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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月渡村(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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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川和喻宁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朝那片禁地靠近。
喻宁从未见过这种制式的铃铛,方方正正似宝塔型,约莫一个只有核桃般大小,底部更是耐人寻味地制成了正六边形。镀在表面的铜层因为常年暴露在空气中禁受风吹雨打,而呈现一种斑驳的黄褐色,但是却无一剥落。
他注意到铃铛内系着的并不是是白色的纸条,而是一小缕剪裁得当的布片,上面用墨水勾画者奇怪的纹路,每一笔似断还连。
“这个你认识吗?”喻宁半蹲下来,仰着脸观察铃铛的底部,他用二指小心翼翼地指着布片,就着这个别扭地姿势看向嵇川,问。
嵇川摇摇头,他也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图案。
“兴许鬼画符是这种地方的标配。”喻宁却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嘴角一咧,乐了:“我看倒是和医生开的处方挺像的。”
喻宁又凑近了一些,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他秉持着“能不上手绝不多动手”的原则。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设置铁珠或石子。普通的铃铛都是通过内嵌铁珠等材料,摇晃时撞击铃壁从而发出各色的声音。这也就是说,这个铜铃是并不能发声的。
喻宁琢磨了半天,打趣道:“啧,你看像不像李靖的宝塔,难不成是用来降妖伏魔的?”
嵇川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好几百年就等着收服你呢。”
“嘁!”作为回报,喻宁给了他一记白眼。
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位于绳圈正中的石碑,不如铜铃那么幸运,一眼望去也能辨认出石碑的表面充斥着自然侵蚀的痕迹,一道道风蚀的痕迹剐得碑面不再平坦。因为所处的地势稍低,周围植物繁密,聚集了不少水分,使得石碑上滋生了细小的青苔,令刻痕更加模糊难辨。
“不行。”喻宁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石碑上的字,视力被运用到极致,但远处的景象依然不为所动,丝毫不见清晰,“太远了,没办法看清上面的东西。”
喻宁只得叹一口气,对着嵇川迅速眨了几下眼缓解爆发视力遗留的酸涩感,用二指的指腹轻轻捏揉着鼻根放松。
“我们需要在靠近一些,至少翻过这个绳圈。”
嵇川不说话以示认同,事实上喻宁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率先跨过了绳圈,他生得身高腿长,约摸拔高到了一米八三左右,长腿一迈,左边足尖踩地一点,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送到了对面。
留下喻宁孤零零地站在对立面,此刻,他看着眼前与自己齐腰高的绳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试着模仿嵇川的动作跨过对面,然而右腿抬到半空却迟迟不敢放下,受身高腿长的局限,似乎不论怎样努力都会碰触到绳子。
造孽啊!喻宁在心里仰天痛呼。
绳上因为经年累月无人接触,而积落着不少灰尘。倘若他强行跨过去,一定会蹭掉一小块区域灰尘的。这样一来,他们的行动无异于暴露了,届时势必引起他人的戒心。
嵇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泛着一股子不怀好意,仿佛无声地期待着他放弃挣扎,从绳子下方钻过来。
喻宁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挑衅,没来由地冒出一股子不服输地气势。他下意识地想挽起袖子,动作做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背心,只好硬着头发对着空气撸了一把莫须有的袖子。“噌”地一下劲儿就上了头,并且将左腿毫不犹豫地伸了出去——
一只手迅速地向嵇川的方向伸去。
“唉!”嵇川毫无防备被喻宁扑了个实在,向后退了一小步才稳住身形,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未完全收敛。
喻宁狡黠地一笑,嘴角的弧度透着股蔫儿坏,单手紧紧扶住他的肩膀作为支点,借力将自己蹬了出去,嵇川忙不迭扶住他的胳膊,这才换来一个稳妥的落地。
甫一站定,他就抬眼盯着嵇川的方向,不甘示弱地抬了抬下巴,像个大闸蟹一般沾沾自喜地挥舞着钳子耀武扬威。
嵇川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松手的同时,顺便在他扬起的下巴颏上一勾,随后立即岔开话题,严肃地问道:“去看看?”
