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与迷藏》将老

36、绑架

　　这入夜依然繁华吵闹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埋葬梦想，接受现实，克服琐碎，妥善的处理着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
　　肖凌宇和乔玉下了班，刚从车库出来到公司门口，见不远处稀稀疏疏的围了几个人。两人下车去看，发现一个人半躺在一辆车的旁边，右手捂在大腿上，车主背对着他们站着，在跟地上的人说话。肖凌宇正要上前询问，那人看见是他和乔玉，“嗖”的一下跳将起来，灰溜溜的离开了。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车主转过身，乔玉认出是曹慕白来，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刚才那个人闯红灯，被我车撞到了。”曹慕白指了指那人离开的方向，说：“说是动不了了，我说送他去医院，他又不肯。”
　　“动不了？刚才跑的可比谁都快呢！”乔玉笑了笑，这种现象当街就能碰到很多，也不算稀奇，就转了话题问他，“你来这边有事？”
　　“见了个老朋友。”曹慕白回答了，冲着乔玉身后的肖凌宇伸出手来，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肖总了？”
　　“肖凌宇。”肖凌宇也伸出手来，“大名鼎鼎还真是不敢当。”
　　乔玉这才想起来给肖凌宇介绍，“我们邻居，曹慕白，可是耶鲁大学的法学博士哦！”
　　“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肖凌宇，肖总。”
　　曹慕白在国外待的时间长，与人相处崇尚有话就说的模式，刚认识过便不吝对肖凌宇的夸赞，对乔玉道：“小若说你喜欢了他很多年，我当时还纳闷呢，什么样的人能让乔玉你这么久念念不忘，今天一见总算明白了。”
　　“过奖。”肖凌宇谦虚的笑，“曹先生在哪儿高就？”
　　“一直在国外工作，现在回来了，打算在国内稳定下来。”
　　“为什么呢？”乔玉也不知道这回事，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到了这个年龄上了嘛，爸妈年纪也大了，离他们太远根本照顾不上，所以就不想在外面折腾了。”他顿了顿，又接着对乔玉说：“小若上次还来找我，让我教她劝你表白呢，一转眼你们都在一起了。”
　　乔玉回想那天安之若那文绉绉的语气，还有那些成语连串的说教，可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时的风格。顿时明白了，原来原因在这儿呢。
　　“是吗？”肖凌宇看乔玉，又对曹慕白说，“早知道我就沉住气，不先跟她表白了。”
　　曹慕白爽快的笑了笑，“行，我得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们。”
　　“谢什么，我们还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一见我们就跑了呢。”乔玉笑答，和肖凌宇两个目送曹慕白驱车离开。乔玉抬头看肖凌宇，问他：“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挺像郭锦帆的？”
　　“有点儿。”肖凌宇点点头，目光放在远处不收，思索起来。
　　“喂！”乔玉见他这半天都在琢磨，就在他耳边喊了一声，想吓一吓他，谁知他突然变了脸色，看着后面的草丛说：“老鼠！”
　　“啊！”乔玉想都没想就跳起来抱住了他，而肖凌宇则抱着怀里的人，得逞的笑了起来。
　　“你太讨厌了！”乔玉发觉自己吓他不成反被吓，难得的撒了一下娇，肖凌宇正受用，听见她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我等会儿回去帮你问下他。”
　　“问谁？”
　　“曹慕白啊，问他有没有意向过来工作，”她笑着补道：“我知道最近法务在招人。”
　　肖凌宇看乔玉，她对自己心思精准的解读让他有千言万语的感慨，但涌到嘴边只是把笑变成了动容和认真，把她重新拥进怀里。
　　得她如此，他复何求。
　　再说安之若那天在“爵世”办公大楼里捡到的那束玫瑰，她回家后发现里面夹了多半张纸条，上写着：××，做我女朋友吧！但前面的名字被撕掉了。
　　安之若无聊，喝着椰子汁琢磨琢磨，在这句话前面写了个“素素”，又在底下回了一句：好啊好啊，你是谁？然后找了个花瓶把花插好。
　　楼筱雅慢慢的在开始找工作，那天面试回来发现了，一脸正义的嫌她把垃圾桶里捡来的东西当宝贝，骂了一顿后给扔了。安之若当然不乐意，两人国仇家恨芝麻蒜皮掰扯了好几天才过去。
　　这天晚上，安之若坐在沙发上，见乔玉进了家门，吆喝着告诉她，“乔乔！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你看啊，肖凌宇的首字母是‘XLY’，小雅是‘LXY’，他们俩名字的首字母一样哎！”
