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梦汐云

2、（二）

　　器皿并非生灵，成妖本就不易。即使我是灵土所炼的盏妖，凝聚灵气也十分困难。

　　我想若不是我族人丁不兴，依爹这样厌恶麻烦的性子，是不会仅仅因为感受到我散发出的那一丝半缕的灵识便在我身边护着守着，耐心等我修成人形的。

　　爹很会想办法在人间如鱼得水地混下去。在我尚未修炼成型的日子里，虽然偶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诌几句，但大多时候我还是会因为灵力不够而不爱说话的。陪着我的日子过于枯燥，爹也终于发觉对着我这懒得说话的盏妖炫耀他那越来越来尖酸刻薄的谈吐技巧毫无意义。于是为了让这项特长有用武之地，他便凭着器皿妖对那些锅碗瓢盆熟悉的天赋，开了个贩卖同族的小铺子——爹称之为古董行。

　　那融合了我和他的名字的古董行一开便是百年。爹带着我到处辗转，看凡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守彼此永远不变的容颜和脾性。

　　爹手上渐渐积攒起让人眼红的钱财，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为了爹手上的钱财打我的主意。以我的修为对付这些小角色还是没什么困难的，但是我向来懒得掺和这些打打闹闹的事，故而每次都是等着爹忙完，发现我不见了，来找我回家吃酒酿圆子的时候才跟着离开。我也很懒得记我和爹的“南歌行”在井巷间的哪个位置，毕竟不出二十年，我们便会换一个新的地方安家落户。

　　但是这一次这几个劫匪的话却颇让我在意。

　　“小娘子，在你爹爹赶来之前，我们做些有趣的事怎么样？”

　　“什么事？”

　　“就是你爹和你娘亲做的那些这样那样的，可以生下你的亲昵的事情！”

　　“娘亲是什么？”

　　“就是和你爹做了这样那样亲昵的事生下你的女人。”

　　“但是我并不是我爹生的……”

　　“原来你是捡的啊，难怪南浦那小白脸竟有个这么大的闺女……不过他也可以找个女人当你的娘啊！”

　　“如果是爹的话，就一定要和那个叫‘娘亲’的女人结婚，做很多这样那样亲昵的事情？”

　　“对，对对……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小娘子我们来做这样那样亲昵的事情吧！”

　　我并不想让爹和其他女人做那些亲密的事情，我不知道原因，但是只要是想到那，我的心口便会止不住地发堵。所以，如果我把称呼改过来——或许爹没了“闺女”就没必要去给我找个娘亲了吧？

　　我有些郁闷地想着，伸手轻轻将使劲凑过来的男人一把推开，他却怪叫一声摔到了墙上。边上那些原本跟着怪笑的男人此刻也跟着他一起怪叫起来，纷纷跑出了木屋。

　　我走出木屋，被人抱了个满怀。虽然没看见对方是谁，但是我知道这样结实的胸膛和好闻的观音茶香也只有他身上才有。

　　这是我日日夜夜闻了几百年的熟悉味道。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意地就和那个家伙出去的，明明之前就感觉到那个混蛋不对劲……”

　　“南浦。”我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开口试着喊了喊他的名字。第一次这样喊他，发现这是一个怎么都喊不响的名字。这样不好，如果我再不小心在院后的小林子里迷路，也许他就会因为听不到我喊他而不能及时找到我吧？

　　那样的话，我或许就会错过每晚南浦都会给我备着的酒酿圆子，也会……让南浦担心吧。

　　我歪着头心不在焉地想着，没注意南浦脸上怪异的神色。

　　老半晌，他的手掌才在我头顶上落下。他磨蹭着我的顶发，动作比往日还要温柔一些，“你这家伙……忽然用正确的方式喊我，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要到吃酒酿圆子的时辰了。”我拽着他绣着精致青色花纹的衣袖小声提醒，不小心打破了什么美好的气氛。

　　头顶的手瞬间僵硬，随后南浦负气甩袖走开：“迟早吃到嫁不出去！”

　　我瘪了瘪嘴，我本来就没打算嫁出去过呀。