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Breve

2、君住长江尾

　　2011年的夏天，齐薇薇毕业了。罔顾Ada的血泪教训，义无返顾往各大保险公司投简历，坚决贯彻先烈们“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的光荣传统。一个月毫无音讯后，齐薇薇有点坐不住，只能继续投奔学姐Ada，去那家亚洲总部领了个实习生的职位先顶着。

　　这次实习的部门是Actuarial Reporting。这个部门在之前的楼上，跟总精办公室的人同层。所以齐薇薇倒是有几次偶遇了宋子良，一年不见，这个人还是那个样子，顾盼生辉的一对桃花眼，丝毫不见疲态，一点也没有Ada的惨样。连衣服和发式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样，让齐薇薇啧啧称奇。
　　Ada估计宋子良是升职了，好些项目都看得到他的影子，“简直就是来用智商碾压我们的”。齐薇薇一开始不能理解Ada表情中那一丝丝的咬牙切齿和不屑一顾是如何共存，并且是在描述这种神级的人物，直到一起开了几次会。

　　齐薇薇仍然是坐在最末的位置，而宋子良则是换去了门口或者是靠近中央，依据他觉得自己在项目中的角色。他坐在门口的两次都是会议中第一个离开，一次十分钟，全程只提了一个问题让全场安静了十秒，第二次十五分钟，齐薇薇对于内容听懂的很少，只觉得宋子良离开的那一刹那旁边坐的年轻同事紧绷的身体一下就松懈下来。宋子良坐在中央的那次是齐薇薇参加过的最短的会议，全程宋子良都只在跟各组长和自己的组员说话，其他人做了二十分钟的完美花瓶。“只不过在CA office，就真当自己是CA（总精）了”是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但在被技术和智商双重碾压下，倒是没有其他差评。

　　齐薇薇在这个组不是很开心。她被分配去帮一个叫Cissy的姑娘干活。这姑娘跟Ada同期进公司，经常合作的两人简直是两看两相厌。用Ada的话来说就是“进来两年连NPV和GPV是不一样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艺术系毕业的，每次就知道改spreadsheet的颜色。你跟着她肯定毛都学不会”。这种厌恶的情感通常都是相互的，齐薇薇因着跟Ada的关系也被恨屋及乌。不过齐薇薇的不开心更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惊恐自己“毛都学不会”，实习一个多月了，NPV和GPV她完全没听过。

　　这天齐薇薇又被Cissy指责了。源于两天前前Cissy叫她做一个所有BU（business unit，子公司和分部的统称）的EV analysis of movement（内含价值的变化分析）的总结，当初Cissy是口头交代的任务，扔下一句话就施施然走了。齐薇薇凭着记忆把年中报告找了出来，吭哧吭哧贴了一张spreadsheet，基于Ada的指责，还美化了一下才发给Cissy。两天后组长催东西了，Cissy才看了一眼邮件，随即大怒拎着齐薇薇去组长Joe面前开始大声抱怨“明明BU交上来的都是完整的AOM，她就简化成两行。而且我之前都做好了一个很方便的模版，只需要刷新链接就好。我真的没想到Vivian连这么简单的都做不好。对不起了老板…” blah blah.. 齐薇薇听的只想翻白眼，这点事儿值得说上五分钟吗。一边也怪自己蠢，怎么当初就为了少受她几个白眼没去问个清楚。
　　突然的身后传来一把低沉悦耳的男声，毫不掩饰其中的不耐“你这是希望Joe帮你改吗？”。两人激动之下完全没意识到有人靠近，回头一看原来是宋子良。Joe正被吵得头疼，见到有个梯子赶紧接了“对啊，这小事，Vivian还是实习生，不知道也正常，有不懂的你就教到她懂咯”。Cissy被人打断恨恨的离开，一脸的意犹未尽。齐薇薇也赶紧的溜回座位，一边暗自庆幸还好宋大神来的巧。

　　又过了两天的早上，齐薇薇难得早到了办公室。可能是人少的缘故，刚到电梯间就看到有一架电梯在等待。急性子的齐薇薇赶忙冲了过去，还十分汉子的把正缓缓关上的电梯门一爪子拍开，然后慢半拍的发现其实电梯里有一个乘客，很不巧或者很巧的是宋子良。宋大神仍然一脸的冷酷，除了一开始被那一爪子吓得抬了一下头，几乎是看清楚齐薇薇的脸时已经继续研究手机上的文章。齐薇薇只石化了一秒钟，就习惯性的挂上笑容准备打招呼，可惜笑容还没有准备好，大神已经低下头去了。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齐薇薇脑袋里有两个声音激烈争吵。小人一号说“好难得跟大神单独相处，还不去打招呼”，小人二号鄙视的说“人家都不认识你，女生要矜持！”。小人一号不死心“人家怎么说都帮了你，怎么都要道谢一下吧。”小人二号继续讽刺“那是帮忙吗，那是人家嫌你们挡道了…”。齐薇薇望着电梯越来越接近办公室楼层一边祈祷着电影里的情节出现，例如电梯突然坏掉啊，停电啊什么的发生，能给她多一点时间思考，一边被两个小人吵的烦躁，双手激烈的绞动着。估计动作太大，大神都发觉异常，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齐薇薇。又准备继续回到手机上时，齐薇薇霍了出去，尽量平衡着脸上就快要扭曲的肌肉用平稳的语调说“Len，那天谢谢你…”。宋子良听到这句话，又抬起头看向齐薇薇，在齐薇薇紧张的屏住呼吸时笑了，然后把刚好打开的电梯门虚扶住，对着齐薇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齐薇薇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又像是有什么被打开，心脏的搏动顿时鲜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