　　“话是没错，”乔玉换鞋，放外套，接了杯热水给自己，“但你想说明什么呢，他们俩更有缘分？”
　　“为了说明她很闲。”楼筱雅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闻言接了一句，又向着安之若说道：“我说，你赶紧滚回去上班吧啊。”
　　“要不是你寻死觅活的没我不行，我早就走了。好嘛，现在害我跟老板请假请到明年了，又赶我走，哎你良心被我‘菠萝’当早餐了吗？”
　　“你活该。”楼筱雅盯着电脑屏幕，忍着笑故意骂道。
　　“活你的该！”安之若前后左右瞅瞅，从地上捡了一只拖鞋，朝她扔过去，没砸到也引得楼筱雅劈头盖脸一顿骂，安之若根本不当一回事，得瑟的笑起来。
　　“今天面试怎么样啊？”乔玉坐下来，顺势问楼筱雅，她下午去了著名周刊《沸光》二次面试。
　　“感觉一般吧，那个主编说一个礼拜内会给答复，让等消息。”楼筱雅说完，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伸手招呼乔玉和安之若两个，“你俩过来看，我发现一片帖子特别有意思。”
　　一个叫“仇复者联盟”的人发了一篇帖子，讲述自己的偶像完美的爱情被第三者插足，说是打算替自己的偶像惩治小三，底下大片叫好声，也有大批的主意送上，有的诙谐回复光是想象画面就让人笑的肚子疼，三个人就边侃边笑，完整的看完了那篇帖子。
　　殊不知，这里面的利害关乎乔玉自己。
　　隔天这晚，三区技术主管于伟向袁明朗提交书面文件，申请离职。袁明朗挽留无果，向肖凌宇报备。
　　肖凌宇也知道他经历丧家之痛不久，遂约他当面聊。
　　这于伟也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虽然历经变故倒还算坚强，只是再多的劝说和挽留都丝毫不能撼动他已决的去意，肖凌宇就不再勉强。
　　话末临走，于伟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递给他，说：“肖总，您可能都忘了，这是朵朵一岁生日的时候，您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朵朵一直都把它当宝贝，可是现在……她再也玩不上了，我把它还给您。”
　　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肖凌宇碰上了于伟的女儿朵朵，彼时水灵灵粉嘟嘟的小女孩恰过一岁生日，肖凌宇送给她一只泰迪的毛绒玩具……而时隔两年，世事总是难料。
　　肖凌宇收下盒子，但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把这很旧的东西还给自己。于伟也没说原因，坐了片刻起身要走，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折转回来，诚恳和敬意参半的表情对肖凌宇道：“肖总，这要走了，有些话我才敢跟您说一说。”
　　“哦？你说。”
　　“您一直是我的偶像和奋斗的榜样，辨人断事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您身居高处，并不见得能看到每一个人真正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
　　“如果在您耳边说话的是敌人，那么您会把所有的敌人当作朋友，把所有的朋友当做敌人。而并不是每一个在您耳边说话的人都是朋友。”
　　“我记住了，”肖凌宇仔细的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自古忠言都逆耳，我还怕您不爱听，这样的话，也算我临走为公司做了件事。”
　　“记住，‘爵世’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谢肖总。”跟肖凌宇握了握手，于伟告辞。
　　在门口正好跟袁明朗打了个照面，两人礼节性的问了句好，一个离开，一个进来。袁明朗看着于伟的方向对肖凌宇说：“这个于伟怎么怪里怪气的。”
　　“刚才也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肖凌宇只当于伟那些话是善意逆耳的忠告，知其重要但并没往心上去，即使对他说话时下意识的往门口那一瞥也没有起什么疑心，接过袁明朗递过来的东西，翻看起来。
　　“新项目下个月起开始筹划了，路总让开个碰头会，研究具体的计划方案，可能得一个月左右。公司这边的事我让Michael看着点儿，有什么处理不了的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你。”袁明朗在边上解释。
　　“好。”肖凌宇仔细的看完，签了字。
