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与迷藏》将老

4、伪装

　　两个彻夜不眠的夜晚，乔玉躺在床上辗转来去时，不知道有多少次，忍不住的把冰袋捂在泛热的眼眶上。
　　肖凌宇所谓要考虑的三天里，公司不大不小的波澜因为江枫的话彻底平息。
　　这边的晨会上，袁明朗咬着三明治再次夸赞媒体的公信力时，那边“天亿”的市场走向开始下落，惊涛骇浪的程度不亚于一场大型丑闻之后，而“爵世”在股市上的表现，则恢复了之前可观的稳定。
　　即使乔玉不愿承认，她也在始料未及中，把那个自己以为能够名正言顺躲避的机会，失去了。她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那些为了隐藏心事而暴露的可笑想法，给自己从里到外裹上了一层又一层对工作的认真和专注，忙碌的旁若无骛。
　　既然不能若无其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
　　相同的夜晚，相同的地点，她带着歉意主动帮肖凌宇沏茶，虽然被他接过去，笑着道：“怎么，你想回一区的事情，打算问我想好了没？”
　　乔玉摇摇头，也笑着，“是问肖总你打算让我做什么，我说过，输了要听从发落的嘛。”
　　“我还没想好，先放着。”肖凌宇抿一口茶，目光里有几分赞赏，“你不生我气了？”
　　“那天我太冲动了，没能正确的理解你的好意。毕竟打赌是我提出来的，而且，总放心不下这个，放心不下那个，想着调回去也是我的不对，这不是一个成熟的职场人应该有的表现，所以对不起，我误会了肖总的关心。”乔玉看他笑着点了点头，便接着说一句，“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输，我以为我是胜券在握的。”
　　“那天看你笃定到那种程度，我也以为你赢定了。”肖凌宇看着她，依然带着笑道，“不瞒你说，当时我还以为你跟江枫有感情上的纠葛，不过过去跟他聊了之后，才知道是你的一个朋友。”
　　既然来龙去脉他都知道了，乔玉也就坦诚，“嗯，她叫楼筱雅，是我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其实我来这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要搬过来。”
　　“嗯，那你知道我去找江枫的结果是什么吗？”
　　“他一定告诉你他会好好干吧。”
　　“江枫请求公司调他来总部。”肖凌宇出其不意的一句，“他说，无论什么职位都可以，只要能来这边。”
　　乔玉口中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用纸巾擦着嘴角，惊诧的看着他，语气里低低的全是猜度，“是因为……小雅？”
　　“嗯。”
　　“这可一点也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江枫这个人呢，平日里是把工作看的比命还重要，但是通过这次的情况来看，你那个叫小雅的朋友，真的改变了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乔玉听完他的一番话，若有所思，“那我不仅低估了江枫的职业操守，更低估了他对小雅的感情。”
　　“悟性不错嘛，其实人啊，不失去就不知道醒悟，一有对比显现出来的落差，才能知道自己离不开，也立马就有足够的能力去发现真心了，江枫就是典型。”肖凌宇半玩笑的总结出结论，话题又转回工作上，“你不是担心你的项目吗，我向路总申请了专家来运作‘Transline’了，一周后会正式到岗，这人可是个模式分析和操作的高手，曾在两年内为公司拿下三个亿，而且对‘Transline’很感兴趣。所以，乔副总，你现在能安心在这边工作了？”
　　他的语气稍带反问，笑容里带着自然而然的周到从容，整个人在通透莹白的灯光下英俊耀眼，毫不费力的抵达乔玉层层包裹的心底。
　　她却只会心的笑，然后点头。
　　“那就好。”肖凌宇放了心似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半眯起眼睛，“我发现你好像很怕我知道你想走？”
　　乔玉心里“咯噔”一下，又立马平静，“哪个下属有这种想法，会不怕自己上司知道呢？不过，可不是每个老板都有你这样敏锐的洞察力。”
　　“这么说来，我这个上司还算是及格的？”
　　“给你打满分。”笑着回答完，乔玉低头去喝茶，被杯子挡住的眼睛里，那几分明明灭灭的笑意，轻轻的暗下去。
　　灯火无声息的四起，闪烁的光点钉在一片一片的黑暗中，流光溢彩。对相安无事的人们来说，这夜里的景致更适意，哪怕在这相安下平和着的，是不能说的感情。
　　外面依旧人来人往笑声一片，往车库去的时候，乔玉心里一阵阵莫名的不安，时不时的回过头看后面，肖凌宇看她的举动略微怪异，便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乔玉说完又转过去看。
　　肖凌宇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发现并无能引起注意的人，便打趣，“你的追求者？”
　　乔玉愣了一秒，随后笑着反驳两句。
　　九点的车库亮如白昼，乔玉打开车门那一瞬间，眼前出现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只硕大的死老鼠血淋淋的摊在驾驶座上，肚子被划了开来，血肉模糊的内脏外翻着，几只蛆虫正在里面蠕动……
　　“啊啊啊！！！”
　　几分钟前如履针毡的感觉在那触目惊心下昭然，乔玉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喊了，退了几步之后，捂着嘴巴慌不择路的想要跑开，却直直的撞进闻声赶来的肖凌宇怀中，顾不上考虑别的就抱着他大哭起来。
　　肖凌宇动作僵一下，但看她更加异常的反应，只得顺势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疑惑的问：“怎么了到底？”
　　乔玉没听进去，只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哭着，一小会儿稍稍清醒后停下来，见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立即弹跳一般的离开，沙哑着嗓音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懵……”
　　肖凌宇也不回她，只低下头问：“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双手手心揉了揉眼睛，勉强镇定下来，乔玉指着车里，语气里还带有余悸，“我的……车里……”
　　肖凌宇快走几步上前，同样看到那让人作呕的赫然一幕。
　　平时总带着微笑的他，眉头紧紧的蹙起来，拿出手机来给茶庄的负责人打电话，茶庄方安排了人来收拾车里，又派人调取了相应时间段的监控。
　　八点二十三分，乔玉车左侧的一辆车里下来一个陌生男子，左顾右盼之后，将手中黑色盒子里的东西放进她的车里，继而快速离开……在另一台监控显示里，一辆银灰色卡宴在众多名车中本不起眼，只是车上那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这时却勾起猩红的唇角，冷冷的笑起来。
　　乔玉眼睛紧盯着暂停的屏幕，平静的说出一个名字：“黄丹妮。”
　　“黄丹妮？”肖凌宇自然知道——那是“天亿”集团董事长黄正林唯一的女儿，从小生活在美国，可此时以此姿态出现的原因却无从得知。他回过头去，指着屏幕里的男人，对茶庄的负责人吩咐，“找到这个人，然后查清楚黄丹妮的具体动机。”
　　旁边站着的经理忙不迭的答应了，又问要不要报警。
　　乔玉却摇着头，连肖凌宇吩咐的一并阻止了，拿着包站起来，对着向自己一个劲儿赔礼道歉的人，微微笑一下，“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笑淡淡的，是那种强压着后怕的真诚，肖凌宇看到，轻轻的弯起嘴角。
　　那茶庄负责人听完乔玉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笑着客套几句，千恩万谢的送两人出来，同时心里偷偷的想，哇，公司高层的boss原来这么的……平易近人呢。
　　乔玉自然不想再开自己的车，肖凌宇留她在原地等着，自己返回车库。
　　夜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不经意的拂过几次，扫出那噩梦般的恶心一幕，乔玉在刚才竭力忍住的作呕感觉，这时终于天崩地裂般的爆发，转身趴在路边就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