都已经请好了。把东西收拾完，下楼，我正要拦车，听见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于琛朝这边跑来，站定的时候，还有些气喘：“我和你一起送阿姨。”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却笑了笑，接过我手里的包。妈妈站在一旁，依旧有些苍白，但气色比原先要好得多了。她把目光放在于琛身上，很久很久。
　　家里和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因为少了人照顾很久，有些灰尘。阳台上的葡萄藤垂下来，细小而干枯。我拉开窗帘，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回过头，于琛在阳光里，微笑。他总是让我心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多少次。
　　第二天我们返回学校，火车上我们肩靠肩坐着。
　　旁边的老人走过来，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她根本够不着上面的行李架。于琛接过来帮她放上去，她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们几眼，咧开嘴冲着我笑了：“小姑娘的伙计仔，人不错。”
　　（注：伙计，某方言里男朋友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于琛没有开口澄清，我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放弃了，心里头，甜丝丝的。

　　我发现，于琛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月学姐并和我走的很近。可是，我不明白他的目的，因为——即使那天在火车上他没有否认那句话，可我怀疑他当时是根本没有听到。
　　社团教室里，于琛和我，碰见了月学姐。
　　“副，副社长。”我喊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害怕。
　　于琛专注地看着学姐，很久。学姐叹了口气：“于琛，你们？”我没有听出她这句话里到底包含有多少于琛所期望的情感，但是我知道，于琛失望了，因为他脸色越来越黯淡，最后喃喃着说了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的几个字，然后又提高声音对学姐说：“涣，我们谈谈，好么？”
　　我一直嫉妒着于琛对学姐的好，对学姐的体贴，对学姐的与众不同。甚至喊名字，都喊得这样亲热，不像喊我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在一起。
　　学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我，只一眼，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我也朝她点点头，走了开去。
　　他们谈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却看见了于琛的神色中越来越明显的悲伤。学姐又丢给我一个眼神，我向他们走了过去：“副社长……”我有些迟疑，担心地看着于琛。
　　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加油！我会祝福你们的。”
　　学姐的话，让我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浑身都充满了温暖，和勇气。

　　我走近仍沉浸在悲伤中的于琛，他的目光，不知道放在什么上，只觉得遥远，而没有生气。
　　这么多年的暗恋，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付出，这些都无所谓。可是，我希望我看见的于琛，永远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于琛。有时候我也会想，他对于我来说，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梦。因为我永远无法企及，所以感情才会越来越深入。
　　那么好吧，现在，让我主动一回吧。之后的结果都不重要，不论好或者坏，都足够让我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社长，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声音不大，我却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于琛有些惊讶地转过目光看向我，在他现在已经回复清澈的眸子里，我看见我的身影格外清晰。我的表情很坚定，我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
　　“社长，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对我的话做出了反应。
　　“我希望，我能和社长交往。你能答应我吗？”我的脸上好烫，这几句话，几乎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
　　“让我想想，好吗？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这就够了，我不是不知足的人，于琛肯考虑，至少说明，我不是那么让他不能接受的人。

　　寒假到了，而于琛的答案仍旧没有出来。我一边期待一边害怕，做什么事都难以专心。
　　这天我正无所事事地看着书的时候，妈妈在客厅喊我：“乔乔，你看谁来了！”声音很是兴奋。
　　我还没出去，就听见于琛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过来。
　　是他？我看看自己，头发还是刚起床时的杂乱，身上穿着睡衣，天啊，我得赶快。我花了不到一分钟，换好衣服梳好头发，才比较满意地开门出去。笑着对于琛说：“你好。”心里却十分忐忑。
　　他坐在沙发上，和妈妈正说着话，气氛好好，妈妈开心地笑着。见我出来，妈妈朝我使了个眼色：“乔乔，让于琛去你屋里坐坐。”
　　我心里一惊——这，不好吧。马上就知道我会错了意，因为妈妈接下来说：“你屋子里书架上书多，不至于让他无聊。”
　　我听话地领着他进屋，指指书架：“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耳朵听见妈妈在厨房忙碌，我也溜了出去。因为，和于琛共处一室，我真的，有些害羞。
　　等我进去喊他吃饭的时候，他正专心地看着什么，脸上微红，我好奇地走过去。这才发现大事不妙——我居然忘记了，那本日记本，也放在书架上，而现在，正在于琛手中。
　　“你，你，你……”我慌张地想要把日记抢过来，可马上，我的手腕被他抓住，他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中却闪着光芒，突然，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笑容：“你要的答案，我可以给你了。”
　　什么？我愣住了，动作也停了下来，只能够呆呆地看着他。
　　“我答应你。”他放下日记本，走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风掀起了窗帘，凉凉的。
　　他答应我——做我的男朋友了。
　　可是，为什么，除了喜悦，更多的不可知的感情在我心里，越来越明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