明目张胆,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心虚。
“走!”喻宁顺从地转移了注意力,丝毫没有觉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喻宁目测,从绳圈外围到石碑约摸只有六七米的距离,他现在满心充斥着即将揭开大秘密的喜悦感,临到最后关头反而放缓了步伐。
于是,他们不紧不慢地向中心的石碑走去,一步、两步——
咦?
“我怎么感觉这段距离特别的长呢?”喻宁奇怪地问。
“我也有这种感觉。”一簇挥之不去的疑惑盘桓在他的心头,事实上他比喻宁更早发觉这个问题,只是他的心里还没有思考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嵇川将嘴唇抿得紧紧的,说道:“简直就像我们一点儿也没有接近。”
喻宁的心里也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生理性战栗。
“这里到石碑顶多七米左右的距离,姑且将成人每一步算作半米,我们最多不超过十五步就应该走到了。”嵇川短暂地思考过后,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侧头对喻宁命令式地说道,“现在开始,每迈一步,你和我一起数着。”
嵇川不自觉地用上命令的口吻,当他面临危机情况时,渐渐流露出一丝他骨子里固有的独断专制的意味。
所幸喻宁并没有太过在意,也没有不识相地纠缠他追问原因,他默默地向前迈出第一步。
“一、二、三——”
喻宁双拳紧紧攥着,此时,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湿滑得让他有些握不住拳头。喻宁觉得他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眼里被无限地拉长放缓,像是动作片里的慢镜头一般滑稽。
到最后他紧张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让腿继续保持着机械性的动作。
“十五。”
喻宁和嵇川地声音同时落地。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古朴的石碑静静地矗立在前方,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
即使喻宁已经经历了一次有违常理的穿越事故,但显然他并没有锻炼出相关的耐受力。再一次目睹不科学的事件时,他仍然心中怀着巨大的畏惧,不过,好在这次他不用一个人来承担。
他内心惴惴不安,悄无声息地向嵇川的方向挪一小步,嘴上却依然故作镇定地说道:“看来它不太喜欢我们。”
他刻意令自己的语调上扬,以显示自己的游刃有余,但生硬地咬字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情绪。
他愈发觉得月渡村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邪门的气息,从最初那个光怪陆离的梦,诡异的红月,莫名奇妙跌入的时空,到这个这个永远无法走近的天神——
这一切要怎样才算完!
嵇川此刻心里也是大乱,他最初以为月渡村不过是一个活在人为谎言之下的普通村子,现在这种怪力乱神的现象,完全扰乱了他的思维方向。
嵇川只得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帮助他缓释压力,同时也借机无声地安抚自己的情绪。
“是我想错了。”嵇川不得不承认道。
“起初,我以为后山、天神、禁令都是人为制造的谎言,用来圈禁月渡村的村民,我们只需要揭开这背后的势力团体,真相即会浮上眼前。现在看来,我们需要面对的,除了精心维护现状的那一批人群外,还有横亘在我们眼前的,未知的力量。”
喻宁强迫自己压抑下去心中的不安,此时,他的大脑正在高速地运转,一些孤岛式的记忆碎片仿佛在他的脑海里无声地系上了一根线。
“禁止涉足的后山,无人知晓的天神庙,传说能实现愿望的天神,意外死亡的陆方——”
喻宁盯着始终与他保持七米距离的石碑,恍惚间,他的心里滋生了一股没来由的熟悉感。
“一年前我这具身体的大哥,陆方,新婚前夕被人发现意外死于后山。”喻宁喃喃自语道,“一个好事将近的新郎为什么会来后山?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推后再议的?他又是如何从百忙之中抽身?陆飞发现他的身体时正值傍晚,但其实他应当早早就上了山。在这样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子里,一旦过了晚上八九点,月渡村就已经几乎陷入了沉睡。当时,我没深想个中原因,现在看来,他也一定是奔着天神庙的许愿而来,连夜上了山。他的愿望一定十分紧急。”
喻宁顿了顿,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而后村中人对陆方的死绝口不提,陆母一家人也未表现出过于悲痛的情绪,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是知情的,同时这种过于平淡地反应也彰显着,这并不是头一回。”
一个突然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毛骨悚然。
“你是说——”嵇川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月渡村的所有人,都是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