　　签毕，要走要走了，这袁明朗又转过头来八卦的问道：“我多嘴问一句啊，于伟这小子，刚才跟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又？”
　　肖凌宇正要告诉他，手机亮起乔玉的头像。他不自觉的带笑接了，那头的声音却是楼筱雅，语气万分紧张，“赶紧到医院来，乔乔出事了。”
　　肖凌宇变了脸色，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去。
　　袁明朗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他也没有得到回答，只得看着他飞一样的离开，站立片刻，拿着文件回了自己办公室。
　　两人都没注意到，刚才在办公室门口那突然一闪，躲起来的身影。
　　肖凌宇的车子一路从苍茫的夜色飞驰而过，到达医院。
　　原本就空旷的大厅因为匆忙的脚步声变得更加空旷，楼筱雅和江枫正在跟警察谈话，肖凌宇也顾不上问，飞也似的跑到急救室门口。安之若见了他，一脸凝重。
　　“怎么了？”他心急如焚，问。
　　“被几个人绑架了，她想逃被打了一顿，然后被几个男人……”安之若哽住了，她怀里抱的是给乔玉换下来的衣服，那些衣服已经被撕成碎片。
　　“怎么会呢……”肖凌宇震惊的后退几步，喃喃自语。
　　“医生说脑部受伤比较严重，不排除失忆或变成傻子的可能。”
　　“不可能，她不可能会……”
　　“肖凌宇！你醒醒，乔乔不是神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那么万能！”安之若突然打断他，指责完后，她长舒一口气，声音很低的道：“趁她还没醒来，你要走就赶紧走吧，她有我们。”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肖凌宇靠在墙上，看着头顶苍白一片的天花板，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五脏翻涌，悲恨交加却已经无可奈何。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全力珍惜的那个人惨遭最大的不幸，而此时，她在亮着灯的抢救室里不省人事。
　　片刻，他挪动双腿坐下来，平静的等待着那一盏灯熄灭。
　　灯火如昼，每一秒的煎熬都跟着秒针清晰的嘀嗒、嘀嗒、嘀嗒。
　　终于等到灯熄，肖凌宇箭步过去，见乔玉额头上斜着缝了很多针，脸上贴着几个小小的创可贴，还输着液，平静的睡着。
　　他转头叮嘱安之若他们回去休息，把自己关进病房里陪还在昏睡的她。
　　因为失血过多，又受了些惊吓，乔玉到凌晨才醒来，看着明显身心疲惫、看着她等她说话的肖凌宇，苍白的笑了笑，缓缓开口：“我问过曹慕白了，他说他不愿意过来。人家现在在大学当老师呢，说是能轻松一点，还有寒暑假……”
　　对，乔玉并没有失忆或痴傻，她还是那个体贴入微、替他着想的女孩。
　　纵使他肖凌宇那么能言会道，也心情复杂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半天只看着自己，一语不发，乔玉轻声提醒他，“说话啊……”
　　此时，肖凌宇早不在乎曹慕白是否会来“爵世”工作了，他将乔玉紧紧的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好久好久，才在她耳边问：“还怕吗？”
　　乔玉摇头，顺从的在他怀里待着。
　　想着她遭受的痛苦，肖凌宇就百爪挠心，轻轻的安慰着她，“别怕……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好好照顾你。”
　　她仰起脸来，眼神里的恐惧已经归于平静，看着他问：“真的？”
　　“真的。”他握着她的手，眼睛里有雾蒙蒙的一层，“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结果有多糟。”
　　他说完，乔玉才安静的蜷缩回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末了，等他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她竟然笑了，脸上挂着泪，嗓子哑的有点不正常，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Anna太傻了。”
　　“……？”
　　“我要是她的话，在任何东西和你之间，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她伸出手来给他擦眼里那薄亮的一片，轻声地说：“什么都不换。”
　　那一刻，他再多的沉着稳厚都分崩离析，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心碎。
　　她的煎熬，委屈，失落，拼命，她受的伤害，他想让这些都过去。
　　眼前这个人，他肖凌宇想用尽毕生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